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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鼏和范氏说完正事,低下头就看到小女儿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看。
史鼏顿感沉重的心情轻松好多,忍不住笑道:“云儿可是听得懂?”
范氏也忍不住勾起笑意:“爷就闹吧,云儿那么点小,怎么可能听得懂。”
史鼏蹭了蹭女儿娇嫩的小脸蛋:“听不懂也没关系,咱云儿是个聪慧的,将来教给她就是,要我说女儿家不能只学那些,政经也要通些才是。不仅不会为祸子孙,也会和夫婿相处更好些。”
史湘云眼睛一亮,看来自家老爹也的确不是迂腐之人。
范氏嗔道:“若是将云儿做男儿教养,小心嫁不出去。”
史鼏笑道:“你都嫁给了爷,云儿自然也有好夫婿。”范氏虽只是书香门第,但范家无论男女都一同教养,自也是通政经之人。史鼏朝堂上的事情也不避着她,两个人感情自然深厚。
范氏脸红不语。
“对了,今日我在外面看到有人贩卖整块的紫檀木,就买了下来,将来给云儿打嫁妆,已着人运到你陪嫁的宅子里去了。”
范氏自然知道他想有些防着府里的人,但是这话不能由她来说:“运到侯府来就是了,运到我的宅子算怎么回事啊。”
史鼏压低了声音:“父亲说,让我过个一两年外放个实缺,再回京城来。”看到范氏有些惊喜的眼神,继续道:“父亲之前私下拨的东西,陆陆续续地也要着人拨过去,咱院子里的库房,只放你的嫁妆就是了。”母亲近些年做事越来越不靠谱了,米氏更是个胡来的,自家弟弟是个什么品行自己更是清楚,总不能让他们来吃这个亏:“男孩还好,有没有家底都靠自己奋斗,咱们总要为云儿多想想。”
范氏惊喜过去,倒有些失落:“可是,妾身是长媳……”按理说长媳应该在家侍奉父母,只是府里还有其他的媳妇在,倒也未必。只是保龄侯夫人未必肯放人,说不定更加高兴有良妾光明正大入门的机会了。
史鼏拍了拍她的手:“你尽管放心……”
史湘云听着倒是很高兴,终于可以不在这个大宅子里面对保龄侯夫人那个重男轻女的老虔婆。
前两天早上请安,湘云就被抱了过去,二房那个哥儿平云也被抱了过去,两个孩子都在炕上,她只一个劲儿地哄着那个玩,把湘云只是摆在榻上。若仅仅是这样还好,平云虽然身体不好却是个霸道的,看到湘云就要打她,湘云人小力弱没有躲得开,一巴掌就打到了湘云的手上。湘云哪里肯吃这个亏,立刻回了他一巴掌。然后是两个人娃儿一起嚎啕大哭。可那个老虔婆却说,湘云欺负哥哥,让范氏回去好好拘拘她的性子。
刘嬷嬷隔着帘子说道:“老爷、夫人,膳食已做好。”
范氏让小丫鬟们把菜端上来,范氏再次打发了伺候的人,这次连湘云都被刘嬷嬷抱到了院落里玩。刘嬷嬷本意是要带着湘云去隔壁的上房玩,但湘云不肯,只是伸着手指着外面,张嘴就要嚎。范氏便只得让小丫鬟们举了伞遮阳,让刘嬷嬷抱着湘云去外面走走。
史湘云这些日子就是从一间屋子到另外一件屋子,外面怎么样,根本没有仔细看过。只是婴儿精力差,史湘云也只是强打精神,看看院落。
刘嬷嬷抱着史湘云在院落中慢慢地走着,却见一个行色匆匆的小丫鬟似乎没看到这边有人,莽莽撞撞地就要撞过来,被刘嬷嬷跟前的两个小丫鬟给拦住了。
“不长眼的东西。”刘嬷嬷怕吓到湘云,也就没有大声呵斥。那丫鬟抬起头来看向刘嬷嬷,一看是李姨娘身边的小丫鬟银耳,刘嬷嬷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李姨娘原名李心兰,原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后来范氏进门前老太太塞给史鼏的通房。李心兰为人轻狂,眼皮子又浅,史鼏并不喜她。在史鼏后院几年,史鼏去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是让下人好生供着她就是。后来范氏进门一年未有身孕,为堵老夫人的口,才把她和一个自幼伺候史鼏的丫鬟提成了姨娘。
