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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煕的箭头取出来时,小唯也知晓了她是女儿身。外面月光如水,屋内的小唯从容不迫的取箭止血上药包扎,面上神情平淡,纵使今晚她连遇惊吓,又知晓了个天大秘密,仍旧眼神清明,做着自己的事,什么都不问。
“已经很晚了,你回去歇着吧。”楚云煕看着在水盆中清洗手上血迹的小唯轻声说着。楚云煕透穿肩骨的伤口虽然止了血,但仍疼的她脸色苍白,表情狰狞扭曲,眼神却始终深如幽谭,温和宁静。
“师傅歇着吧,小唯今晚去隔壁睡,有事叫一声即可。”说着端水出去了,随便让守在门外的李默也回去了,夜又寂静下来。
躺在床上的楚云煕睁着眼睛,看床顶支着的青纱薄帐,肩上的疼痛让她格外清醒,思索着如今的处境。
她楚雨烟的魂魄来到了这个异世中的一具身体里,虽然这事不可思议,严重违反了她不信鬼神的科学信念,但无论在哪,她仍然要好好活着,纵使觉得生有何欢死有何悲,但她也要自由自在的活下去,看完老天的恶作剧。
后来楚雨烟为了能睡个好觉,不再恶梦缠身,她成了楚云煕。然后来了京城高中状元,见到了皇上,楚家惨案终于被天下人关注,可这次若是还如上次一样不了了之她又该怎么办?
华夏边境六州设有六位节度使,一州之长,又有兵权在手,楚复虽寒门进士出身,家底相较其他几位薄弱,但官场十几年,又何至落到满门尽屠?除非背后主谋是这京城几位高高在上的掌权人之中的一位或几位!可是,那么建文九年的秋天,十五的楚云煕和楚雨烟又是如何逃生的?还是敢救下他们的章义,一个小小镖局为救他们又添数十人命,最后死伤殆尽,章义仍义无反顾的护他们去京城,是为什么?为毫无血缘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没有理由做到这般田地。但是如果章义那些人是受命于人的话,那背后相助的又是谁?为什么让她来京城?后来路上遇到的相助的李默也是那人所派?那来京城后相助于她的人是......史则?还是.....萧逸臣?如果是后者,那她的身份真没暴露?
还有今夜那三批人,又是谁派的?最后救她的几人背后之主又是什么算计?为什么总在最后才出手相救?
要杀她的是谁?助她的又是谁?为什么来京城后,又让她安稳的过了半年?
还有长公主,华夏国女子十五左右便会议婚嫁人,长公主今年已经十七,说是皇后不舍,要留在身边几年。如今中秋却突然被赐婚,而且还是下嫁于如今一无所有的状元郎楚云煕。这其中的原由她不知道,但能猜出一二。无非是为了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太子和二皇子年龄相仿,相差不到半岁。当朝丞相是太子舅舅,文官自是多拥护太子。而二皇子母妃却是姓白,母家就是掌边境二十万大军的白家,及嫁入白家的权势滔滔的华夫人,还有太后外戚雍州节度使和锦州节度使的依附。华夏三分之一的兵力尽在华夫人手中,众多武官追随二皇子。而且太子虽是正统中宫嫡长子,东宫之主。但皇上对太子要求甚严,不喜太子温和懦弱,远不及从小没了母妃,养在皇上身边的二皇子般和皇上亲近。只是皇家争位,死的最多的还是那些追随的人。楚云煕不想淌这浑水,但她没资本去中立,如今已不得不依靠于一方了。
楚云煕想着这些想的明和想不明的事情,外面鸡鸣之时才回过神来。
“小唯?”楚云煕提高声音叫了声。
“师傅。”小唯来的极快,脸上有几分倦意,眼中透着红丝,应是一夜合衣未眠。
“帮我换药,还有拿针线过来,我指导你缝伤口。”楚云煕扯出一抹笑,看着小唯道。
“缝伤口?师傅要去翰林?”小唯惊讶不解,神色带着担忧。
“嗯。”楚云煕轻应了声,迟疑了会,微笑看向小唯说:“今中秋节,晚上时皇上会设宴,特恩赐京城七品以上官员都可参加。我今天若是去了,以后就有肉吃了。”
“师傅若是不去会怎样?”小唯脸上忧色依旧,认真的问。
“也许会死也许是生不如死,其实我也不知道去了和不去之后会怎样,好像怎样做都不对。”楚云煕笑着看小唯双手利索的给她解开单衣,拆了染血的布条,露出外翻的伤口。
“都不对?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小唯不解的说。
“小唯,你为什么不问我的身份啊?”楚云煕静静的揺了揺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唯换了话题。
“无论您是谁是什么身份,您始终是小唯的师傅,小唯心中唯一的亲人。”小唯诚挚的说着,楚云煕看着小唯愣了愣,唯一的亲人?萧逸臣也这样对着她说过,脸上的诚挚和小唯的如此相似,可他们二人说这话时楚云煕内心的感觉却完全不同。楚云煕想到萧逸臣昨送来的二份药包,确实是调理养生的药,只是二份药的药性相克,若是相隔十天半月吃没事,若是连着几天内全喝了,便是毒药,不会致命,但卧床休养是一定的。萧逸臣却光明正大的把二包药送来,他想做什么?
