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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都督府的异动传出,就有一个矫健的身影极快的隐没在都督府外的小巷中,同时身法飞快的通过另一条静僻的小路直奔白鹤楼而去。
白鹤楼五楼厢房中,已经听完‘故事’的裴铮手摇折扇,端的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可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几乎凝神静气,悄悄地抬着头看向这就算是不言一语但依然能用气势震慑无数人的翩翩男子。
相较于裴铮的深藏不漏,段清倒是显得好猜一点;他审视的目光不断地在落安宁和落元西的身上划过,偶尔掠过脸色坚毅严肃的楚朔,眼睛里明晃晃的冷肃之色让人不敢轻易妄动半分。
楚朔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重重层层包裹着淡淡杀气的威压,他知道,此时此刻恐怕干爹心底的杀意要比段叔叔表现出来的还要强烈,相较于见惯了战场杀伐的段叔叔,其实他最害怕紧张的还是总是笑语晏晏的干爹;他这个干爹,可是能让他亲爹那样的人物都能吃苦头的大人物啊。
为今之计,唯一能够保住安宁和落元西的办法就是说动干爹,只要搞定了干爹那段叔叔自然也就拿下了。
楚朔轻轻地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小腿迈出,慢慢地走到裴铮面前,眼神表情上尽带诚恳之色,望向裴铮,道:“干爹,我知道对大梁来说,北戎落氏是心头大患,当年落迟风叱咤北戎边陲,屠杀过我大量无数子民,也掠夺过我大梁无数珍奇异宝;只是如今那人已去,徒留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女,正所谓稚子无辜,我们但凡懂得是非黑白就不应该将落迟风当年做下的事迁怒到他的遗孤身上;还请干爹能以宽容之心,包容安宁他们。”
裴铮散漫的晃动着手中的乌金折扇,扇面上瓣瓣桃花灵动活泛,恍如真物一般,可是就在这活灵活现的扇面背后,裴铮微微抿紧了嘴唇,带着跟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慵懒之感截然相反,低沉的声音,也带着铿锵之势,缓缓被吐出:“朔儿,你可记得自己的身份是大梁太子?”
楚朔垂下头:“朔儿知道。”
“那你又可知,自己刚才的这番话若是传到京城,被心思不纯的谏臣攥住就会成为你的把柄,到时候,你的太子之位也会因为这几句话而堪堪危矣。”
“……”楚朔此时连回答之音都无法发出。
看着低垂着头不语的楚朔,裴铮长叹一声:“朔儿啊,你怜悯落安宁命运坎坷,可怜她从堂堂郡主变成一个连三餐都无法温饱的乞儿,可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点怜悯和慈悲救不了她,反而还会给自己惹来灾祸;你说的没错,屠杀大梁无辜百姓性命的人是落迟风,立场不同,效忠的君主不同,依照他落迟风的立场来看他没做错什么;可是,站在我大梁的角度去审视落氏,北戎落氏在最终落得一个全族屠杀的下场却是最大快人心的;要知道,在大梁边境,有多少人家因为落迟风的杀戮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家族人散尽,苟活于世的人日夜生活在惶恐思念之中?你若是大梁太子,就该痛百姓之痛,伤百姓之伤,站在你该站的角度去保护好你的子民,而不是用你泛滥的同情心去怜悯一个杀害自己王朝子民侩子手的独生女儿。”
裴铮的这番话说的很轻,可言辞之间的碰撞却是火花四溅;但凡是明白事理有点羞愧之心的人在如此铮铮言辞面前都会愧疚的无法抬起头,更遑论是楚朔。
