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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天气阴沉,秋雨缠绵,几日不绝,楚云熙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牢房外等小唯出来。太子也一身便装领着随从,在她左前方站着,仰首期盼。
小唯的事处理起来并不麻烦,在前几日探监之后,得知小唯只是扣押,还没定罪,只因大长公主的女儿清奚县主死后,不许仵作验尸,才传成是小唯医死了人,其实小唯是在下午给人诊治的,结果当晚那县主就死了,大长公主仗着其夫是御林军的左统领,皇上的近臣,便在人死后强行捉拿小唯收押,而且放出流言说小唯医死了她女儿。
京兆尹知道小唯是她楚云熙的徒弟,长公主也派人传了话,顾着与大长公主的宗亲关系,也未拂京兆尹的面去保人出来,只是让其尽量拖延时间。那时也正值楚云熙在边境胜胡人的消息传来,京兆尹也想两不得罪,虽收押了人安抚大长公主,但对小唯却一直未开审议罪,也未用过刑,可是楚云熙回京,路途遥远,走了一个来月,牢房里环境脏伙食差,小唯在里面被关的消瘦了一圈。
“楚姑娘,别怕,已经没事了。”太子一见小唯出来,兴高采烈的首先迎了上去,温柔的对小唯说道。
楚云熙正欲上前好好看看她的小徒弟,听了这话,只鄙视的看了太子背影一眼,哪只眼睛看楚姑娘怕了?扫了眼旁边躬着身子一眼谄媚的京兆尹,还有跪拜在地的差吏衙役,楚云熙站在原地没动,看远外的小唯神色平静,就打量起太子来。
太子好像和小唯同岁,今年十五,若不是皇后殡天守孝,现在也应该议亲了。而且他对小唯的事忙东忙西的也太积极了,楚云熙看不到太子的神情,只拧眉小心仔细的看了看小唯,消瘦而清冷,而且对太子的态度也是有礼而疏淡,才算松了口气。心里有种孩子早恋正想苦口婆心的劝导一番,结果发现只是别家不听话的小子乱塞了她封情书,自己家的孩子依旧乖巧懂事,不需要人操心。
楚云熙温和了些脸上的表情,看着向她走近的小唯,安抚的朝她笑笑,将她拉到了自己的伞下,正想找个理由打发走这个比她还早来这里的太子,一侧就来了辆马车驶近,停在他们身旁。
“秦妇张氏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楚大人。小唯,恭贺你平安出来……”马车上下来一位钗裙美服的女子,五官秀丽,只是眉眼带着股哀愁,让她的笑也显的有几分苦涩感。
“秦夫人不必多礼,素来听说夫人和楚姑娘关系很好,没想到此次竟会亲自而来。”太子温和有礼,忙抬手治止,首先开口。
“秦妇张氏?是秦珏他夫人?就是要跳河的那个?”楚云熙惊诧,扫了一旁点头的小唯一眼,才边点头边喃喃低语道:“难怪看着就觉的眼熟!”
女子听了楚云熙的话,不好意思的点头说:“……是!这事还要多谢楚侯爷的救命之恩。”
“哦,哦,不客气,下雨天寒,要不换个地方说话?”楚云熙提议道,太子忙点头同意,张氏是来找楚云熙的,自然无异议,小唯对张氏点头示意后也安静的跟在楚云熙身后。
一行人,三辆马车,向楚云熙以前的状元府行去。太子带着护卫在最前,楚云熙带了四个亲兵和青竹在中间,后面的就是跟着的张氏的马车。
青竹把车驾的很稳,楚云熙和小唯坐在车内。
“小唯有负师傅教导,污了师傅之名,还让师傅为小唯之事奔波操劳,师傅恩重如山,小唯无以相报,请师傅责罚。”小唯跪在车内。
“不想我折寿就先起来。”楚云熙捂着嘴闷咳了几声。
小唯闻言顺从的在一旁坐下,看了楚云熙一眼惊讶的说:“师傅怎么脸色苍白出虚汗?”
