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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荧玉看了景监一眼,似乎在确认这一切是否属实。但景监的表情告诉她,玄绫已然翩翩离去。她为什么要走,她要去哪里?
赢荧玉若失魂之孤雁,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一下。像是丢了心一般,这空空荡荡,莫名不安地感觉灭顶而来。景监刚想问赢荧玉怎的脸色如此难看,赢荧玉已经打住了他的话茬,直接问道:“她可有说将去何处?”
“未曾提及,倒说让大家不必担心。”景监摇了摇头,这玄绫要走要留可与他没有瓜葛,再者,也没有那个资格去详细询问,见赢荧玉这无措的模样,景监也是了然于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是景监这般对情爱有些迟钝之人也看出了赢荧玉特殊的在意。
“我出去一趟。”赢荧玉丢下一句,迅速转身,奔出了驿馆。身后的景监摇了摇头,这君上放在自己身边的人遇到玄绫之时还真是有些冲动。
牵了马的赢荧玉心中烦躁,不安至极,望着安邑的青石路,竟然不知该去何处寻找玄绫。她左右环顾,人来人往,可谁都不是玄绫,谁都不能让她疼痛难过的心平静下来。赢荧玉此刻倒是着实体会到了慌乱失措的感觉,她愣了好一会儿,越是焦急便越是将事情往坏处想。玄绫为何离开,玄绫离开之后何去何从,路上是否有危险,每个问题都变成一把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人寝食难安。
赢荧玉思索着玄绫的去向。墨家是不能待了,安邑也没有其他的据点或者玄绫认识的人,离了自己,她到底要去哪里?赢荧玉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茅津渡,白家的别院。那里无人管辖,最近又封给了狐芙,那里定是各路人士,杂七杂八。而且又是从魏入秦的要塞,想要不走大城门,只有这一条路是可以直通秦国函谷关的。
玄绫无论是离去还是逗留,似乎茅津渡都是最好的选择。赢荧玉不再多想,大马一鞭,直冲出了街道,却不想,这甩手,撕心裂肺的痛便从肩上传来。但说来也怪,赢荧玉竟浑然不知,目光凛凛,写满了焦急。此时的赢荧玉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寻回玄绫,至于为何如此急迫,如此无法忍受,她甚至都来不及去思考,只觉得,玄绫若就这样走了,她定会伤心至极。
好在玄绫走的时间不久,且没有良驹,疲态的老马奔走不快,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茅津渡的附近,那小竹林的气味熟悉万分,玄绫不想忆起,却又忍不住回忆当日赢荧玉环着自己,策马狂奔的景象。虽然她意识迷糊,却也不是完全失去了记忆。赢荧玉的温暖,她的呵护,她的味道,一点一滴都像是蚀骨的火烛,烫在玄绫的身上。她重重地举鞭,打在马身上,可这老马却像是硬和她作对一般,仿佛走地更慢了,给了玄绫更多回忆的时间。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玄绫满脑子赢荧玉的音容面貌,觉得自己定是疯了才会在离开的片刻便抑制不住的思念。又或许,玄绫就是知了的,知道那些来势汹汹的洪水猛兽是自己无法抵挡的东西,只好选择了逃避。玄绫决定回总院也不过是一夜之后的决定,带着一点不理智的色彩,却也是玄绫此生做过的最难的决定。
忽然,马蹄声起,玄绫愣了一下,发觉并不是自己听错,从身后传来的哆哆之声,从远方愈发响亮,一听就是一匹好马。
不知为何,玄绫有那么一刻,期待欣喜了起来。会否是赢荧玉,可随即又觉得自己仿若着魔。摇了摇头,那张清雅淡然的脸上也划过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嘲讽和难过。
马蹄声愈发靠近,赢荧玉也是急迫万分,听这蹄声便知道,来人是有多焦急。赢荧玉生怕自己错了,那便错过了追回玄绫的最佳时机,可她不敢多想,这离茅津渡越来越近,还没看见玄绫的身影的赢荧玉便愈发慌张。一路冷风拂面,这心也像是跌落了九层冰窖一般,寒了个彻底。
