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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毅负伤归来,着实惊着了赵家人。
大白天的,一家子本在芙蓉小筑避暑呢,待听到下人来报的消息,便急急忙忙去了知际院。赵毅被人送回来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正院里。
吴氏和赵敏禾扶着金氏,担忧不已地进了内室看大夫给赵毅处理伤势。
赵祈去了外面的花厅里,预备仔细盘问跟着赵毅的侍卫。
到他进了花厅,才发现从伯府中跟着出去的侍卫只回来了一半,另有一身穿朝廷低阶官员服的中年人。
与赵毅一同去巡视京畿的官员还有四人,分别是弩坊署和甲坊署各二人,这位中年小官便是其中一位白姓甲坊署典事,曾与赵家有旧,便是他先将赵毅送回来。
赵祈还算冷静,仔仔细细问起缘由来。
白典事徐徐道:“卑职和伯爷一行人等本已只距京城十余里了,却在快出陵县境时,我们听到了刀枪金鸣之声。伯爷派人前去查探,却发现是一群山匪在围攻十六卫大将军陆崇之孙昭武副尉陆铭。伯爷便带了会武的贺监作和众侍卫前去援手,过了一刻钟有余,才带着满身是血的陆副尉回来。”
白典事身手不行,便没跟上去。
赵祈神色凝重问:“陆铭伤得如何?”
白典事答道:“伯爷救下陆副尉时,他已失血过多昏迷了,便将自己身上的金创药给了陆副尉用。也幸亏伯爷的药好用,几乎一敷上去血就止住了,不然陆副尉凶多吉少。只是伯爷身上带的药不多,全给了陆副尉才堪堪够用而已。伯爷自己和另几个也受了一些伤的侍卫便只能用别个人身上带的药,只是止血效果不如伯爷给陆副尉用的。不过,他们也多是小伤,不碍事。”
白典事说起话来,还是唏嘘不已,今日若非天时地利碰到了忠勇伯,陆大将军只怕要痛失爱孙了。
赵祈点头。武人身上会长年带着一些伤药,长子身上带的药乃是承元帝亲赐,乃是几十年前扬名天下的葛神医留下的药方,其中几味药材稀缺,因而格外珍贵。长子一般也只在要紧关头动用。
“卑职敢问,如今伯爷的伤口可好?”赵毅包扎时白典事就在一边,伤口看上去有些深,一路上也没见血止住,此刻自然也会表现一些对上峰的关怀。
赵祈方才去看过一眼,确认过长子无性命之忧才过来的,此刻也就甩甩手道:“大夫已在医治,死不了,休息过一阵子就好了。不过以后手上又得留下一道疤了。”男子汉大丈夫,有疤才是勋章。
白典事嘴角一抽,自动忽略了他话中不着调的部分,只继续道:“进城之后,伯爷派了一半侍卫护送陆副尉回了陆府,贺监作一并陪同。另两位同僚去了兵部禀报这次巡视事宜,也为伯爷和我等解释未报道的缘由。”
赵祈了解了自己需要知道的事情,朝白典事道谢。白典事谦虚几句,自知这位老伯爷怕是还要去探望儿子,便知趣地提出告辞。
待将人送走之后,赵祈才回了长子那儿。
大夫已将赵毅的伤口缝合,血也止住了,只是他脸色却苍白着。
赵祈想了想,按捺下了探究的冲动。到第二日上头,才找了个女眷们都不在跟前的时候,与长子单独谈了谈。
“昨日的事,可有活口?”
赵毅此时靠在枕头上,受伤的手臂还吊在脖子上不得动弹,道:“没有。我去时,陆铭已强撑着几乎将人杀光了。我带着人冲过去后,本想留一个看着胆小的审问,却不想他自个儿逃走的时候摔倒在一块尖石头上磕死了。”
眼看着赵祈的眼光突然充满了质疑和不满,赵毅反应过来——都快杀光了,他还怎么受的伤?
他赶紧解释道:“有个悍匪看救兵来了,朝陆铭下了杀招。我这不是急着上前救人,这才大意了吗!要是让那陆家小子在我面前被人活生生砍了,我可就威名尽失了!”
