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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注定难过的两天,相对于魏汶的寝食难安,叶书文勉强好过一些。他其实已经知道最后的答案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动摇,不要心软,不要让伤害继续扩大。
他从未爱过,只是爱上魏汶,却让他伤筋动骨,他已经怕了。
趋吉避凶是人类的本能,明知道前路难走,尤其是在已经摔过鼻青脸肿之后,相信愿意继续往前走的总是少数。
两天后是周末,叶书文早上起来的很早,将新生的胡须仔细的刮去,洗脸的时候顺带的洗了头,然后换上了一套价值不菲的休闲衣裤,最后打开电脑玩魔兽世界。
他没有留魏汶的电话,魏汶说过会来找他,他只能等着。
寝室的哥们儿在一个小时后纷纷起床,见他捯饬的人模狗样的,就调侃他是不是要去相亲。
叶书文笑了笑,解释说有事,并没有细说。
同学们都以为他和寝室的三个哥们儿关系好,但是实际上他知道,也只是相对的而已。先不说他经历了那么多,不自觉的有些封闭自己,就是拿他的年龄来说,这些大一新生都是他的弟弟妹妹,三年一个代沟,他和他们几乎隔了两个代沟,面对那些朝气蓬勃的笑容,他自觉自己没办法完全的敞开心胸接受这一切。
在大学的这半年,他觉得很寂寞。
他的人生因为一次事故,慢了六年。
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六年?
上午十点半,太阳高高升起,光耀大地,寝室的电话响起,传达室的大妈打来内线告诉他有人找。
叶书文退出游戏,起身理了理衣服和头发,拎起床上的背包,往背后一甩,走出了寝室。
楼下,站在门口等着自己的果然是魏汶。
魏汶的个子很高,特意收拾过的脸庞白皙干净,穿着白色的短袖短裤,站在阳光下,淡淡的光环在他身上浮现,让人无法不去注意他。
此刻,他的身边围了两个男生和七八个女生,显然已经认出他了。体育学院的学生自然会关注体育方面的新闻,更何况魏汶今年在奥运会上出尽了风头。
“书文。”魏汶笑弯眼睛,拨开人群,迎了过来。
叶书文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缩回到黑暗里。
他们离开宿舍楼,身后还跟着几个女孩,她们掏出电话呼朋引伴,偶尔时不时传过来“奥运冠军”和“魏汶”的字眼儿。
两人脚下的步伐不觉间加快,险险在形成包围圈前拦下了一辆车,几个女孩捶胸顿足,叶书文还没收回目光,就听魏汶说:“抱歉。”
叶书文嘴角勾了勾,笑不如不笑。
魏汶看出叶书文的脸色,也沉默了下来,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暗淡了。
“去哪里?”计程车师傅说着地道的成都话,问两个人。
叶书文说:“春熙路。”
春熙路是成都著名的步行街,就像北京的王府井一样,热闹,名气大,可东西未必地道,尤其是吃火锅到春熙路简直是等着挨宰。可是叶书文不想去别的地方了,只想速战速决。再次见面,让他终于确定自己和魏汶已经是过去式,两个人已经生活在完全不同的空间,何必勉强交汇在一起。
魏汶不明所以,笑容重回脸上:“对,春熙路。”
车开在路上,这个点儿路上的车不多,成都人有节假日往外跑的习惯,平日里拥堵的街道到了周末反而畅通许多,从学校开到春熙路不用很久。
魏汶不知道时间,见叶书文沉默,便寻了个话题问:“你有手机吗?记下我的电话号码吧。”
叶书文犹豫了一下,报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魏汶掏出手机很开心的记下。然后又问:“今天吃火锅吗?”
“嗯。”中午吃火锅有点奇怪,但是现在叶书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地道吗?”