终于,赢荧玉还是看到了不远处奔走不快的玄绫的背影。她一眼便将玄绫认了出来,一颗心一瞬间抽紧,那一刻,赢荧玉真恨不得飞到玄绫的身边,拉住她手中的缰绳,将她狠狠抱入怀中,无论说什么,也不再放她离去了。
赢荧玉的良驹也是奋力,迅速地靠近玄绫,用时寥寥,便追上了玄绫。
“吁!”马儿前蹄上扬,截住了玄绫离去的身影,那良驹的嘶鸣吓了玄绫一跳,抬头一看,发现竟然真是赢荧玉。那温润的面容里写满了焦急和不安,看着自己的眼神再也不克制,那灼灼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路烧进了玄绫的心里。玄绫不肯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看到赢荧玉的瞬间,她是喜出望外的,甚至还有些无端的满足之意,像是空洞的内心深处被填上了温柔的春土,莫名温暖。
“玄姑娘!你,你怎可不告而别?”赢荧玉拉着马儿转了一圈,到了玄绫的身侧,若不是太过焦急,她定不会如此开口质问,可是,玄绫的离去打乱了赢荧玉的芳心,让她整个人都处于混乱的状态。
涧草短短青,山月朗朗明。玄绫便是那皎洁月光,若有一天,那月亮偷偷溜走了,那黑夜里又是什么照亮自己。
“打扰多日,也是时候该回总院了。”玄绫说的淡淡,可内心却被揪紧了。竟有如此神奇之事,看到赢荧玉的瞬间是欣喜的,可随即又想到了她女子的身份和对卫鞅的关心,玄绫又深深地低落下去,好像在心上挂了一枚秤砣,沉入了最深的海底。
“那你也该等我,等我从陵园回来。我们……”赢荧玉语无伦次,虽说玄绫说的合情合理,可怎的让人心疼至极。“若是要走,我也可送你。路途险峻,我……”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赢荧玉没有说出口,可眼神却灼灼的全是这个意思。她看着玄绫,急坏了。哪怕是加上上一世的经历,她也未曾如此不安过。她望着玄绫,忍不住拉住了她握着缰绳的手,直至触碰,赢荧玉才觉得心下安定了一些。
玄绫感觉到了温暖的掌心覆在自己冰冷的手背上,浑身一紧,想要抽手,可赢荧玉的劲道不弱,玄绫根本抽不出来,对上赢荧玉那炽热的眼神,听着赢荧玉担心的语气,这气血便一下子涌了上来,本来早已凉透了的心竟然开始发热发烫起来。
赢荧玉看了一眼马儿一边的包裹,竟然扁扁的,一眼便知玄绫没有多带干粮,赢荧玉更急了。“这怎么够去总院,才这点干粮,路上作何打算?再者,你一人回总院,又怎么知道路上没有害你的人。”赢荧玉急的真的是团团转,握着玄绫的手更紧了。
“你放手!”玄绫看不得赢荧玉为自己着急的模样,同为女子,还心有所属,为何对自己表现得如此在意。玄绫看着赢荧玉,那酸涩的感觉漫天而来。
“我不放。”赢荧玉也来气了,玄绫要走,自己当然没有什么资格拦,可她这样就要走,怎么可能让人不担心。当然,赢荧玉也不想否认,那不舍之情也是汹涌而至。
“你放手!”
“为何要我放手?如此草率准备,你怎能安然回到总院,为何不在驿馆从长计议,有个万全之策再行动身?我怎的能够放手让你独自踏上这凶险的归途。”赢荧玉急了,死活不肯放开玄绫的手,目光烈烈地看着她,发现自己没来由的坚定。
玄绫迟愣了一会儿,赢荧玉越是如此真诚的在意,玄绫便越是难过万分。难道她不知,这样的关爱会让人想入非非,倾注了错误的情感吗?附尔玄绫的脸色变得冰冷,幽幽地涤荡出一句话:“这一切又与你何干?”
与你何干?
仿若利箭,就连穿透肩膀后心的疼痛都不及此话的万分之一。赢荧玉瞬间迟滞,看着玄绫那依然清丽的面容,听着她吐出了一句近乎冷酷无情的反问,心中竟有一种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的惆怅。
你若不去想,倒也罢了,若真去想,赢荧玉竟觉得无言以对。是啊,与自己何干,救玄绫是因为知道她是未来的嫂嫂,后来三番四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可现在呢,还能正气凛然地说,那是因为玄绫是自己兄长未来的女人吗?
就连想到此,赢荧玉的胸口都是闷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