看着楚朔绷紧了身体肩膀微微颤抖的模样,裴铮眯着眼睛微微望向半空,似乎在清润的空气中看到了什么,寻找到了什么:“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你母后父皇在你身上给予了无限希望,如果让他们听见你说出这样的话,定会动怒伤心。”
明明知道干爹所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可是,楚朔内心深处就像是生长出了反骨一样,依然咬牙紧绷的站在原地;头虽然垂下,可眼神之中的执着之色却是丝毫不减。
段清看到这里也是微微不忍别开头,楚朔出生至今已满五岁,整整五年时光其实他见到这个孩子的机会并不多,可是就像天生有缘一样,每次与这个孩子见面都会从心底深处涌出阵阵熟悉感和亲昵感;而这个孩子也对他从不认生,明明是一个淡静冷漠的性子,可独独偏偏很是喜欢缠着他。
曾记得在两年前手下有一次在他面前说笑,说从大梁皇宫中传来一个很有意思传言;就是有一次大梁天子专门要人将宫中珍宝库打开,亲自为太子挑选了数十颗深海明珠让他赏玩,可在面对如此无价之宝的时候,年仅三岁的小太子粉嫩浑圆的坐在小凳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不仅不给自己的父皇赏个脸,甚至还憋着嘴抱紧了怀中的小木剑,声音淡淡的说了句:“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除了晃得人眼晕再没别的作用,还不如段叔叔给我亲手做的小木剑来的讨人欢心。”
听说当时听到小太子此言的大梁太子脸都黑了,差点将数十颗深海明珠给碾碎了埋土里当花肥;事后,就有人说为此事伤心颇重的大梁天子数日都是神色恹恹,而且动不动便会低喊着大宛镇北王段清的名字,说他抢走了来自于独子的喜爱。
虽说他不能断定这段传言是真是假,但是有一点却是尤为肯定;那就是楚朔的确很喜欢粘着他,每次见面都会满眼惊喜的对着他喊段叔叔;这声叔叔,喊进了他的心里,他也真心将他看成了需要自己疼爱保护的小辈。
可如今,当初那个软糯的孩子已经渐渐长大,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和想法;他有专属于自己的判断和对对错的测量,能看到成长到如此的他,他为他感到高兴,同时也觉得淡淡的悲凉。
只有像他们这种经历过人生无数波折的人才会真切的体会到,人生漫漫,最纯粹美好的时光不是封王拜相位极人臣之时,而是无忧无虑、懵懂年少之时;他真心的期望着朔儿不要成长的这么快,能在稚嫩青葱的岁月里多多的享受些时日;因为等他真正成长起来之时,江山重担、万民责任都会系于他一人之身,到那个时候,他的眼睛里恐怕再也看不到花红柳绿曼妙风景,围绕在他身边的,只会是权谋阴私,帝王权术。
只可惜,他的这点小小愿望在今日亲眼看见他的那一刻就破灭了;这个孩子他已经长大了,年纪虽然幼小,但已经被权术浸染,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除了能看进世间百态,更能读懂世间人心。
他该为徐昭感到高兴,因为她拥有一个如此聪慧通达的儿子,该为大梁和大宛感到喜悦,因为将这两国之责交给这个孩子,会是万民福祉;只是,他却有些心酸,有些心疼;尤其是在听到裴铮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更是心底酸涩难忍。
他又怎会看不清楚朔儿对这个名叫落安宁的少女的另眼相待,这可是朔儿长这么大第一次露出那么迫切渴望的眼神;只可惜,他身上的责任不允许他喜欢上这样一名女子,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做出如此任性之事。
楚朔的沉默在房间中渐渐染开,几乎让所有人都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一样,各个都是静默的杵在原地,不敢妄言,也不敢妄动。