赵祈不想多理会他,便直接问道:“那些人围攻陆铭的人,真的是山匪?”这种事不方便昨日问白典事,却可以跟儿子放心讨论。
赵毅闻言脸色有些深沉,摇头道:“我看着不像。”
“怎么说?”
“山匪围攻达官贵人,一般只为求财。但那些人杀人手段却十分狠辣,几乎招招致命,且人数和身手……我不曾听闻过京畿之地还有这么一群山匪。”
赵祈相信长子的判断,现在很显然那些人的目标是陆铭,与他们忠勇伯府干系不大,只有一点……
“有没有可能是从军中出来的?”
赵毅想了想,还是摇头。“应该不是。那些人行动间未见排兵布阵的痕迹,武招中也丝毫看不出军中的招式。手中虽有弩,却远比不上军中的精良。我觉着,倒像是专门做刀口舔血生意的人。”
赵祈放心了一些。不过还是对长子道:“既是如此,这些事就留给陆家的人去头痛去。只是不论是谁要陆铭死,昨日我们忠勇伯府算是坏了事了,你今后出门也小心些,免得人报复到你头上。”
能有胆子刺杀陆铭的人,再刺杀一个忠勇伯,也不是不可能。
赵毅想了想道:“今后府中女眷出去,多带些人吧。”至于他自己,就不怕这么多了。
赵祈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暗地里决定通知能治得住儿子的儿媳妇,交给儿媳妇安排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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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毅只是轻伤,除了刚受伤时因赶路回京,药也不好,颠簸之下血流得有些多之外,并无大事。因而忠勇伯府上下,因伯爷受伤而波动几下的气氛,很快就平静了。
陆府中却并非如此。
从人事不知的陆铭被送回府来,陆崇便未在阖上眼过。
当天深受打击的陆崇便十万火急地将太医署留守在京的太医,能请来的都请来了,一刻不停地守在孙子身旁,深怕他一个错眼不见孙子就有个好歹。
连带着辛苦送人回来的贺监作和众侍卫都是由陆府大管家招待并致谢的,也幸好众人都知道陆铭正是陆崇唯一还在世的血脉亲人,纷纷体谅。
一直到第二日日出时分,陆铭脱离了危险。陆崇才离开他床头。
书房中,陆崇再压抑不住,怒气磅礴地将手边所有能拿到的东西全部砸了。
他气喘吁吁地深呼吸几下,才压住了暴怒,开了书房门,对外面战战兢兢立着的下人们道:“派人进去收拾。”
一旁跟了陆崇大半辈子的大管家也忍不住擦擦冷汗,又赶紧跟上已快步往前走的陆崇,躬身禀告:“小人昨日已派人去了少爷遇袭的地方查探,现下人已经回来了,在场的尸体也都带回来了。”
陆崇眼藏暗锋,冷声道:“带路。”
到了前面的院子,满满两排尸体。一边已罩上了白布,正是陆铭的侍卫和暗卫,昨日全部遇难。另一边却没有丝毫遮蔽,正是那些假扮山匪的人。
陆崇看都不看那排一眼,稳步走到罩着白布的一排,逐一翻开白布,凝视这一张张为保护他孙子而死的脸庞。
半响才起身,闭上眼睛道:“厚葬了他们,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大管家恭声应是。
陆崇又道:“昨日送阿铭回来的人?”
大管家将昨日朝贺监作打听到的消息报与陆崇,复又道:“小人已送了谢礼到忠勇伯府和另几位大人家中,并言明待少爷好些了,老爷再亲自上门道谢。”
陆崇“嗯”了一声,又是许久没有开口。
半响,他才抬头朝陆府二房在院落露出一抹冷笑,手指一点那排“山匪”的尸体道:“继续去追查这些人的来路。另外,将这些垃圾抬到二房的二门口上,一字排开。什么时候阿铭恢复了神智,什么时候再让他们收尸!”
大管家惊骇,现在是夏季,昨日的尸体放到现在都已有些异味了。太医方才也说不清少爷何时清醒,更别提何时能恢复神智了。
哪怕这些尸体再放上两天,那……
他翕了翕嘴,正待说什么,却在面对陆崇冰冷的眼光,倏地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