“师傅?”小唯看她出神喊了下。
“有些事不知道也好。小唯,等我会身体好了,除了教你医术再教你武术吧,学了健体防身也没坏处。”楚云煕说着没等小唯答话,便示意小唯拿穿好的针线,教她把取箭划的十字形伤口缝合,最后像条扭曲的蜈蚣一样丑陋的趴在左肩。
中秋佳节,月清如水,月明如镜。皇上在露台摆宴,百官同至。御花园内灯火通明,桂花飘香,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楚云煕静坐在不起眼的位置,置身热闹之中冷眼旁观。
莲花池上九曲回廊中是华夫人和长公主及各妃嫔贵妇贵女,坐在桃红薄纱所遮的亭榭内,燃灯赏月闲话。长公主一袭紫色式样繁复的层花似锦宫裙坐在一桌,华夫人一身艳红绣金牡丹霓裳华服坐于另一桌。
“今天仲秋佳节,月明如水,皇上赐宴,百官同聚,当有才俊吟诗咏词,不负圣恩与佳月。”在拜见圣上和赞讼感谢圣上设宴及祈福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的所有礼仪过后,丝竹管乐响起时,礼部尚书首先开口提议,丞相也附议,朝中文官有才善词者不少,在圣上面前露脸的机会却难得,自是纷纷涌跃赞成的。
“今仲秋佳节,赏月咏月自是必须。不如众爱卿各作一首,诗词不限,评出第一名者,朕有赏。”皇上笑着说道,让太监去搬来书案和笔墨纸砚,在正中央一字排开。
楚云煕看了看宴上,宋启文被打没来赴宴,史则正在和其他官员你来我往推杯换盏,李泰也是八面玲珑在众官员间游刃有余,秦珏也被一群人围着谈笑风声,白少棠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的在武官里敬酒寒暄。太子亦下席敬那些高官重臣的酒,表示天家恩泽。皇上带笑看着这热闹场景,身旁的久病未愈的皇后一身绣金凤华服,端坐在旁,脸上虽是久病的憔悴和年华已老的皱纹,但仍看的出年轻时必也是极美的,如今仍风韵优存,雍荣华贵。只有仍一身墨色锦袍的二皇子面无表情独斟独饮,和装作喝茶的楚云煕倒有几分相似。
众人听闻皇上的话,首先便有几人走向书案,凝神细思片刻,便下笔写起来,又有人围了过去观看。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好.....好,秦公子果然文采不凡。”秦珏那边有人大声说者,似要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秋月照白壁,皓如山阴雪。李大人才华横溢,不愧是金榜榜眼。”李泰也正在桌上笑着挥墨,旁有人便接刚才那人的话高声说道。两方有比拼之意。其他人见了,觉得这咏月之好句已被他便得了去,无更好的佳句能压的过,便没几个再去写。
楚云煕本想笑的,扯了下嘴角没笑出来,听到最后一句时笑僵在脸上。
“今朝榜眼探花俱是文采好的,那状元郎何不也来作首热闹热闹?”史则似玩笑的大声说着,看向楚云煕。
楚云煕把茶杯稳稳放在桌上,朝太监搬来的书案走去,在宣纸旁站定时史则已一脸得意的笑立在旁。楚云煕看了他眼道:“磨砚。”史则真如书僮般上前挽右袖加水磨砚,不理四周各种目光,脸上讨好的笑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史则把这二句念出来时场上便静了下来。
楚云煕仍是自顾的写着,她一身浅如烟雨般青锦袍,如流水的精美腰带勾勒出修长身姿,常披束在后的头发今用玉冠高束,露出光洁的额,挺拔的鼻,如玉凝脂的脸在灯火下低首,露出美丽的侧脸轮廓,左手轻置案上压着宣纸,右手提腕挥豪。这半年来,她长高了些,身体看着也健壮了,脸上的气色也是白里透红,一双眼睛温和宁静。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楚云煕搁笔自己念了出来,这首词曾是她练习毛笔时常写的,提笔就能默写出来。如今提笔想起的是爷爷曾教她写练习诗词的情景,那是个悠久宁静的古宅,只有她和爷爷住在里面,整日看书练字学医,那段日子时间像是静止,却又那么悠远。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楚云煕念完,莫名的惆怅,比刚到这异世时更深刻更难过。
“状元郎有急才,好文采。落笔潇洒,舒卷自如,情与景融,境与思偕,境界高逸,是难得的佳作。”皇后拿着那已经呈上去的词温和可亲的笑道,又看向皇上。
“状元这首咏月当属第一。”皇上笑着说完,目光扫视了众人一圈后落在楚云煕身上,问:“第一者,朕有赏。那么,状元想要什么?”