借着范氏未有身孕又有老夫人撑腰,没少给范氏添堵。范氏生了湘云之后,更是轻狂地在后院大放厥词,说长子只有她能生。
刘嬷嬷抱着湘云柔声道:“什么事情那么着急,竟然敢冲撞了大小姐。”
银耳抖了一下,眼睛看向刘嬷嬷和湘云,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见过大小姐。”说着行了个礼,并不搭理刘嬷嬷:“刘嬷嬷,我们姨娘有急事找我,可否让我过去。”
连个丫鬟都敢那么嚣张,是觉得她有老夫人撑腰,谁都不能对她怎么样是吧。刘嬷嬷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声音依旧柔和:“大胆丫鬟,还不跪下,怎么学的规矩,冲撞了大小姐,使得大小姐受惊,还敢用如此语气说话。”
银耳想着李姨娘能给自己撑腰,而李姨娘的背后却是老夫人这座大山,对刘嬷嬷半点敬意也没有,瞪着刘嬷嬷就大声道:“刘嬷嬷少瞎胡说,大小姐这不好着呢……”
史湘云这些日子听内院的丫鬟婆子说话,自然能明白后院是个什么情况。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人,有几个能喜欢小三的,何况是那么嚣张的小三。连她手底下的人都那么不把她放在眼里,她的主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流泪虽然无用,但在关键时刻却是很好的武器。湘云在现代都已经能练就自由收放眼泪的绝活,换个身体没想到还能用。还没等银耳的话说完,湘云“哇”的一下嚎啕大哭。
自己暂时没有力量教训这个丫鬟,可有人替她教训。
不过湘云这样子哭出声,倒是把刘嬷嬷吓了一跳,更是狠狠地瞪了银耳一眼,对着一旁的两个小丫鬟说道:“赶紧把她给我看牢了,要是跑了她,要了你们两个小命。”说着,赶紧抱着湘云回正屋,让丫鬟们禀报了才进去,进去了就跪在地上开始请罪:“老奴没有看好大小姐,请老爷夫人责罚。”
史鼏和范氏看到此刻满脸是泪的湘云也吃了一惊,范氏连忙下炕,把女儿搂在怀里哄着:“嬷嬷,到底出了何事,为何云姐儿哭得这般厉害?”湘云被范氏抱在怀里,立刻不哭了。只是一双红肿的双眼,哭花了的笑脸显得更是可怜。
刘嬷嬷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边,涕泪横流:“老奴该死,不该教训那个小丫鬟,反而让她惊了大小姐。”
范氏听完刘嬷嬷说完的话只是让人找太医来,对于银耳的处罚却是半字不提。若是史鼏没在这里,自然要好生教训这个小丫鬟,让着李心兰,完全是因为自己膝下没有男嗣,而她又是老夫人的人。若是连个小丫鬟都教训不了,她还当什么大夫人,迟早都要骑到她的脑袋上。可是史鼏还在……
还没等范氏想好对策,史鼏就恶狠狠地开了口:“打,给我堵上嘴狠狠地打,打上五十大板,而后和老子娘一起给我赶出府。”他的女儿都敢不尊敬,反了这些奴婢了,谁给的胆子。
刘嬷嬷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老奴这就去。”
范氏看着刘嬷嬷走出门,才劝道:“她好歹是李姨娘的贴身婢女……”
史鼏从范氏手中接过湘云:“你啊,就是心地太善了些,对那起子不懂事的奴婢不必给面子。”
“可是……”范氏犹豫道:“今天,母亲还说我不能容人……”又出了这起子事,不知道会让老夫人怎么想。
史鼏沉默了。史鼏自然知道母亲这样敲打范氏就是为了李心兰,只因为李心兰的祖母是母亲的乳娘,李心兰的母亲也是母亲的贴身丫鬟,到现在还在母亲的院子里当差,只是死了男人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让母亲更是怜惜,所以才爱屋及乌地把李心兰放在身边。就因为母亲很是倚重她们一家,即使史鼏再厌恶李心兰,还是让人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就为了全母亲一个面子。
