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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孤鬼奇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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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中追魂客”重重地“嗯”了一声。

    东方野追问道:

    “他在归州现过身,还是”

    “这是老夫推想,因为‘青衣修罗’初次现身是在归州。”

    “哦!”东方野心头冷了一半,这推想似是而非,虽不无道理,但相当勉强。别了“川中追魂客”出城回小店,已是三更将尽。

    店门虚掩,东方野开口叫了声“宇文兄”迳自入内,刚进角门,只见正屋里灯火通明,一个极其耳熟的苍劲声音传了出来:

    “不许与他来往,说什么也不成!”

    宇文一雄的声音道:

    “是!是!”苍劲的声音又道:

    “你若口是心非我不饶你?”

    宇文一雄道:

    “弟子不敢!”

    东方野缩回身靠在门边,默想那苍劲的声音,他忽然想起来了,是白帝城本庙那怪老人的声音,想不到宇文一雄是他的弟子,怪不得上次与“张铁嘴”求药,宇文一友雄竟然有解药,他们是师徒,焉怪其然了。

    “一雄,见了那贱人别放过她”

    “师父,这这”“你敢违命么?”

    “不敢,不过”

    “闭嘴,没你的话说。”

    东方野陡然明白了,所谓贱人,必指自己的母亲,因为怪老人表示过要杀自己的母亲,也曾想杀自己,怪老人与父母是仇家,做徒弟的还用说么,刚才听到不许与那小子来往,是指自己无疑了。

    听那口气,宇文一雄并无仇视自己之心,是迫于师命,这倒是想梦也做不到的事。

    这段不寻常的交情,看来如逝水了。

    东方野感到无比的黯然,心想,自己此刻如果现身,场面将十分尴尬。也使宇文一雄为难不如悄悄离去,等日后有机会,再向他打听双方结仇的经过。

    心念之间,废然叹了一口气,转到侧方马厩,匆匆把“的庐”上了鞍,开了后门,上马而去。

    他的内心,感到无限的凄苦,一路怅然若失,随马自行。

    天亮了,也不知走了多少里,仔细一辨认,走的竟是赴归州的路,不由哑然失笑“川中追魂客”判断拜兄贾明,可能落脚归州,本是随便揣测之词,但既走上这条路,无妨也试试寻找看,这也是件开心的大事。

    催马一程,速度比普通马匹快了两倍以上,傍晚渡江,便是归州。

    人生地不熟,找人无异大海捞针。

    他先投了店,亲自把“的庐”马拴在一隅,与其他马匹隔离,以免份了旁的牲口,吩咐店家用双倍草料,然后回房要了酒菜。

    一个人边吃边想,如何去打听拜兄“青衣修罗”的下落呢?这是很辣手的问题,如果真的事情巧合了“川中追魂客”的推断,拜兄真落足归州,他也必隐秘疗伤,如此,又向谁去打探呢?以他的名头,只要稍一露面,势必轰动全城,那就用不着找寻了。想来想去,想到了一条妙计找他不如让他找自己,只要把自己的名号传出去,他定会找了来,江湖人必究是耳目灵警。

    主意一定,心头便落下了。

    酒足饭饱,佩剑出门。

    最好的传播消息之所,便是茶楼,归州川边,一般人与川人同好,喜欢消磨茶馆加之当地水陆要道,是以茶楼林立,小至贩夫走座歇的茶铺,大至达官贵人聚集的茶楼,可以说三步一铺,生意鼎盛,自不必说,大茶楼中,清唱,彩排,说着,相声,日夜开台,可容近千的客人,还有干果素菜供应,喝茶与兼小饮。

    东方野在大街上转了一圈,进入一家叫“飘香楼”的茶馆。

    他特别选了近门处说书的这厢比较清静的场所。

    说书尚未开场,时当过午,茶客仅上了三四成,大半的茶座空着。

    东方野泡了碗上等龙井,要了四碟干果,悠闲地坐着。

    他在等待可以招摇的机会。

    一个獐头鼠耳,手摇摺扇,身着蓝衫的二十时岁青年书生,踱着方步,走了进来,那神态,使东方野不期然地想起了“白日鼠徐生”令人一见便感恶心。

    临座一个黑衫中年大声招呼道:

    “邱老弟,这边坐!”

    蓝衫书生皮肉不笑拱了拱手,道:

    “原来是方大哥,今天来的早!”

    说着,坐了下去,小二泡上了茶,恭敬地哈了哈腰,道:

    “邱大少爷早!”

    姓邱的连眼皮都不抬,大刺刺地“嗯!”了一声。

    “邱老弟,怎不见王公子,打围去了”

    “别提了!”

    “怎么?”

    “王公子明日出丧!”

    姓方的大吃一惊,栗声道:

    “是真的!”

    “这怎可开玩笑!”

    “前天还见到他的,怎么回事?”

    “嗨!别提了,小弟我若非溜得早,还不是一条路”

    “到底是什么事?”