裴铮微微拧着眉心看着明明知道自己做错却依然执拗着性子的楚朔,又是低低的长叹一声,忍不住轻轻摇头,眼底闪过酸涩的苦笑;真不愧是父子俩,连秉性都遗传的一模一样;看来他先才说的那句戏言还真是无意中戳中了重点;楚烨真的把楚朔教育的很好,除了性格像他一般冷冷冰冰、清清淡淡的像个小老头,就连这爱美人胜过爱江山的毛病也袭成的十成十。
裴铮的目光越过像一堵小墙似的拦在他面前的楚朔,缓缓地落在落安宁和落元西的身上;从外形来看,这两个孩子还真是吃了不少苦的,可纵然现在依旧骨瘦粼粼,但眉宇之间的金贵之气却是没有折损半分,难怪能让他们这位向来眼高于顶的小太子都另眼相待;尤其是那个名叫落安宁的,虽说还年幼,五官还未完全长开,可是精致秀丽的面容依稀可辨,再加上那双如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眸子,眼波流转间自顾带着专属于少女的稚嫩和夹裹着一丝军伍坚毅之气,的确是要比从小在王府深邸中养出来的娇小姐要吸引人的多。
哎!他们的这位小太子呀,简直跟他老子一模一样,连挑女人的眼光都是这般相似;要么谁都看不上,要么就会一下看上一个最特立独行的;这古怪的品味,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消化得了的。
楚朔虽说一直在低垂着头,可并不代表他没有在小心留意干爹的动静,用余光看见干爹在不断打量落安宁,他这颗心就又被高高的拽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知道,在他做出要护住落安宁与落元西这个决定的那一刻,等待他的就会是这连番的责问和失望的口气;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就算是心里做好了准备去承受那些言辞可当真的亲耳听见的那一刻,他的心情会如此低落,这般难堪;干爹说的没错,身为大梁储君他的确是失职了;可是,明明知道是一条错路他还是心甘情愿的选择走下去,只是因为,他的心里已经装下了一个这辈子都无法抹掉的影子。
他不会忘记那个被人欺辱揍打时虽然蜷缩着身子但却一声不吭的倔强瘦小的身影,不会忘记在破败的庙宇中努力的用自己的双手为一个下肢无力瘫痪的少年按摩受挫筋骨的动作,更不会忘记她受了惊吓明明很害怕却还是坚韧的站在他面前与他距离抗争的那个影子。
他自小生活在宫中,有各种各样的机会见识世间各种或美艳或有才的惊世女子,可是那些女人对他来说,就像是御花园里受宫人小心照顾的花朵,偶尔观赏一二权当趣味儿,根本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记忆深刻;直到遇到了落安宁,他才明白,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种机缘叫一眼望进心中,从此再难忘怀。
犹记得小的时候,他因为无法忍受总是与母后的别离,有一次扑进父皇的怀中恸哭起来,那时他还赌气,亲口说出:这样动不动就丢下他的母后他也选择不要她了,还稚气的仰起头看着父皇诱拐着父皇让他也不要再等待母后了,随便从士族大家中挑选一个才德兼备的女子入宫为后得了,这样的话,他既又有了母亲父皇又有了妻子,他们父子俩再也不要去稀罕那个将全部的精力都扑在大宛国政上的女人。
那时听到他的哭诉,父皇先是一怔,跟着便是满脸歉意的看着他,一边抚摸着他的头一边柔声劝慰:“朔儿,你要知道你母后是爱你的,就是因为爱你,所以才忍受着别离去替你舅舅接掌大宛朝堂;至于父皇为什么要等着你母后,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当你选择将一个人真正装进心里的那一刻起,不管是委屈还是难受,都甘之如饴的为她承受。”
当时年幼的他不完全明白父皇话中的意思,直到时至今日他才懂得这话中之意的冰山一角;不管是受委屈还是心里难受都愿意承受吗?那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就是父皇话中之意呢?!
