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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了吗?那边就是打马球的!”穆云指着东边的人群兴奋地说道,李攸烨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见厚厚的人墙中一群矫健的骑士正挥动月牙杖满场飞奔,马球被击起的声音伴着鼓声时高时低,每一次入网都能将人群推至鼎沸。相较之下西面的群众就冷清多了,“那边是比赛射箭的,赢了还有奖呢!”
李攸烨一听来了兴致,“还有这么好的事?”
“好虽好,但是要想得奖又很难,首先你得从众多参赛者中脱颖而出,才能挑战主办方给你安排的众多高难度任务,挑战成功才可以获得奖品。”
“哦,都有什么挑战啊?”
“多着咧,待会我再一一告诉你。现在我们先去拜见城隍爷,等拜完了再来看这些活动。”
“好吧。”于是几人踏上石阶,到城隍庙大殿中。穆云拿了一把香分给她们,李攸烨抬头看到高大的城隍爷铜像,见他方面阔耳,目中重瞳,果然是个美男子。心里就好奇那城隍夫人的像是什么样子。穆云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一般,说:“城隍夫人虽然长得不算漂亮,但性情温柔,聪慧善良,后人在为她塑像时往往以德饰貌,因此她的雕像也是很美的。”
李攸烨闻言好奇心愈重,随她转到后面的城隍夫人庙,一踏入院中,就被庙前那株迤逦盛开的梅花树吸引了。与一般的梅不同,它的枝干苍劲古旧,犹如一条熬过许多年岁长满疮疤的蛟龙脊背。而在这之上的粉色花伞灼灼开放,温柔得宛若天边的一抹丹霞。
从庙里出来时她仍惦记着这颗花树,往那边看时,意外见陈因一个人立在树下,望着头上的华盖出神。一阵风吹来,从花枝上摇过,花瓣飘成了雨,纷纷扬扬,有的落在她似雪洁白的羽衣上,有的在她身边翻转寻机去贴附。她没有伸手去拂,任这些无根的旅客露宿在她单薄无依的肩头。
李攸烨悄悄地走过去,脚步声终于惊得她回头。她毫无被发现的自觉,笑着问:“姑娘为何不进庙啊?错过瞻仰城隍夫人像的机会可是不小的遗憾哦。”
那人表情有丝诡异的安静,沉默许久才吐露,“我进去过很多次。”
“那姑娘一定在这儿停留了不短的时日吧?”轻松愉快的语气,状似无意地问。
“你如何断定我只是在安阳停留了不短的时日?”
李攸烨接了一片花瓣搁在背后轻轻揉着,“听你的口音和穆姑娘大不一样,所以我猜你也不是本地人。好吧,那你告诉我,你来这儿多长时间了?”陈因颇为无奈地看着她,心里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可是那人仍摆着一副饶有兴致的神情等着她回答,斑驳的阳光树下,她的笑容缄默、美好、满怀期待。让人不忍心拒绝。同时为了避免她再进一步探究得出惊人的结论,她决定给她一个答案,“我初次来桓州,我是说安阳,在这里呆了一年有余,后来因事离开了一段时间。中间断断续续回来过几次,虽然每次停留的时间都很短,但安阳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也许比不陌生更熟悉一些,像家一样。”
“像家一样。”一定是有重要的人,才能让不是故乡的故乡变得像家一样。她似回忆般望着眼前的花树黯然神伤,这次换李攸烨一脸诡异地沉默了,她刚才明明听到了“桓州”两个字,却又被那人迅速地改口掩饰过去。如果是别的口误她也不会在意,但是桓州,那是安阳一百年前的地名,建国后因避太*祖讳才改名安阳的。
“公子,买一束香吧。”一个老妇走到花树下李攸烨站的地方,佝偻着背,手中提着一个藤编的篮子。李攸烨正要掏钱,可是腰里的钱袋不翼而飞。正窘迫之际,陈因从自己口袋中取出一块碎银,交到老妇手里,“老人家,这些香我都买了,您看看够不够?”
“够了,够了!”老妇把整个篮子都给了她,含含糊糊说了许多道谢的话。陈因只从里面听出一层意思,就是:“城隍奶奶保佑二位白头偕老。”一边窘迫地佯装不知,一边庆幸李攸烨听不懂本地方言。
“我出门时带了钱袋的,不知道被哪个小偷给偷走了。”老妇走后,李攸烨悻悻地解释钱袋丢失的原因,完了不无惊讶地问:“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她下意识地用手背冰了冰脸,又觉此举未免有掩耳盗铃之嫌,尴尬地别过脸去,谎称:“是篮子太重了!”
“那我来拿吧!”李攸烨好心地从她手中拿过篮子。看了看里面一捆一捆的香,确实挺沉的。想了想,建议道:“刚才老奶奶说,这么多香咱们肯定用不完,可以把剩下的送到庙里去,散给其他香客用,免得浪费了,你说呢?”
