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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叶仲卿和同榜士子骑马走在景华路上。刚刚经过了勒马听风街,在那里文官祭拜文曲星,他们这些武官祭拜关帝。
“咕噜——”叶仲卿神色一僵,握着缰绳的手急忙顶在胃上,讪笑着左右望了望。幸好排在最前面,和后面隔得略远,没人听到。
她表情有些苦。
都是因为新官上任,军中积攒了太多公文,虽然昨天终于处理完了旧账,但是天色已经太晚,估计城门已闭就留宿了军中——结果早上坐在案前左思右想,才发觉今天应当打马游街!急匆匆骑了回风回城,才堪堪赶上,只是没吃早点,这会儿将近中午,日头晒着,越发难耐起来。
景华路,盛景繁华,顾名思义是洛阳城最繁华的街道。平日里就常常拥堵,今日金榜士子打马游街,全城人几乎都出来围观,堵得更是水泄不通。
虽然饿的青黄不接,但是该走的行程必须走完,心下并不着恼。此刻寸步难行,开路的仪仗队一时半会儿也开不出道路,索性东张西望起来。当然,面上的表情是一派的严肃正经,脖子的扭动也甚是缓慢,努力维持出斯文的模样。
目光上行,游弋到了街两边的临界商铺里,那里多半是些茶楼、酒楼,不像平时般人声鼎沸,早被有心挑选佳夫良婿的官家、商家出高价包了下来。
叶仲卿对着过分安静的酒楼多看了几眼,突然觉察出了些许端倪。她微微扬眉,目光一转,转到队伍前端早该疏散此刻却依然拥堵的人群上——那群人纠缠的难舍难分,看似无序,却又进退有度——她勾唇笑出了一个了然,又是早有预谋的一场骚乱。
玄央如今的天子以仁慈著称,今天这样的大好日子,只要不出大的纰漏想来也不会动怒。是以洛阳城中这些权贵们为了留住士子们多看几眼、看的清楚一点,将“养兵千日”的家丁们用在这“一时”也是无可厚非。毕竟,士子中的很多人,过了今天就登上了龙门,再难得见了。
叶仲卿想明白其中关节,复又抬眼向楼上扫去,果然这回她在看似半遮半掩的窗枢后面看见了些明明灭灭的半推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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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是洛阳城的首富,家中老爷的只得一女,宠得是天上有地下无,正到了适婚的年纪。本来一切都发展的顺风顺水,刘老爷也已经做好打算,给女儿寻门好亲事。不料今年早些时候被城中的什么侠盗勾动了心思,天天守在窗边盼着能再见一面,简直魔怔了。就连今天,也是刘老爷好说歹说才劝得刘小姐出门,赏脸来见一见玄央的青年才俊们。
刘小姐坐在最近街的位置上,兴致缺缺的垂着眼脸——这些贪名慕利的俗人,那里比得上那个月下扬眉的俊俏公子?要是再见到他,一定要问问他,为什么不来拿自己挂在床边的金袋!然后……刘小姐支起下巴,面上露出些许羞涩的笑,她要让那个人在窗外专门扬眉给自己看。
十遍。
百遍!
千遍~
这样想着,刘小姐就觉得心口暖酥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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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堵的人群终于散开,叶仲卿好整以暇的正要打马前行,突然觉得眉头一抽。她下意识的捂住了眉毛,听说过眼皮跳的,怎么原来还有眉头跳的?
就在这个时刻,正上方的一扇窗“呼——”的一声被人推开,刘小姐口中的惊呼还没脱口,就看见支窗的木棍像一尾游鱼飞了下去,而后划出一道弧形游进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怀里。
自古以来听过有人被瓜果砸,有人被花砸,有人被锦帕砸,怎么轮到自己,就成了这样一根斑驳的木棍。叶仲卿抄着横空而来的东西,有些疑惑的望向木棍来的地方。
刘老爷见女儿闯出祸事来,急忙站起来要挡在女儿面前,不料被自家的女儿一掌推开。刘老爷心急如焚的上望,只见女儿目中含水的望着楼下,柔柔的收回手轻轻将耳边的碎发一别,娇娇弱弱的抿嘴一笑……
刘老爷简直要老泪纵横了!
不是因为被自己的亲生骨肉推开,而是这么多年请了多少名师来教,花了多少心思来练,何曾见过自己这一向刁蛮的女儿如此温柔!
这样的温柔,简直有自己夫人年轻时的风情!
刘老爷这边惊讶,叶仲卿那边也一样的惊讶,她也认出了眼前人,那个唯一见过自己侠盗面目的刘首富家的小姐。
看刘小姐朱唇微张,就要说出些什么话来。
叶仲卿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刻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而后带着些许拜托的意味,扬起眉笑了一下,轻轻将手中的木棍抛上了二楼的窗前。
游街的队伍已经走的远了,刘小姐却依然呆立在窗前。
刘老爷正要在宝贝女儿的的肩上拍一下,刘小姐却突然转过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满脸红晕道:“爹!我要嫁他。”
“哪个?”
“就是刚刚那个!”
“啊?”
“长得太帅!”
“……”
“笑起来花都开了!”
“……”
“这就是一见钟情!”
“……”
此后省略溢美之词若干。
“爹!你倒是说话呀~”
“嗯。”刘老爷轻轻嗓子,小心翼翼的慢声道:“可他是武举状元,以后注定要上战场的。万一……”刘老爷谨慎的左右望望,收了声。但话中的意义已足够明朗,万一真的嫁过去,女儿要是年纪轻轻收了活寡岂不是要心疼死他?
见刘小姐一脸不忿要反驳,刘老爷抢过话头,凑到女儿耳边又劝:“诶呀,我的好女儿,洛阳城的什么才俊你不挑,非要往火坑里跳。爹知道你,也就先认了,可是万一那位状元郎已心有所属,平白如此的问,岂不尴尬?倒不如爹找机会给你问清楚,再做打算。”
刘小姐刚刚一时着了美色的迷,此刻从意乱情迷中缓过来,觉得爹爹说的话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嘴上仍旧不依不饶的说:“那我还是要嫁他。”
刘老爷背过身擦了擦额上的汗,松了口气。
叶仲卿那边火热,锦柒这边却是一番水深的境况。
今日是她年满十七的日子,不过叶仲卿应该不知道,就像她也不知道叶仲卿的生辰一样,她也不打算告诉她。只是叶仲卿最近好忙,匆匆忙忙的告诉她中了状元就又骑着回风风一样的走了,算起来已经有三天没见过了。锦柒不想承认的,自己一早起身就在等的,是叶仲卿也许会回来吃早餐。
想等的人还没等到,一纸诏书却先来了。
送诏的是父皇身边的近侍,宫中的旧人张元。
张元来的悄悄,那纸诏书也甚为简单,不过区区几字。
宣锦柒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