厢房中双方的沉默和僵持让凝滞的空气滞留不前,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着一个人先跳出来刺破着让人倍感压抑的氛围,可是等来等去,却是无一人主动跳出;就在所有人的忍耐限度快要接近临界点的时候,距离厢房不远处的楼梯口传来一阵飞快的脚步声,跟着,微微闭合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也是这声响动,让房内的所有人都如呼吸道新鲜空气一样悄悄大喘了几口气。
“主子,都督府有异动,魏天翔带领着人已经快到白鹤楼了。”
门外之人低声说出外面的情况,显然来者身份是个秘密,只是站在门口汇报却是没有进来的打算。
听见门外之人的言辞,裴铮神色不动间缓缓合上手中的折扇,目光闪烁间在楚朔和床边那两人身上淡淡扫过,扇尖轻轻地在桌子上轻叩了两声,算是回应了外面等候之人。
而楚朔,在听到魏天翔竟然会亲自白鹤楼时几乎是立刻紧张的回头搜寻落安宁的身影,看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站着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激动这才放了心,幼嫩的嗓音被他用坚定的态度说出来:“不要怕,孤会保护你们。”
听见楚朔又说出这样的话,裴铮几乎是立刻蹙了蹙眉心,张口刚要再说什么却被突然走近他身前的段清用手势打断;多年朋友之情,让裴铮几乎立刻就看到段清眼里流转的软和之色,这样的段清让裴铮瞬间就没了脾气;明明是战场上的杀伐战将,有的时候却是心软到比他这个喜爱游山玩乐的闲人还要柔善,真不知他这样的心性是怎样统御数十万镇北军的。
“朔儿,你先带着他们两个去你房中休息,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来。”
楚朔听到这话,诧异的看向段清,讷讷出声:“段叔叔?”
段清脸上露出无奈:“你是大梁的太子,也是我大宛未来的储君,于情于理我都必须要守护你,哪怕你的决定会受世人诟病,我都必须站在你身后与你一同战斗,现在这个情况你并不适合直接出现在魏天翔面前;我和你干爹都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放心吧,这里交给我们。”
说完这番话,段清又低头望了一眼坐在凳子上沉默不语的裴铮,继续道:“朔儿,身为两国储君,你小小年纪便心怀天下大志,关于这一点不管是身为臣子还是身为亲属我们都倍感欣慰,在来之前我进宫见了你母后,她让我给你带一句话,说你做的很好;现在该是我们出场的时候,只是,你还有其他未完成的事需要你去做完;太子殿下,你自幼师承于天子身侧,早已见多了各种权术谋略,想必也应该知道真正想要得到一样东西,除了拿出真心,更重要的是要拥有绝对的行动力。”说完这段话,段清无声中对着楚朔望过来的眼神轻轻地张合了几下嘴,也正是这个动作,让本是神色迷茫的楚朔立刻睁大了眼睛,清亮的眼瞳若有所思的看向床上躺着的落元西和站在一侧的落安宁。
待房门再次打开合上后,本是站了不少人的房中立刻安静下来。
裴铮放下手中的折扇亲自为段清沏了杯茶送到他面前,清澈的眼底露出一分不满:“这好话都被你说完了,现在可好,在朔儿面前我成了彻头彻尾的坏人,你却成了那个让他感激的好人了;本来朔儿就喜欢缠着你,想必以后更是依赖你到不行。”
接过裴铮送过来的茶水,段清含笑饮下,道:“咱们的朔儿是个聪明机灵的,又怎么会不知道你这个当干爹的是真心实意疼爱他;我只是看着这个孩子小小的身影,突然间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不希望他走上跟我一样的老路罢了。”
听到段清这么说,裴铮颇为诧异的看向他;还以为经过这些年,他也放下了,没想到竟然被他隐瞒了这么久;不愿意看着朔儿走上跟自己一样的老路吗?这个理由,好似也劝动了他。
裴铮端着茶杯的手松了又紧,眼前不断浮现楚朔倔强的小身板和明明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恳求眼神;一直被他憋在心口的那口气像是被人用一根小钢针刺破了哪一角,气息被缓缓放出,心情渐渐平缓;转眼间,因为被楚朔的倔强执拗而带着有些失了冷静方寸的他再次恢复如往昔云淡风轻的模样。
是啊!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朔儿走上一条和他们相似的道路,人这一辈子,最痛苦的不过就是求而不得,他们的朔儿将来注定是要走一条孤独的强者之路,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有一个让他真心喜欢的人陪在他身边,就像阿昭能够陪伴在楚烨身边一样。