“臣谢皇上皇后赏识,能荣获第一。臣想......求娶长公主。长公主温柔淑贤,臣仰慕己久,望皇上成全。”楚云煕恭敬的跪在正中,身影似和半年前琼林宴时重叠了起来,连四周的议论场景都如此相似。皇上眯着眼睛盯着楚云煕,皇后仍是温和可亲的笑,看了楚云煕一眼,微侧身为皇上倒了杯酒,酒入金杯的声音悦耳,皇上笑了。正欲说话,眼光看到一人,又停下来。
“楚云煕,你孝期未过,竟敢口出狂言求娶长公主?你个胆大妄为不忠不孝之人凭什么求娶长公主。”秦珏气冲冲的指着楚云煕怒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圣上问我想要什么,我实话实说。至于一年孝期,下月就满,而且机会难得,不想错过他日后悔莫及。至于秦大人说的凭什么求娶长公主?长公主如天上明月,世上无人能配的上,我只是觉得我比别人干净,可以站在长公主身旁,然后努力成为长公主能依靠的人,从一而终白头到老。”楚云煕答的认真。
“胡扯,你干净?这算什么理由?”秦珏气极而笑,双眼却似喷出怒火来。
“对,干净。我还是童子身,你是吗?也许应该问在场的谁还是?”楚云煕话出惊人,众人目瞪口呆直直看着她,比琼林宴上她当众去掉易容还诡异的望着,一会就有“噗。”“童子?”、“哈哈...”声音此起彼伏,有的脸红憋笑,有的直接喷酒笑趴。
“咳咳......”皇上咳了声,止了场上各种声音,然后用眼光把楚云煕从头到脚似仔细看了遍。
“臣秦珏虽和长公主两小无猜长大,但臣从不敢有非分之想,可如今,臣看着此无耻之人,实不愿因他坏了长公主之名,臣请求皇上赐婚,臣可对天发誓,此生若得长公主,必全心全意照顾守护,让长公主快乐幸福。”秦珏没理楚云煕,跪地面向皇上说道。
“这......高阳是本宫爱女,你们也都是优秀俊杰,既然同时求娶高阳,那就各拿出一物送去给高阳,让被求娶的人自己来定。但不管最后收了谁的,你们二人从此都不可再提及此事。皇上你看如何?”皇后看着皇上询问,神色带了几分忧虑。
“你们二人可依?”皇上点头问二人。
二人都答应。秦珏笑着让仆从捧来一锦盒,锦盒内是一龙凤呈祥的玉雕,雕艺精美,玉中似有流水,而且有二掌并捧那般大小,光彩四射。
楚云煕想了会,去了书案,写下几行字,按了手印又盖了印章,便交给了太监。
二样东西一起送到那回廊水榭,一会功夫,太监捧回了那龙凤玉雕送还。
“不可能,不可能。你一首诗能胜过我苦寻来的‘五彩乘龙引凤和合福禄’。”
“什么破名字!而且我写的不是诗。”楚云煕在一旁小声回道,脸上努力的勾着嘴角露出笑来。
“既然结果已明,长公主赐婚于状元郎楚云煕。赐建驸马府,一切婚事交于礼部办理。”皇上淡淡笑着,宣布消息。楚云煕磕头谢恩。
“长公主来了。”有人提醒,长公主薄纱遮面,领着一众宫婢,蹁跹而来。
“父皇母后,高阳来谢恩。”长公主和楚云煕并跪着。
“那纸上写的什么?”秦珏痴傻的样子直接问,眼神哀伤。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让身后跟着的大丫鬟青梅念了出来。
“承诺书:建文十年仲秋,楚云煕求娶长公主,天地为媒,日月为证。此生此世,从一而终,白头到老。并承诺婚后遵从三条婚姻规定:一、长公主一切都是对的。二、长公主出错时请遵第一条。三、一切听从长公主的,若违诺甘受长公主任何责罚。承诺人:楚云煕。承诺有效期:此生此世。”话完。众人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