“嗯,中毒了。”楚云熙淡淡一笑,说完后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什么毒?”小唯看楚云熙神态知道她不想自已再问,但是一听是中毒,小唯心中不安,小心翼翼的又问了句。
“你我都医不了的毒。”楚云熙良久才吐出这么一句,睁眼看了看小唯又闭上了,说完抿了抿嘴,头靠车壁上轻撞了二下,蹙着眉一脸的无奈奈何。
小唯眼睛瞪的大大的看她:“医不了?”
楚云熙点点头,转了话题:“太子怎会和你如此熟络?”
“小唯只是曾在路上和太子偶遇过几次,听太子说过些长公主和皇后的往事,也许太子把小唯当做了朋友,今天才会到牢外相接。”小唯低眉顺眼,声音略带暗哑的回道。
“以后尽量避开太子。”楚云熙提醒道。
“是,小唯记住了。”小唯没有任何犹豫,一口答应。
“那个张氏?”楚云熙擦了擦额上的汗,觉得马车内太闷,把一侧的窗往上推开了一半,才松了口气。
“张氏让人来请过我给她问诊,只是郁结于心,食欲减退,并没什么大碍,后来她常让人请我入府闲坐,才熟悉了些。她心性单纯执拗,而且痴恋至深,已成心病。今次应该是来找师傅的,大概是为秦公子待她冷淡一事,想请师傅帮忙吧。”小唯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明。
“我又能帮她什么?”楚云熙轻笑了起来,突然想到那个死了却害的小唯入狱的青奚县主,不知又是怎样一段故事,但结局却是一尸两命的悲剧,肚中胎儿又是何其无辜?楚云熙摇了摇头,说道:“情之一字,害人无数。”
“师傅为何有此言?小唯觉得爱上一个人便是一种幸运,若是那个人恰巧爱你便是一种幸福。”小唯有些羞涩,但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于爱情有自已的见解,并不如楚云熙般悲观。而且也知道楚云熙的身份,二人又年龄相差无几,小唯曾经一人孤苦无依,后来遇到楚云熙,救命授医之恩铭记于心,心里也早已视楚云熙为亲人,有些话便能随心说出。
“小唯有意中人了?”楚云熙调笑打趣。
“还没有,但小唯相信终有一天会遇到的。”小唯语气坚定。
“要是真遇到了就好好珍惜,只是我怕不能为你操办婚礼了。”楚云熙笑了笑,随意说道。
“师傅,真的医不了?我们还可以去寻别的名医来诊。”小唯说着伸手右手三指想给楚云熙把脉,楚云熙静静的看着她,小唯便把手又缩了回来。
“小唯,我不想死,我还有许多事情想去做,可是时间来不及了。”楚云熙闭着眼睛。她死过一次了,所以更想活,可有些事不去做可能活着也良心不安。
小唯沉默下来,不知该说什么,一个知道自已无药可解的人,而且是在年华正好的时候就要死去,别人无论劝说什么,似乎都显的有些虚假。
泽恩街落花巷,昔日的状元府,三辆马车停了门前。
楚云熙领着下车的众人进去,看着荒芜空旷的状元府,摸了摸鼻子。她有大半年没来过状元府了,自她成亲搬离后也只留了二三个粗使下人打理,没想到如今的状元府野草树枝横生,荒废到没有半点烟火气。
“这状元府也快成空府了。”楚云熙自嘲一笑,她带着太子和小唯及张氏,还有一大批的随从,好似突然闯进了一副寂静透着颓败水墨画成的景物中一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楚云熙便招呼众人直接向书房而去。
刚到双门大开的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等了你好久,总算回了。”依旧一身黑衣的二皇子,坐在书桌旁,手拿一把小短刀,削着一根木枝,他面前桌上还有不少削尖的檀香粗细木签。
“二弟这是在做什么?”太子走上前几步,看着他面前的乱木棒好奇的问。
“串肉烧烤。”二皇子冷着脸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今要烧烤?”楚云熙走近,拿起一根削好的木签,笑着点头,木签削的光滑适宜,而且削了这么多,难得他有这份耐心。
“当初你把什么烧烤说的那么好吃,还说做时叫上本王,结果还是本王今日来找你才知道的,别忘了你在边境收集那些胡人调料时,本王也出了力的。”二皇子皱着眉,嫌弃的看着楚云熙,似乎楚云熙就是个不守诚诺说空话耍人的骗子。
楚云熙还嫌弃变成话唠的二皇子,扶额说道:“就你一个?还有人呢?”