“嗯。”
计程车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用着椒盐普通话,好心的提醒:“你们是外地的吧?去春熙路吃啥子火锅哦,那里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我介绍你们一家,离那也不远,绝对比春熙路那地方好吃多了。”
叶书文的脸色微变。
魏汶笑道:“不用了,师傅,我们去春熙路还要买点东西,顺便吃火锅。”
“哦。”计程车师傅恍然大悟,“那里买衣服倒是不错,你们个子这么高,买什么都好看。”
“谢谢。”魏汶不愿意多谈,只是道了声谢。
叶书文心如擂鼓,突然想起当年魏汶和自己来成都的时候,自己好像对魏汶抱怨过春熙路的东西不地道。
到了地方,两个人前后下了车,叶书文看着眼前高楼林立的春熙路,一瞬间有些茫然。
他才回成都没有半年,这半年基本都在学校待着,没想到不过几年的时间,春熙路就大变了样,四周围盖起了很多的楼房,脚下原本的水泥路也铺满了瓷砖,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青春靓丽的男男女女。
回过神来,见魏汶在旁边等着他,叶书文随便寻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魏汶眉梢微扬,跟在了身后。其实魏汶这两天就住在春熙路附近的一家宾馆,来这里逛过两次,论熟悉度说不定比叶书文还熟悉,眼见他走的方向,赫然是商业街。
进了春熙路的商业街,叶书文迷失在这钢铁丛林里,四周围都是人,入目所及之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霓虹招牌,偶尔看见的食品店铺基本都是小吃,跟火锅完全沾不上关系。
魏汶察言观色,说了一句:“说起来我都两天没换衣服了,脖子汗浸着难受,要是不急,陪我去买套衣服吧。”
叶书文急忙点头。
魏汶藏住嘴角的笑容,选了个大商场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家商场正在做促销活动,门口挂着红底黄字的横幅,两件八点五折,三件七点五折,多买多得。大门口的旁边还有电器和小家电的促销,导购带着话筒撕心裂肺的喊着促销口号。地上铺着已经踩得有些变色的红地毯,来来往往的很多人。
进了商场,一楼是金银首饰,二三楼是家电,四五楼则是衣物鞋帽,上面还有两层是餐厅和儿童乐园。叶书文陪着魏汶一路上了四楼,寻到了休闲运动区,一家一家的看过。魏汶选得慢条斯理,叶书文也心不在焉,不知不觉的就这么逛了半个多小时。
来到阿迪达斯三叶草标识的专卖店,没等两人开口,导购就一脸笑容的看向魏汶说:“先生,昨天说的那个款我们的货还没调过来,您再等两天好吗?要不然我给您介绍别的款式,看看您喜不喜欢。”
魏汶和叶书文的脸色同时一变。
魏汶暗道糟糕,看向了叶书文。
叶书文疑惑:“你昨天来了?”
魏汶摸了摸鼻子:“我就住在附近。”
叶书文脸色顿时涨红:“你为什么不说?”
“我没想到你会来春熙路。”
“你看我笑话?”
“不是,我,我只是第一时间没开口,后面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叶书文咬住下唇,想想自己的心虚,迷茫,突然觉得尴尬极了。今天本来只想理直气壮的拒绝了魏汶,现在卖了这么一个傻,还说个屁啊!
“你别生气。”魏汶紧张的抓住叶书文的手腕,力气之大,简直像怕他跑掉一样,“我只是觉得怎么样都好,能够跟你在一起,都可以。”
叶书文尴尬的看着已经瞪圆了眼,满脸八卦的导购,拧着手腕想要将手抽出来,无奈魏汶的力气用的极大,他甚至感觉到了极大的痛楚:“那好!我就跟你说明白了,我……”
“叶书文!!!”魏汶突然一声大吼,吓的叶书文不自觉的掐了声音,而他则红着眼眶,近乎祈求般的说,“这件事等会儿再说,我们先去吃火锅,走,吃火锅,走。”不给叶书文任何再次开口的机会,魏汶拉着叶书文就往电梯走去。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是临到这一刻,他恐慌的就像是即将死去。
被魏汶一路拉到电梯旁,四周围都是看着他们的异样目光,叶书文用力挣扎:“放手!你特么先放手!”
“……”魏汶咬紧牙根,不说话。
叶书文也不再废话,干脆用另外一只手去掰魏汶的手。魏汶手上再大的力气也抵不过叶书文用了全力,一根根的手指被掰开,魏汶眼睛红得几乎要流下血来。
身后有人不耐烦他们的拉拉扯扯,看了一眼时间后,一把拨开叶书文,准备绕到前面。
商场里通明的灯光闪了一下。
叶书文正好掰开了魏汶的最后一根手指头。
眨眼的功夫,叶书文失去平衡朝后摔了下去。
身后,是铁片沟壑的楼梯。
“叶书文!”