另一边厢房,吕刚将背在身上的落元西放到床上,替他掖好了被角后就转过屏风站在门口,和禄双与徐晏殊木戳戳的当三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木桩子。
楚朔神情略带凝滞,看向落元西的神情也带着深意,眼前浮现出段叔叔无声中对他说的那句话,心在狠狠坠一下的同时不禁苦笑着摇头;看来他的这点心思还真是瞒不过他人,既然被段叔叔看出来,那干爹应当也是知道了;难怪干爹对落安宁和落元西如此抵触,竟也全部都是为了他。
落安宁一直都在安静的打量着楚朔,她承认,自从他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后,她一直坚强的内心被他的霸道强悍刺破了一角,她让他看到了她的脆弱,也主动牵上他伸出来的援手;自父王与家人死后,除了元西,楚朔是她这辈子第二个选择依靠的人;可是她却忘了,楚朔的真正身份是什么;身为大梁的太子,他的身份不会允许他对一个与大梁有血仇的女子示好,也不会允许他的身边有她的存在。
想到这里,落安宁冷冷的苦笑出声,一定是他给与她的温暖太让她眷恋,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的投进他织造出来的温情之中,却不记得他们彼此的身份就是一道天壑,哪怕是穷尽毕生之力,他们也不会是同一世界的人。
突然听到落安宁的笑声楚朔抬头望过去,在他看见她眼睛里流传的嗤讽笑意和淡淡的绝望时,他几乎是立刻走上来,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小脸板的极为严肃:“你不要瞎想,干爹和段叔叔只是担心孤罢了,他们的心肠都是极好的,绝对不会害你和落元西;有我在,定会保护你们平安。”
“然后呢?”
楚朔被落安宁问得一愣。
落安宁看着面前的小男生,涩笑着继续问:“保护我和元西平安,然后呢?”
楚朔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除了喉头滚动,他连半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看楚朔只是讷讷的张开口却是说不出半句话,落安宁眼底的嘲笑更浓,慢慢的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道:“其实你干爹说的一点也没错,你是大梁太子,对大梁的子民和百姓是有责任的,这份责任不会允许你对一个曾经对大梁百姓举起屠刀之人的女儿心存悲悯,这样会威胁到你的身份你的地位;楚朔,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救我,不该给与我希望。”
她早就是无依无靠之人,她的小小愿望只是能让元西再次站起来就心满意足了;父王死了,母亲死了,她的所有亲人都死了,她活着,就代表着整个落家还活着;落家的骄傲不会允许她向大梁低头,不会允许她一再向大梁人求救;因为纵然她再痛恨北戎,有一点却是她毕生都无法改变的,那就是,她落安宁是北戎人。
这个时候,如果楚朔再看不出落安宁的拒绝之意那他就妄为大梁未来的储君,这份察觉让他感到紧张,甚至从心底里产生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怕;他,害怕失去她,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这股异样的感情立刻就占据了楚朔全部的内心感情,只见他连片刻思索都没有,再次伸出手一把抓住落安宁的手,只是这次,他攥得死紧:“孤是孤!大梁是大梁!你是你!北戎是北戎!孤从不后悔当日救你之事,如果再给孤一个选择,孤还是会选择走这条路;落安宁,请你相信孤,依靠孤,就算是拼尽一切,孤也会让你得一个圆满,再不会让他人欺负你半分。”
这样眼神迫切的楚朔让落安宁愣住,连斥责他的声音都丢到身后,只是怔怔的看着他闪烁着强烈光芒的眼睛,半晌之后才声音低低的问出声:“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帮我?如果只是想要我手中的证据,你不是已经拿到了吗?你大可以扭头不认账将我和元西丢出白鹤楼任其我们自生自灭;或者你心怀慈悲一点,给我们一些银两彻底打发了我们也比现在这种局面强,明明有这么多的选择等待着你,为什么你要选择一条最难走的路?”
“安宁……”楚朔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羞怯的、腼腆的笑意:“孤要是告诉你,孤想留你在孤的身边,你会不会觉得孤是疯了才说出这样的话?或者是觉得孤是顽童心性才会随口这么胡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