这个时代,孝字大如天。
没等史鼏开口,范氏强压下心底的酸涩,径自开口道:“晚间,爷去她屋里吧。”这回不去也得去了。
史鼏叹口气,点了点头。
这倒是让范氏怀中的史湘云忍不住心里发酸,即使两人都不喜欢那个人,也要给她个体面。即使没有自己这一出,父亲虽也会去,但却还能拖一段日子,这件事一出却逼着父亲去了那个女人的屋里。让湘云更是心里内疚。
正屋外,刘嬷嬷一扫刚刚在屋内的狼狈,严肃而狠厉地叫了整个院子的丫鬟婆子们围观银耳被打,也彻底地让这些不省事的丫鬟婆子们清醒清醒。
银耳被堵了嘴,就只能听到板子打在肉身上的声音,和银耳时不时地“呜呜”声,有一些胆子小的丫鬟们都已经给吓哭了。
“以后办事都警醒着点,再敢冲撞小姐,你们都是这个下场。”刘嬷嬷大着嗓门说道。
已经打了十几板子,李心兰才赶了过来,哭得梨花带雨:“不许打了不许打了,谁要再打银耳,不如就打死我。”
刘嬷嬷给了旁边两个婆子一个眼神,两个婆子连忙架住李心兰。
“不要打了。”李心兰哭得甚是凄惨:“我的丫鬟又是怎么得罪了夫人,让夫人如此责罚?”
刘嬷嬷心里冷笑,好大的帽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夫人整日地欺压她们呢。刘嬷嬷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李姨娘,银耳冲撞了大小姐,还让惊着了大小姐。而且,是爷亲自下的命令……”
听到史鼏在这儿,李心兰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哪瞒得住刘嬷嬷,刘嬷嬷说话更是亲切怜惜了:“爷还说,要把银耳一家都赶出府。”
李心兰的脸刷地就白了,银耳一家和她还是有亲戚关系的,所以才把银耳要到身边伺候。银耳一家打发出去是小,但以后这府里还有谁肯亲近她,听她的话啊。李心兰挣扎着想要甩开两个婆子,却无果,只得小声抽噎道:“我要求见爷。嬷嬷,我要求见爷。”
刘嬷嬷示意两个婆子放开手,李心兰拿着帕子掩了口,哭得梨花带雨极具美感,一步步走得慢慢悠悠袅袅婷婷。走到门口,也不让丫鬟禀报,掀了帘子就进。当看到史鼏和范氏两个人开心地在逗孩子,嫉妒得眼都红了,急走几步扑到史鼏脚下:“爷,求爷饶了银耳吧。”
史鼏眉头皱的都快夹死苍蝇了,范氏也没想到李心兰不经通禀就闯了进来,偏偏其他丫鬟都被刘嬷嬷叫去围观受刑去了。就留了个雅意,却没有拦住她。
范氏眼睛扫向雅意,雅意直接跪在地上:“没等奴婢上前询问,李姨娘就直接闯进来了,奴婢该死。”
范氏挥了挥手,示意让雅意站到一旁,淡然地看着李心兰演戏。
史湘云装作自己再次受惊,又嚎了上来。让范氏心疼的同时,对李心兰更是恨得牙痒痒。
可偏偏李心兰装作范氏和湘云都不在的样子,连湘云哭也装作没听到,继续哭求。
“呜,爷,银耳是个老实孩子,胆子又小,怎么敢冲撞大小姐呢,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说着,拉了拉史鼏的裤脚,抬起泪水连连无比可怜的脸,通红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向史鼏。
湘云身边伺候的是范氏的人,回禀的也是范氏的人,“哪里出了问题”不就是说范氏的人陷害她吗?句句都是在打范氏的脸。
湘云一哭史鼏本就心疼,那一眼又让史鼏倒足了胃口,她若是真心为银耳求情,也许史鼏还会高看她一眼。可偏偏说是求情,实为邀宠。史鼏一脚就踹倒了她,厉声道:“来人,把李姨娘给我拖下去。御下不严,好好给我在屋里思过。”
丫鬟婆子都在前院,哪里有人,只得雅意上去府李心兰,假装好意劝道:“李姨娘,还是先下去吧,免得再惹恼了大老爷和夫人……”
史湘云看着她被拉了出去,也不哭闹了,心中默念活该,在范氏的怀里秀气的打了一个小哈欠,一边感叹婴儿的精力差,一边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