    “你知道城外的普渡庵”

    “当然知道,自那两个小姑子上了吊,老尼姑远走他方,已成了荒庵,听说常常闹鬼,一般人都绕道而行。”

    “不是鬼,是孤精。”

    “什么孤精,老弟莫非”

    “只有狐精才在白日里出现。”

    “这怎么说?”

    “你道王公子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被狐精迷死的!”

    “啊!怎么发生的?”

    姓邱的蓝衫书生,啜了一口茶,似乎余悸犹存的样子,压低了嗓门道:

    “前天下午,小弟与王公子带了十几名手下去打围,走到普渡庵,忽见庵门的花树丛中,出现了一白一青两名婀娜少女”

    “哦,美吗?”

    “只见背影,但从身段看来,美不到那里去,你知道王公子是此道名手”

    “后来呢?”

    “他围也不想打了,坚持要寻芳探胜”

    “嗯!”“小弟劝他此庵闹鬼,他大笑斥为无稽,说青天白日之下,鬼魂何由出现,必是什么小家碧玉,出来踏青闲游的”

    “结果呢?”

    “他不听劝,两名少女大概发现有人,进庵去了,王公子也跟踪而入,小弟却是不敢,与他的手下们在庵外等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再无消息”

    “后来呢?”

    “小弟怕生意外,壮着胆与手下们结伙进庵,大哥猜怎么着?”

    “见了狐精?”

    “不,庵里什么也没有,王公子直挺挺地躺在院里卵石径上,口冒白沫,人事不省,抬出庵外,半路便断了气。”

    “哦!真想不到,可是狐精之说”

    “方大哥不信?”

    “也许是江湖人”

    蓝衫书生大摇其头道:

    “小弟也想过,但不对,第一,王公子身手不弱,不可能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的剑仍在鞘中,现场也没有打斗的迹象。第二,王公子入庵之后,手下们散在四周,不见有人离去,同时巷庵不大,里面有响动,门外听得到的。第三,王公子身上无伤痕,竟怎么不明不白死的。”

    “对方用毒呢?”

    “毒,也不可能。”

    “为什么?”

    “没有中毒的迹象。”

    毒,触发了东方野的灵机,心想,莫非是白芸香的主婢,据描述的衣着很像,而且,她是毒中高手,一般毒手,才有中毒迹象,罕见的奇毒,便不尽然了。

    这么说来,死者是见色思淫,死的不冤。

    鬼神之说,本属虚妄,多份是江湖人。

    心念之间,好奇之心大动。

    茶客陆继入座,喧哗之所盈耳,两人也转了话题。

    清唱开场,东方野顿感不耐,他本有意要借这场会,传出“青衣修罗”之名,或可能引出拜兄贾明,但看情况已无机会。

    于是,那好奇之念难以制止,也许是什么肖小之流,从事什么危害江湖的勾当。

    付了茶资,顺便向小二探明了“普渡庵”所在,小二大感愕然,但也不敢追问,可能王公子的事尚未传开,不然他这一问便使人猜疑了。

    离开茶楼,安步当车地出了城,认准方向,加快脚步走去,到了人烟稀少之处,才展开身法疾奔。

    “普渡庵”在距城约十余里的山间,远望茂林修竹,掩映着红墙碧瓦,景色不俗。

    东方野沿山径而上,直抵庵前。

    正如所说,已成了荒庵,冷清清地有些凉凄。

    真的有鬼狐之说么?东方野虽说不信,但内心仍不免有些忐忑。

    艺高人胆大,他悄没声掩了进去,穿过院里杂草侵蚀的卵石花径,来到佛堂,只见蛛网尘封,是无人光临的样子。

    转过佛堂,是一个小院,目光所及,不由大是惊怔。

    这小院短墙围绕,正面一明一暗,两间精舍,打扫得一尘不染,这证明有人住,不但有人住,而且住的人很爱干净。

    有住人,极可能便是被视为狐仙的那两个女子。

    会是白芸香主婢么?不可能,她没理由住这荒庵。

    “里面有人么?”

    东方野发了话,但却没有应声,他欺近到精舍门边,只见居中桌上,焚了一炉好香,烟篆尚缩在缭绕,窗明几净。

    这不会没有人,难道刚刚离去?或是匿在暗间?

    他再次发了话:

    “有人么?”

    依然寂无回应,这可就透着奇怪了,好奇之念更加迫切,于是,他跨入明间,转身向暗间门里张望。

    “呀!”

    他惊叫一声,顿时激动无比,身躯也簌簌抖战起来。

    迎门的壁上,挂了一件白色儒衫,血清斑斑,但已就成毒黑之色,显示时日主,衫上有不少破洞,这不是拜兄贾明所穿的白衫么?破洞、血渍,分明是被的痕迹。

    “川中追魂客”不幸而测中了,拜兄果真落脚归州。

    茶楼中所听关于狐仙青白二女之说,又是怎么回事呢?