“啊?她有这样说吗?”陈因回头愕然地看着她。
李攸烨嘴角一直勾着好看的弧度,神情由好笑转为玩味,“是啊,她是这样说的。”
见她脸色瞬间郁卒,又说:“其实,我也没大听清,不过,我看她一直往庙里指,猜她大概是这个意思。”陈因看她一脸忍笑的样子,更加郁闷,咬了咬牙扭头看花,不再同她说话了。李攸烨自去庙里送香,回来时身边已经跟了一大一小两个漂亮人儿,三人踏阶而行,频频引来周围人的目光,欢声笑靥里自有一股说不出得和谐。
穆大小姐整个人都焕发着光彩,往陈因身前一站:“猜猜我求到了什么签?”没等她反应,她就激动地摇着她的肩宣布:“上上签!签上说我‘红日照当空,光辉遍九州。出门遇贵人,保龙大圣功。’”
原来使得她们愉快欢笑的原因竟是这个。陈因讷讷地笑了一下,顺应她的期待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说本姑娘就要行大运了,快好好巴结我吧!”说着转过身子狠狠地亲了李攸烨怀里的小人一口,“小家伙,你真是阿姨的福星,以后我求签的时候还带你来,简直抽什么中什么!走,阿姨给你买糖葫芦吃。”
穆大小姐心情大好地拉着这对父女往外走,李攸烨无奈被她扯了胳膊,只得漫步跟上去,倒没有注意大庭广众之下两人这番亲昵举动带来的影响,只是一门心思感叹这小姐都多大的人了,还信这些求神拜佛之事。但是陈因的脸色却微微变了。几人又回到庙前的空地上,立即被擂鼓咚咚的鼓噪声包围。东边的人群越聚越多,想必是马球赛的战况愈加激烈。而西面的场子为了能与之抗衡,竟将彩头加到了让人群沸腾的地步。穆大小姐财迷心窍地选择了后者,
“哎,哎,看到了吗?那颗夜明珠和那幅画都是稀世的珍品,这主家真舍得下本,不管了,等这一波比完了,我也要参加。”
李攸烨看着她的壮志酬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她在第一轮挑战赛就被刷了下来,愤愤不平地回到李攸烨身边:“这根本就是坑人嘛!谁能把箭射在一只完全竖起来的瓶子里?真是气死我了!”
李攸烨用手勾去女儿嘴边粘的塘渣,笑道:“这些都是商人圈钱的游戏,摆明了不想让你赢,再多的奖品也只是个噱头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提醒我,害我白花了这么多钱。”
“花钱买了顿教训不是很值吗?”
“切,不玩了,看马球赛去!”
李攸烨也要过去,却见陈因站在原地不动,正盯着彩头案上的一支翡翠玉钗出神,眸中波光涌动,似是极动容的样子。好奇地问:“姑娘喜欢那支玉钗?”
“恩!”没想到她很快地点了点头,“那是我一个故人朋友的。”
李攸烨心中诧异,又转头细看那玉钗,它通体呈墨绿色细锥形,一端雕刻古老云纹,另一端微微向上翘起,无论造型和刻工,看起来年代都很久远了。
“你那位故人朋友现在身在何处?”
“她已经不在了。”
“不好意思,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关系。”
“那位朋友对你很重要吧。”
“嗯!”
李攸烨不说话了,不过心中暗暗有了计较。午间三人在庙前的茶棚里吃茶,顺便要了几个小菜吃着。李攸烨借解手的机会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听馆里的人都在议论,说午后郡守大人要来庙里祭拜,还带着几个蒙古人,据说要在城隍庙前举行一场汉蒙双方的马球比赛。馆里的人都大笑起来:“蒙古人都被我们打败了,还敢跟我们打比赛!”
“就是,想当年被城隍爷打得屁滚尿流的,估计现在伤疤还疼呢。”
“我看这次蒙古人来者不善,他们选在城隍庙前向我们挑战,肯定有所预谋。断不可轻敌啊。”
“不知道咱们这次派出迎战的是谁?”
“哎,放心吧,我一个弟兄在府衙当差,打听到一些底细。据说郡守府对这次比赛也很重视,千里迢迢派人从北疆大营请了人来,当中不乏鼎鼎有名的马球好手呢。”
“真的!”大家一听到北疆大营的名头眼睛都亮了,“那我们还用怕什么,赶紧吃完饭看比赛去。”
李攸烨坐到穆云旁边的位置,揽着栖梧的背,让她舒服地坐在自己腿上继续啃她的冰糖葫芦。自去和穆云说话:“为何这些人听到北疆大营的名号都这么兴奋?”
穆云笑道:“那是当然了,北疆大营的前身是城隍爷所率义军,城隍爷去世后虽被朝廷收编,但大部分人仍留守在边疆抵御蒙古入侵,因此边境百姓对他们很是爱戴。”
“城隍爷在你们心中就那么有影响力?”
