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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包括中年人在内的三个人,呈掎角之势将少女围在中间,并且慢慢地靠近。
没有人说话,四周也没有了任何生物的动静,也没有寒风或者落叶。
绝对的死寂,有些可怕。
三个人仿佛三个幽灵,散发阴冷的气息。
少女忍着肋骨断裂的剧痛,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闪,头昏脑胀得厉害。而那三人竟然动也不动,看着她,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狠戾,寒声低喝:“我说了,不要再靠近!”
“噗呵呵……”
中年人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右手缓缓从袖中伸出,举至身侧。
那柄小剑不知从何处而来,无声无息回到了中年人的身边,在他的掌心上方悬浮,仿佛凝固在那一处,又仿佛在注视着少女,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中年人的五指微曲,仿佛握着一团炙热的火焰。
掌心上方,那柄剑清鸣,在月光下不宜察觉地振动。
突然,寒光乍起!
一缕春风陡然碎裂!
一腔鲜血突然喷涌而出。
少女轻呼一声,如疾风骤雨般极速后退,却牵动了伤势,背后冷汗。当她看着那具趴在地上的无头尸体,看着不远处的一颗头颅和破碎的面具,脸色骤然间煞白。
那个中年人竟然毫不顾惜手下的性命,竟然强行发动攻击。如果不是少女反应迅速,那么此时此刻,她的五脏六腑都有可能被这一剑全部击溃!
“你,应该还没杀过人吧?”
中年人望着少女的脸,有些怜惜,似乎是在怜惜小辈的纯真和可爱。他微微笑道:“杀人并不轻松,却也不是很难。可是,连人都没有杀过,你又有什么资格将人命作为谈判的筹码?”
少女望着地面的那具残尸,皱眉道:“想不到,你们居然连自己人都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杀掉。”
“自己人?”
中年人哂然一笑,召回那柄飞剑。飞剑在他面前微微振鸣,剑身上附着的血珠簌簌落下,化为片片血雾。
“从他成为人质或者说俘虏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有任何的立场和价值。难道你以为,我们会因为一个废物和敌人谈判吗?小姑娘……”
飞剑,慢慢地移到两人之间,剑尖,宁静地对准了少女的眉心。
少女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柄飞剑,她没有把握躲开它,只在心里做了最坏的决定——和对方同归于尽。
一片乌云毫无预兆地出现,无声地慢慢吞噬了月亮。
暗巷完全陷入了黑暗!
突然,那把飞剑骤然化为一缕白光,瞬间亮起,在空气里发出一声欢快和嗜血的尖啸,倏然飞出,穿破了重重黑暗,瞬息间来到了少女的身前!
少女骤然起身,如迅雷般疾退。
然而,终究是飞剑更快。
一蓬鲜血从她的腰后飞溅,落在地面上,还带着些许肉屑。
少女呻吟一声,身子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她原本想趁机逃跑,想不到对方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中年人却没有任何得手的欢喜,反而露出惊讶神色,沉声喝道:“什么人!”
他的这一剑原本就是朝着要害刺去的。可是,就在那一剑将要刺进少女身体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打在了剑身上,让剑的轨道产生了瞬间的偏差。也正是因此,那个少女才避开了要害攻击,捡了一条命。
然而单单看破飞剑的走向便是极难,更难的是后发先知。那么,这个突然出手的人,明显境界比起自己更高!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没有感知到此人的出现?
坐忘境的高手!
没有人答话。
回答他的,是一团奇臭无比又热乎乎的东西。那团东西从黑暗之中飞出,直直地向他面门打来!
修行人最为自信的,往往是自己的修行手段。
剑师所相信的,自然是自己的剑。
所以那物事虽来得极快,但是仍然快不过他的剑。
那柄飞剑倏然而返,拦在了他的面前。
但是,他的剑毕竟太薄,太窄,太小,根本没有办法当盾牌来用;而那团物事却来的极快,而且在剑刃的割裂下居然陡然散开,一股脑打在他的脸上。一团热乎乎的粘液带着奇臭,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有毒!”
