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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被白术一通奚落过后,天德帝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玩腻味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连续好几日没有再来骚扰她——白术索性也没有再提什么时候给她另外安排住的地方的事情。
因为这事已经没多大意义了——现在她被天德帝“招安”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除非她这会儿有那么一颗守宫砂长在眉心成日招摇过市,否则,怕是没人会相信她跟天德帝没什么。
而且天气冷,别的地方再好,肯定也不会比养心殿还好,这里整日不管皇帝在不在都升着地暖,烧着火盆子,随时都是暖烘烘的,白术这才知道这牛狗娃的身子似乎极为畏寒,到了冬天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冻得恨不得冬眠起来才好。
于是两人同一屋檐下,居然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几日。
每次想起这件事,白术未免都觉得有些神奇——按照普通电视小说里的走向,这会儿她都跟皇帝同一屋檐下了,理应已经脱离了炮灰的命运——然而实际上想一想,她现在好像还是炮灰,而且炮灰得比以前更彻底了。
以前好歹她还是个挺风光的锦衣卫。
现在她成了众人口中的“辰妃二代”。
外头的人都以为她无限风光被天下最珍贵的人圈养了起来获得无限疼爱——却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确实是被圈养起来,只不过“无限疼爱”是肯定没有的,而且所谓“圈养”就是字面上的那种圈养,白天她就待在笼子里自己和自己玩,只有晚上天德帝回来了,她才好得到一点儿放风的时间,稍稍舒活下筋骨——
这夜,又是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雪粒掉下在窗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白术揣着个暖手炉,捧着脸,撅着屁股趴在桌案边看着坐在桌案后的天德帝:“从此以后,恐怕会有无数的姑娘家挤破了脑袋男扮女装想要进宫当侍卫,要有一天你发现你身边彻彻底底都成了女人无人可用时,别抱怨,都是你自己的错。”
平日里没人跟她说话,她快憋出病来,晚上天德帝回来了,自然成了她消遣对象。
而此时,只见天德帝头也不抬地看折子,面不改色道:“没关系,朕一天不给你地位,她们就起不了别的心思——别人只当朕玩腻了你,便会将你抛弃。”
白术闻言,放开了手稍稍坐直,微微眯起眼道:“你这是在暗示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明白就好。”天德帝淡淡道,“若君爱卿从西番国的回来的图纸证明不了你的清白,早晚你还是得人头落地。”
“那我做什么现在这么配合你?”
“因为听说你还有个妹妹在央城君府,还有父母在老家黑河村……”
“你别为难她们。”
“朕没那个精神。”天德帝笑道,像只狐狸,“只要你配合,朕现在且问你,朕对你可是疼爱有加?”
白术想了想,咬着后槽牙挤出个“是”字,谁知道话一刚落,便看天德帝放下了手上的折子,居然认真地看着她,那双眸子中溢满了似笑非笑的情绪,又问:“你可是心中早已忘了君长知,只有朕?”
“……”白术觉得这会儿她手里弱有暗器她能把皇帝扎成刺猬,想了想,却在那目光注视下被迫点点头,勾起唇角用无比讽刺的声音道,“是,我心里只有你。”
之前白术趴在桌案边上两人还算窃窃私语,最后那么一下“爱的告白”白术因为气得狠了声音挺大,她话语刚落,便看见这会儿靠在门外的人影晃了晃。
天德帝笑了。
他稍稍压低了声音,凑到白术身边,用那亦真亦假的语气道:“你对朕如此真心,让朕好生感动——假以时日,若真能证明那设计图一事你是冤枉,朕也不计前嫌收了你,给你个名份。”
当他说话时,唇边所呼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白术的下颚处,居然有些痒痒……眼下,整个养心殿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换作平常女子,得了眼前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的承诺,怕是早已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且羞红了面颊。
然而。
“………………”白术面无表情看着天德帝,“你疯了?”
“没有。”天德帝一哂,目光流转,“你不愿?”
“以后我的爱人是要踩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迎娶我,到那日我要八抬大轿,身批凤霞头戴彩冠——”
“想的美。”
“喔,那你的求亲我正式拒绝了。”
“……”
原本挨得极近的两人分开了。
白术满心都是天德帝是个王八蛋这件事儿,反而忘记问了,之前说好的君长知只是护送什么公主回西番,为什么最后又扯上了图纸的事情。
等她想起还有这么一着时,便被天德帝一句“过了这村遍没了这店”给打发了。
如此。
转眼便到了冬至。
这一天,大雪纷飞,整个皇宫被白雪装饰得银装素裹,天德帝早早就起来,穿戴得比往日整齐隆重一些,上朝去了。
白术裹着两层被子在笼子里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敲偏殿的门,又将偏殿的门推开——她挣扎着探了个脑袋出被窝,一眼就看见天德帝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什么时候了!还睡!”