“那当然了,在安阳你可以不认识皇帝老儿,但绝对不能不认识城隍爷。”
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李攸烨心内小小的介意了一下,不过很快被她翻过去。
“爹爹!”怀里的小人动了一动,她停下杯盏,低头看女儿,她的嘴被山楂染得通红,皱着眉头眼睛挤成一条缝,手上的山楂一个没少,糖皮却全都被啃光了,两颗牙印清晰得印在最顶端的山楂球上,向她诉苦道:“好酸啊,不想吃了!”
李攸烨瞅着她的杰作,皱了皱眉:“你把糖皮都吃了,它当然就酸了!”
“那怎么办呢?”
“怎么办,当然是吃光了。先吃这个压压味。”夹了一颗肉丸塞到她嘴里。
“可是……”小公主瘪嘴看着手上的山楂,真的愁到了。
“不用可是了,”李攸烨自顾自地数落起来:“你这不是第一次了,饺子,包子,月饼,糖葫芦,你哪样不是剩下里面的馅儿,吃东西吃一半是不对的……”
“可是里边的不好吃嘛!”小公主见撒娇无用,委屈地攥着光秃秃的糖葫芦,不说话了。穆云看着好笑,也跟着打趣说:“你吃了这么多糖,不吃点酸的补充一下,牙齿会掉光的哦。”栖梧听到,脸更瘪了,嘴巴蠕动几下几乎要哭出来。陈因起先默不作声的,听到此处,不免瞥一眼两个“装腔作势”的大人,放下手中碗筷,对栖梧微笑:“可以给我吃一颗吗?”
两个大人的目光一起投向她,后者就着孩子飞快伸过来的手,把最顶端的那颗脱了糖的山楂从容咬了下来,咯嘣咯嘣的嚼着,吃完温柔地发表意见:“很好吃啊,我还能再要一颗吗?”栖梧很高兴,把余下的全都给了她,自己也在几番扭动下,奔到了她怀里坐着。穆云惊讶道:“不得了了,小宝贝本来就很粘你了,你还这么宠她,这下要把你当成妈了。”大小姐说话一向无所禁忌,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可这次说完蓦地感觉周围空气冷了许多。陈因脸色僵在那里,李攸烨倒是没什么表情,不过没表情就是一种表情,穆云开始怀疑自己说错话了。
“呃……”企图缓和气氛的穆大小姐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时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突然从旁边蹿了过来,咣得一声扑到了她们的桌子上。她吓了一跳,手脚麻利地躲到一边。来者是一个赤手赤脚,头发散乱的乞丐,抓起碗碟里的食物就吃。栖梧被吓着了,伏在陈因肩上大哭。李攸烨手拦在她俩面前,回头观察着在桌旁大肆咀嚼的人,大冬天里他身上只有一件脏污得辨不清颜色的单衣,单衣上破了好几个洞,上面还沾有血迹,几处丑陋的旧伤疤狰狞地连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渗人。看他拼命抓东西吃又抑制不住浑身颤抖的样子应该是冻饿了很久。店里的伙计匆忙过来赶人,“哪里来的叫花子,快出去,出去!”他一手抓着一个馒头,一手抓了许多豆腐汤脑之类的东西,蓦地跳上了桌子以躲避周围人的驱赶。穆大小姐被洒了一身汤汁,尖叫着引袖来拭,却看到头上的巨人张开手臂朝她跳来,脸色顿时惊得煞白。她站的位置正对他的方向,这要跳下去非得撞晕不可。李攸烨见状迅速冲到桌边把那人的脚勾住,用力往后一扯,他整个人便以腾空的姿势从桌子上滚了下来,手上东西全撒了,蜷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那哀嚎声如兽鸣一样令人心里发寒。李攸烨把他按住本想给他一拳,让他镇定下来,
不过手在挥起的同时看清了对面隐藏在乱发之中的面孔,整个人吃了一惊,
“……上官录?”
那人在她失神的一瞬间挣了开去,疯疯癫癫地夺门而出,李攸烨往后踉跄了几步,幸被身后的一双手温柔抱住,她顾不得理会,匆忙跟着那人追了出去。
不知奔了多久,那人已经彻底失去影踪,李攸烨茫然穿梭在人海,脑中嗡嗡作响。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从人群中发现阮冲,立即抓住他:“你速带人去寻一个疯癫的乞丐,上官录,就算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到。再派人到上官故里看看,我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快点。”
阮冲忙道:“是。”脚下却不动。
“你怎么还不走?”
“公子,您要的玉钗兄弟们已经拿来了。”
李攸烨分了下神,“这么快?”
“那点游戏,还难不倒咱们神武军的弟兄。”阮冲把一个小巧的木盒子交到她手里。李攸烨打开一看,确认是这支钗没错,又问:“那我让你问的问题你也问了吗?”
“问了。”
“他们怎么说?”
“这支钗原先确有个主人,但却是一百年前的了。”
又是一百年前。
“一百年前它的主人为了筹募资金故而将它变卖,后来她过世,买下这支钗的商人觉得它有收藏价值,就一直传了下来。”
“是……石夫人?”
“对,公子所料不错,它原先的主人就是这位城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