    “大哥,东方野寻你来了!”

    边说,边跨入房中,一看,又愕住了,锦帐乡衾,还有女子用物,但却无人影。

    大白天,一切那么起初,决不是做梦。

    脑海里顿呈一片混沌,这的确是不可思议的怪事,他靠在墙上,竭加冷静自己,想从紊乱的思潮中,寻出头绪来。

    如果说住的是女人,壁上挂的白色血渍儒衫如何解释呢?

    越想越觉扑朔迷离,无法思议。

    莫非拜兄有了家室?

    这一想便近情理了,但人呢?炉烟未灭,人却走了

    莫非

    心念一转,不由打了个冷颤,两名妖女,害了拜兄,鹊巢鸠占,这也未始不可能,这迷底非揭穿不可。

    守候!

    他打定了主意,退到明间,在椅上一坐,耐下心等候,不管如何,非弄水落石出,白衫上的破洞,一点不错,正是被“轰天雷”炸破的痕迹,天下事再巧也不会巧到这种地步。

    等、等,天色已昏黑下来,却什么动静也没有,饥肠辗辗,口干舌燥,要等到几时呢?对方故意回避自己么?如果是拜兄,他没理由避开自己。

    也许,这守株的办法不妥当。

    心念之间,站起身来,走出普渡庵,先在周近巡视了一遍,更无蛛丝马迹可循,于是,展开身法,以极快的速度,赶回城中旅店,先近视了“的庐”然后匆匆用了茶饭,再次出城,奔向普渡庵,这一回,他以极隐秘的动作,掩入庵中。

    精舍中,出了灯光,可是不闻人声,也不见人影。

    这实在是无法理解的怪事。

    整整伏伺了一个更次,他实在忍不住了,飘身而出,以鬼魅般的身法,闪电般掠入屋中,如果有人,当无所遁形。

    但,事实使他冷了半截,房中什么也没有。

    灯光决不会不点自燃,人呢?又走了?

    不错,对方是在故意躲避自己,不必加以任何解释,为什么呢?

    东方野啼笑皆非,把心一横,守到天亮,是人是鬼,总得现身,心念之中,吹灭了暗间里的灯火,和衣躺在床上,他决定在这里过夜。

    突地——

    窗外传来一声凄凉的叹息,幽怨、低沉、颤人心弦。

    东方野心头一震,这声叹息,分明发自女人之口,闪电般下床,穿了出去,锐利的目光,四下扫掠,但见风摇树梢,银河耿耿,哪有半丝人影。

    莫非真的的鬼狐之属?

    想到这里,不禁心里发毛。

    他镇定了一下心神,弹身绕着庵墙搜寻,以他的目力听力,十丈这内,可辨飞花落叶,内外共绕了两圈,一无所见,只好沮丧地折回精舍。

    “呀!”

    他记起在茶楼中,只在片刻工夫,对方已入房重新点燃了暗间的灯火,看来对方并未离开,但却无法发现,她匿身何处呢?

    是人?是鬼?是狐?

    他记起在茶楼中,那姓方的汉子说过的话自从两个小姐子上了吊时常闹鬼莫非是那两个上吊的小姑娘冤魂不散?但看这精舍的情况,是有人住,决不是鬼,所谓闹鬼,是江湖人摒挡生人侵扰的一贯手法,毫不足奇。

    如果那发叹息声的女子,有意戏弄自己,她的身手必非泛泛,否则不可能逃过自己的耳目。

    问题的总结,在于墙上那袭仲染有血渍的儒衫,即使是巧合,并非属于拜兄贾明,但那是男人穿着之物,而房里摆设的显示住的是女人。

    这谜底非弄明白不可。

    他坐在窗边桌旁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突地,外传来阵阵人喊马嘶之声,东方野又是一惊,举步出房,掠上院中一株高树权,只见近百的人,包围在庵的四周,灯球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什怎么回事?

    一个精神矍铄花甲老者,与一名肥头大耳的道士,在十几名劲装武士簇拥下,进入前院,在院地中央停住。

    那老者声带激动地道:

    “道长,世间真有所谓狐鬼?”

    那老道点头道:

    “当然!”

    “目前该如何?”

    “贫道业已在庵外四周施法,狐精绝难逃遁,贫道现在作法予以禁制,然后举火焚庵,永绝后患,也算报了公子之仇。”

    东方野恍然而悟,原来是为那王公子报仇来的,那老者当是王公子的父亲无疑了,倒是这老道说得然有介事,倒要看看他为何作祛降狐精。

    只见武士们七手八脚,设起香案,然而每一个人的面上,都有惊怖之色。

    老道披发仗剑,口中念念有词,绕着香案步罡踏斗,不时焚上一道符,摇几下铜铃,这样弄了一刻光景,陡地大喝一声: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劫。”

    花甲老者急问道:

    “道长,如何了”

    老道束上发,收了剑,大声道:

    “狐精已被法力所制,我退出去,下令焚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