“天没亮呢!”白术迷迷糊糊道,“鸡都没起床。”
这是说皇帝比鸡还起得早——这话怎么怎么琢磨都是骂人的话,于是天德帝摔门走人了。
白术缩在被窝里被嫌弃得莫名其妙。
虽然早晨天德帝在白术这里闹了个不痛快,但是朝堂之上,有言官趁着好时节,诉说了一番“瑞雪兆丰年,来年必将国运隆昌”的好话——这些人平日里主要任务就是给皇帝添堵,难得说了几句让人舒坦的话,自然效果翻倍,天德帝龙心大悦,甚至破天荒的邀请了几名言官参与今晚宫中专门的皇宫冬至晚宴。
接下来还有一些个边关传来的好消息,说是君大人也准备从西番动身回朝,今日下雪江面结冰水路不好走,走陆路虽然路途稍显遥远,然而也是不出半旬便可到央城。
掐指一算,指不定还能赶上跨年宴。
虽然这会儿跟君长知较劲儿,许久未见那张棺材脸天德帝也是贱兮兮的甚是想念,得了这消息自然是吩咐下去下面的驿馆,务必好吃好喝的照应着。
下了朝,没再别的地方处理公务,难得过节,天德帝决定给自己放个假索性直接回了养心殿——推开养心殿的大门,便见茶几后有那么个瘦小的身影正安坐于桌边喝粥,见他回来,站起来想要请安,却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便见皇帝将门关上了,于是白术又淡定地一屁股坐了回去。
气得薛公公连道三声“成何体统”。
天德帝却不生气,笑吟吟让薛公公再传几个小菜一碗粥,便挨着白术坐下来,两人之间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些充满火药味儿的话,等下面的人将天德帝的早膳传来了,这才偃旗息鼓,大过节的,这也算是个充满了活力的一天开始。
白术见天德帝一脸贱兮兮的笑就觉得讨厌。
特别是当他用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语气告诉她,君长知要回来时,白术正夹凉拌花生米的手一抖,一粒夹得稳稳地花生米掉到了桌子上。
她微微眯起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天德帝,顿了顿后放下了筷子,瞬间没了胃口。
天德帝孟楼见她是这个反应,眼中的笑意微微收敛,索性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难得正眼看向身边的人——那大手伸过来,还带着屋外些许冰雪寒冷气息的手捏住那小巧的下巴,他感觉到被自己握在手中的人被冻得哆嗦了下。
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却意外取悦到了他。
“想什么呢,这么看着朕,一副朕怎么着你了似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难得仔细地定眼瞧着面前的小孩——连日在养心殿里待着不干活儿,眼前的人那伤当然是好了连带着连身上都重新被养出了一些肉,不再是瘦骨狼柴的一把骨头,眼下,那张脸也不知道是老待在屋子里缺氧还是怎么的,红扑扑的,也算是顺眼得很。
没一会儿,天德帝的手便被拍开。
他听见身边的人沉默了下,片刻后用不怎么抱希望的声音问:“君大人若是证明我清白,我是不是可以回都尉府继续干活儿?”
天德帝微微眯起眼,正想说什么,便听见白术又道:“收起你那些个要让我做娘娘的话,问你正经的。”
那气呼呼还有些个不耐烦的语气让天德帝一愣,随机他笑了:“那么想回去,今晚你便回去看看吧——冬至呢,都尉府那群猴肯定热闹,你也跟着热闹热闹去。”
话语刚落,便看见白术转过头来,盯着他的一双眼简直发亮——成天接收她那苦大仇深的目光,天德帝发现自己挺喜欢被这么看着的。
白术说:“我的刀和牌还我,我换身衣裳就回去。”
天德帝闻言,稍稍往后坐打量了□边的人——
这家伙像是极怕冷,哪怕是在温暖的室内,也是穿着一身浅色长裙外加短短的棉袄小褂,长裙下摆有几簇恰到好处的绣花将那裙衬得没那么单调,棉袄小褂上,那鲜红色的雕饰尾部悬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此时那宝珠顺着白术转身的动作轻轻摇摆,将那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承托出一丝活泼的味儿来。
头发就是用木簪子挽起了一个普通的发式,想来是她随手自己弄的,那木簪子,是之前天德帝没收了她开笼子的银簪后,随手扔给她的——当时随手给了便是给了,倒是还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现在仔细一看,天德帝觉得这当时自己随手一拿的簪子样式实在是不错。
再加上那张气色不错的小脸,活生生让天德帝产生了一种自己把眼前的人养得还不错的错觉。
片刻之后,算是将身边的人从头到尾正眼打量完了,孟楼微微眯起眼,对视上那双期待的眼,难得宽容道:“牌子还你,刀就算了,你那侍卫服朕早让人处理了,你就穿着这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