叶书文只听见一声惨叫,以及魏汶惊慌失措的脸,然后便是一阵剧痛。
世界一片黑暗。
……
“为什么又是你?”
……
“你就放过他了行不行!?”
……
“你害他害的还不够惨吗?”
……
“你想报仇就冲我来,他什么都不知道,求你了!”
……
“你走,求你了,你走吧,别再靠近他了。”
叶书文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听着屋外走廊母亲的咒骂声,眉心不自觉的蹙着。好几次他都想要起身,却做不到,他左腿骨折,才打上石膏,脑袋上还有一个血口子,从太阳穴一直横贯到后脑处,被迫剃了光头。
距离他发生意外,已经过了两天了,他的母亲最终找了过来。
这一次的咒骂,早就在预计中,但是真的亲耳听见了却远比自己的想象中难受。
那天叶书文并没有昏迷很久,救护车还没来,他就睁开了眼睛。
魏汶悲痛得几乎麻木的脸在那一刻骤然崩溃,宛如泉水般涌出的眼泪,几乎让他担心对方身体里的水分还够不够。他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哭得这么伤心,更何况是魏汶。
救护车来了,他被小心的抬上救护车,魏汶亦步亦随坐在他的身边,医生将氧气罩戴在他的嘴上,用手电筒检查他的瞳孔情况,他眨了眨眼睛不舒服的避开,转眼就看见魏汶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魏汶的手上都是褐色的血迹,反倒重伤的自己双手干净,魏汶低着头,就像抓着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不停的在白皙的手指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他担心的看了医生一眼。
医生的目光在魏汶的方向扫了一圈,平静的收回,低头开始飞速的记录着什么。
本来想让医生阻止魏汶的他,无奈下,只能再次看向了魏汶。这一次他们的视线对上,他看见了魏汶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惨白的脸色看起来自己更像是要去医院的那一个。
“我……”叶书文张开嘴,艰难的说,“没事,你……”
“脑袋晕吗?”医生像是绣花一样,飞快的在他脑袋上穿针引线。
叶书文停嘴,回答:“有点,嗯,疼。”
“那么大条血口子,肯定疼了,忍一忍,镇痛剂马上就生效。”
魏汶紧张的问:“医生,他没事吧?”
“暂时没生命危险,放心。”医生的态度还算不错。
听见这句话,叶书文和魏汶都松了一口气,叶书文扭头对魏汶说道:“我还行,你……”
“脚感觉怎么样?”医生问。
叶书文停嘴,疑惑:“脚?”
“你腿骨折了,没感觉吗?比起脑袋,腿的问题更严重,骨折,还有韧带受损,回去要及时做手术。”
魏汶紧张的问:“医生,他没事吧?”
“不好说,韧带不是小事,不过我们会尽力。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动手术需要亲属签字。”医生说。
魏汶想要问电话,但是叶书文却接话:“我自己签。”
“不行,必须亲属。”
“那就让我哥签。”
魏汶看向叶书文,然后点了头。不问为什么,既然叶书文希望这样,他就不会拒绝。
到了医院,却没有第一时间进手术室。手术室都满着,也不是非常紧急的手术,于是叶书文先被安排进了病房,魏汶去办手续。
两人的病房,另外一张床暂时还空着,等人都走后,病房里一下空寂了下来。
叶书文动了动脚,钻心的疼痛,疼的他浑身颤抖,眼泪一瞬间都浮现在了眼眶里。
以后要当瘸子了吗?
好像也不是多难接受。
和一个男人谈恋爱。
被国家队开除。
自暴自弃的连一个小小的香港队都没办法出线。
以24岁的“高龄”就读大学一年级。
然后。
现在成了个瘸子。
这每况愈下的日子,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吗?
反正也不用游泳了,反正这辈子也不愁吃穿,就算瘫痪在床上也没什么,总是能活下去的。最多等上了岁数,回想这段日子的经历后,自嘲一笑,真是倒霉极了!