中年人悚然一惊,头皮一麻,迅速后退的瞬间,用衣袖狠狠擦拭脸上的浓稠汁液。
黑暗之中,只听见一声嗤笑。
男子的笑声。
那乌云突然离开了月,缓缓地飘向远方。
少女已经不见。
他看着脚尖前方的一堆黑乎乎的物事,抹了一把脸上的汁水,一直云淡风轻的脸陡然变得酱紫。
……………………………………
苏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跑得这么快,脚下的土地仿佛不是真实的,就连耳边的风都有了几分尖啸的意味。他没有时间去体会自己的变化,而是依仗着这些日子来对大街小巷的了解,七拐八拐,迅速拐进了一个破落的无人荒院。
他没有时间享受自己身体变化带来的畅快,也没有时间去多想什么。
因为,他能感觉到,伴随着自己的奔跑,体内的暖流在慢慢地减弱。
“好了,应该追不上来了。”
苏渐心有余悸地看着身后的某个方向,确认不会有人追上来,才把少女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周边的声响逐渐微弱起来,他刚刚感受到的一些用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也突然间消散无踪。
苏渐知道,他再次变回了一个普通人。
突然,他想到一件事情,然后表情变得很是懊丧和惋惜。
“那个老东西,害的我晚上没臭豆腐可吃,嘁。”
少女突然从他背上跳了下来,一把推开他;紧接着,一把匕首突然出现在她手里,划破了春风,刺向苏渐的后背!
苏渐愕然躲避,依靠着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勉强躲开了对方的匕首。
只听哧啦一声,苏渐的衣袖破裂,紧接着,他的手臂现出一条血痕来。
“你有病啊!”
苏渐大叫一声之后忙不迭捂住自己的嘴巴,他可不想招来那几个人。
救人这种事情,有时候不需要理由。苏渐想救,所以救了。他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也不知道孰善孰恶,他只是觉得那个中年人可恶,所以就做了这样的选择。至于会不会后悔,他没有想过——之前他也根本没时间做抉择。
但是被救的人反而出手想杀救命恩人,怎么看都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所以苏渐很愤怒,很郁闷。可惜少女并没有这样的觉悟,她见自己居然没有得手,微微错愕之后,双脚立刻发力,想要跳上一侧的屋顶。
就在这时,苏渐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衣领。
“喂,你受伤了,还想去哪儿啊!”
两道力量一起作用之下,那本来就已经因为战斗而变得有些破烂的衣服骤然撕裂。
一抹雪白露出,在空气里微微颤动。
在月光下,那雪白的肩胛上,一道蓝色的纹身格外醒目。
那纹身,如同一只眼睛。
狼的眼睛。
苏渐微微一怔。
“你……无耻!”
只听见一声脆响,一个掌印结结实实地印在了苏渐的脸上。
少女忍着痛,按着肋下,跳上了屋顶。可能是因为她伤势的关系,原本她的动作十分轻盈,却仍然不小心踩下了片片残瓦,一个不小心,差点从屋顶摔在地上。但是她马上紧咬牙关,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力,压抑疼痛,往远处的屋顶掠去。
苏渐看着那个少女像松鼠一样消失在夜色里,看着自己的手,呆呆怔了片刻,之后,才感受到从手臂那边传来的痛楚。
“你妹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
这段日子里,尔岚和苏渐的关系并没有亲近。但是由于他的单方面妥协和“敬妻如宾”的态度,尔岚也并没有或者没有机会掀起战争的风暴。用相安无事来形容一对夫妻虽然有些奇怪,但这四个字的确是两人关系的真实写照。
这些天来,尔岚只做了两件事情。第一件,就是把两人的新房改成了书房;第二件事,就是作画。她的画内容缤纷多样,花鸟虫鱼,百兽竹石,不一而足。虽然苏渐曾经弱弱地抗议了一回,但是见效极微。上辈子的他虽然是个喜欢下棋、善于下棋的雅人,但是对舞文弄墨终究是兴趣不大。一开始时他还厚着脸皮向尔岚讨教一些绘画技法,但是这只是用来搭讪的手段,到了这几天,已经是习以为常。
在这种情况下,交流,更是一个奢侈的词。
但是,当尔岚看到苏渐的脸上掌印时,连想都没想,脱口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苏渐的郁闷一扫而空,有些高兴地笑道:“被人打的。”
尔岚的眼神里有些困惑、不解和鄙夷:被人打了一巴掌还能这么高兴,这个人是有病呢,还是有病呢?
似乎是猜到尔岚心里在想什么,苏渐紧接着解释道:“不……因为看你好像挺关心我的,所以我还是有点高兴。”
只是转眼的功夫,尔岚的神情从鄙夷好笑转化为漠然,一如后园里的石山冷峻。
苏渐也不以为意,他知道这个女孩是多么讨厌自己,或者那个正牌的苏渐本人。对这个,他倒是很理解。联姻怎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对方有点情绪也很正常。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苏渐甚至有心休了她让她改嫁他人算了。
苏渐洗了个澡,换了个衣服,然后神清气爽地躺进地铺里。
尔岚面冲里侧着,背对着苏渐的地铺。
过了好一会儿,苏渐突然发出一声梦呓:“对了,改天……给你买……臭豆……”
后面的话已经几不可闻,也不知尔岚有没有听见,但是她肩膀动了动,把被子捂的更严实了些,仿佛突然之间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