“萧逸臣生火,林弃备菜,史则监工,那李默还不知跑哪去了。”二皇子说到后来,一撇嘴,手一用力,枝条成二截了。
“呃,李默我派他帮我办事去了,你们先准备者,太子要是有空也留下吧,等会我们烤东西吃,人多热闹,小唯去洗漱下,我带张姑娘去后院看看。”楚云熙说完看众人无议异,便领着张氏先走了。
才刚九月,府内各处却草枯树黄,落叶满地,楚云熙看着这些想起往昔,心中有几分伤感,她带着张氏去了她往日常去的亭内,刚用手绢擦拭干净凳上灰尘,正准备招呼张氏坐,忽的一声急促的‘依乌’啼叫,一只似鸟的黑影厉叫着朝楚云熙俯冲了过来。
楚云熙身后站着张氏,所以她下意识用手臂挥挡,那只鸟被她手臂挥到亭柱上下落了一下,尖叫几声又飞走了。但楚云熙却看清了那只鸟,全身黑色,叫声响亮,竟然是只乌鸦!
楚云熙拧眉,看着还在头顶上‘依乌’‘依乌’叫唤的乌鸦,不作理会,看了看受到惊吓的张氏道:“乌鸦生性凶残,让张姑娘受惊了,张姑娘有事找我?”楚云熙心情不好,直接开门见山。
“是的,这是我弟弟从青州寄来的书信,托我给您的送来,还说,您看了就会明白,会帮我的。”张氏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头上盘旋不去的乌鸦,在苍凉响亮的‘依乌’声中,颤抖的递上的是红漆的密封信件。
楚云熙接过,打开后来回翻看了里面几页纸张,才道“这信里让我相助于你,只要张姑娘配合,事情还是能成的。但我还是想劝劝张姑娘,何必如此执着?”
“只要表哥愿意回到我身边,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他娶我是他十年前的承诺,如今却待我如陌路人,我不甘心。”张氏闺名张玥,青州节度使张文甫的独女,出身富贵,家中也只此一女,自是宠爱有加,自小想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是青州有名的大小姐。
楚云熙听她最后说的那句‘我不甘心’,认真的看了看张玥,却没告诉她,她弟只是想让张玥能在秦家主事罢了,而且说的方法根本没顾及张玥秦家妇的身份。不过毕竟只是利益之交,楚云熙也不至于情浅言深,来劝这个已情令智昏,病急乱投医的女子,所以并没有提醒她,她这弟弟毕竟只是同族领养过来的,她要博的却是后半辈子的幸福,用一切来赌秦珏能回到她的身边。
“我以后会主动联系你,你配合行事就可以了。张姑娘受到惊吓,要不我派人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张玥也正有此事,事情即已说明,而且得到楚云熙会想帮的话,便已足矣,便忙道:“多谢候爷好意,我也带了随从的,自已回去就好,那我就先告辞了。”
楚云熙点了点头,以她现在的身份也无需亲送人出去。头顶的乌鸦不知何时没的踪影,楚云熙面无表情的顺着青石路向后院而去。
乌鸣庭中,以戒凶灾,难道会有何事发生?楚云熙一路思索,到了后院看到雨中支了个小棚,棚内架了个长炉,旁摆了不少待烤的东西。萧逸臣和林弃在小棚中已开始烤了起来,林弃忙着翻转,怕烤糊了,萧逸臣小心的控制着炭火,史则一手酒,一手拿着毛笔蘸料,在烤的已出香味的肉上乱抹一气,二皇子臭着张脸鄙视的看史则,要夺他手中的毛笔,太子笑看着他们,帮小唯用木签串要烤的食物,几人笑闹成一团。
楚云熙见此一笑,罢了,先去烧烤美食,如今大家聚在一起便是种幸运,先过好今时今日才是,谁能料得明日会发生什么?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