如此而已。
门被推开,魏汶拿着一大叠的纸走了进来。
叶书文看过去,目光沉得不像一个年轻人,染满了沧桑和颓然,黑沉沉的,将魏汶的脚步定在了床边不远。
“谢谢。”叶书文说。
“是我……”魏汶摇头,想要说是自己的错。
“你走吧。”叶书文开口,“一会我进了手术室你就走吧,我妈来了看见不好。”
“……”魏汶的身体晃了晃,他走向叶书文,小心翼翼的试探,然后蹲在了床边,努力将自己近一米九的身高蜷成一团,平视着躺在床上的人,“没事的,我会对阿姨道歉。”
“不用,是我自己不小心,等我妈来了又是没完没了的唠叨,这么多年,我烦死了。”
“阿姨骂我,没事的,让我陪着你,看着你没事。”
“不需要,你走了别让她看见,我就谢天谢地。”
“我等你手术出来。”
“我让你走啊!”叶书文突然一巴掌挥在了魏汶的脑袋上,魏汶措不及防坐在了地上,叶书文捶打着病床歇斯底里的大吼,“我特么叫你走啊!你没看见老子疼的眼泪都出来!好好跟你说听不懂啊!你非得欠骂!要是没有你,我现在特么至于现在这样吗!?你没看见我现在什么样啊!你看不到我恨你恨得要死啊!!见鬼的复合!!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你知不知道!!不想见你!!”
魏汶狼狈的坐在地上,嘴唇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书文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就像是受到了巨大伤害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魏汶艰难的站起身,扶着墙,一点点的往门外走,弯曲的后背好似一瞬间老了十岁,从未畏惧过任何困难的肩膀再也扛不住身后的哭声,如同一把巨刃将他捅了个对穿,疼得他无法呼吸。
叶书文平静下来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姗姗来迟,他被推出了病房,前往手术室的路上没有再看见魏汶。
无法描述的失望。
却又是他亲口渴求的。
复杂的心思伴随了他的整个手术,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看着眼前的无影灯,他好似在回忆中沉浮,化身成了一粒尘埃,看着那些笑,那些哭,那些快乐和痛苦,那些个点点滴滴。
不知身在何处。
手术结束,医生的脸挡住了无影灯,本来想说什么的,却看见他满脸的眼泪,疑惑:“疼你怎么不说?”
“不疼。”叶书文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眼泪。
医生扬眉。
“我今天分手了。”叶书文继续说。
医生笑了,很温暖的笑容,无影灯从他的脑后露出边缘,就像菩萨头上的光环:“旧的不去新的不了,这么帅一小伙子,还能没有女朋友?”
“我会不会瘸啊?”
“切口整齐,手术比较简单,完成的很好,你不用担心,关键还是要坚持复健。”
“谢谢医生。对了,我还能游泳吗?”
“游泳?”
“算了……”
“只要不是剧烈的运动就行,适当的游泳反而有助于复健,你是学游泳的?”
“是啊,我还去过国家队呢,两千年的悉尼奥运会我还参加过呢。”
“哎呦,厉害啊。现在还游吗?”
“没了,退役了。”
“嗯,那就没事了,不是高强度的训练,你这脚完全没问题。”
“太好了,谢谢医生。”叶书文咧开嘴笑,露出了一排灿烂的牙齿。
护士推着他回了病房,护士小姐耐心热情说了一路的注意事项,叶书文边听边点头,认真的记下。
进了病房,魏汶迎了过来。
叶书文惊讶的瞪圆了眼。
魏汶没有说话,眼睛一圈还有些红肿,他沉默的接手了护士的工作,跟着医生一起将他抬上病床。
安顿好后,魏汶跟着医生又出去了,护士忙着挂吊瓶,然后嘱咐了一句:“你脸上都是血,一会喊你的哥帮你擦一下,干净了身上才舒服,舒服了心情才好,心情好了病病就飞飞了。”
叶书文哑然。
护士脸色涨红,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句:“我前两天才从儿科调过来……”
面红耳赤的护士小姐离开了病房,魏汶前后脚的走了进来。两个隔着三五米的距离沉默的对视,久久,魏汶说道:“我等你家人来了再走。”
叶书文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哭的昏天暗地,忘记给家里人打电话了。
“我给你打水洗脸。”魏汶没有等来回答,也不追问,走到床下拿出面盆和毛巾,默默出了门。
等门关上,叶书文从床头柜里拿出手机,手指在按键上滑动……
魏汶很快回来,手里拿着装了温开水的面盆,浅蓝色的毛巾在上面浮动,他走的步伐很快,但是水却一直很平稳。
面盆被放在床头柜上,魏汶拧干毛巾,叶书文想要接过来,却听魏汶说:“你看不见,还是我来吧。”
叶书文想了想,点头。
魏汶将温热湿润的毛巾放在叶书文的脸上,先将干枯的血渍化开,然后再慢慢的擦拭,一点点的,温柔细致的不错过每一点的污渍。
红褐色的血水在印着红色十字的面盆里化开,魏汶来回走了五趟,才将叶书文身上清理干净,两个人由始至终没有交谈过一句,但是有些记忆正在脑海中苏醒。
……恍惚间,叶书文看见了那个为自己洗脚小师兄,温暖的大手握着自己的脚,小心的揉搓着又红又肿的小拇指,药酒的味道弥漫在简陋的房间里,相互对视时,怦然心动,于是一个缠绵至极的拥吻升高了屋内的温度……
脸擦干净了,叶书文的父母还没有到,魏汶又出去拎了两份快餐上来。
叶书文拿过快餐,囫囵吃下。火锅没吃成,腿断了,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吃过饭,魏汶收拾桌子,叶书文躺回床上,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经临近晚饭。
魏汶还坐在身边,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叶书文没有解释,自己根本没给父母打过电话。
这些年,他积压在心里的东西太多了,陌生的环境更是让他缺少了发泄的途径,愤怒和悲痛在他心里不断累积,早就已经不堪重负。
魏汶的出现并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因为魏汶而引起的意外却绝对是压死叶书文的最后一个节点。一时间,疼痛消弱了他的意志,对未来的悲观摧毁了他的隐忍,他咒骂着魏汶,怒喊出了心中的愤怒,用哭声发泄了这些年遭遇的种种。
洪水疏导胜于堵。
这一哭,哭出了叶书文心中所有的悲鸣。
有些人天生乐观,即便因为某些事而被迫沉沦,也早晚会回到自己的世界。
叶书文不是一个会让自己永远都痛苦的人。
手术台上的回忆,让他知道自己还惦记着魏汶。他告诉医生他分手了,可实际上他不想分手。他打算给父母打电话,但是最后他决定再给自己和魏汶最后一次机会。
不想继续后悔下去!
本来就已经很悲催的人生了,如果连最后一点的渴望都被自己亲手推开,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拯救他!
叶书文没有解释,心里承认了,面子还有些磨不开,只是淡淡了说了句:“医生说要吃清淡的。”
魏汶眼睛一亮,马上起身:“我去找找粥馆。”
离开病房的时候,魏汶嘴角含笑,脚下几乎不沾地,这种柳暗花明的结局,简直让他疯狂。
魏汶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至少迄今为止的蛛丝马迹足以让他有了准确的猜测,无论是什么改变了叶书文的想法,他只会感谢这从天而降的机会。
两个人平静的过了两天,叶书文没有回寝室,没有去上课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母亲的耳朵里。电话在手里响了两次,即便叶书文不想接电话,也清楚以母亲在成都的的能量,足以在短时间内找上自己。于是最终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叶妈妈匆匆赶来,看见魏汶的那一刻几乎崩溃,叶书文听着屋外走廊的骂声,一个想法在心里最终渐渐成形。
很快,叶妈妈抹着眼泪走进了病房,叶书文看见门外望着自己的魏汶那一脸的狼狈,他深呼吸一口气,对母亲说道:“妈,我和魏汶要在一起,我已经决定了,这一次,谁都拦不了我们。”
叶妈妈脚下发软,脱力般的坐在了床边。
魏汶还在门外探头探脑,然后见屋内气氛骤然转变,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