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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晨曦的到来,时莺馆褪去了夜晚的靡颓,在倾城日光中安眠。
小姑娘青果不知为什么醒的很早,她将头埋在衾被中不愿出来。
昨晚是她的初夜,可能是因为紧张,并不像想象中那样能清楚记得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只能在迷乱的回忆中想起那个男子唇角勾人的笑容,眼中玩味的光,和……触手发烫而又有力的麦色肌肉。
脸上慢慢烧起的温度,让被中本就不多的空气变得更加稀薄,青果很快觉得有些头昏。
就,悄悄的看一眼,应该不会惊醒他吧?
她这样劝慰自己,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
偌大的软床上只有她一人。
青果心中有些娇羞,但更多的是失落。她抓起披散在枕边的青丝轻轻绕弄,小巧的嘴撅起,目光下移,落在床边牙白纹金麒麟的男靴上。
他原来没有走。
这个念头让初识闲愁滋味的小姑娘一下从床上坐起,被子从光裸的肩头滑落,随之而来的还有身体某处的隐痛。
青果咬唇忍耐着那种疼痛,扭转身体去找自己的衣服。可惜那些轻薄的衣裙已经在昨晚的激情中变得不能蔽体,她刷一下又红了脸。坐在床边愣了半天神,才平复了些心情,披着被子起身轻步走向门边。
隔音很好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青果从门缝中望向里间。
房中的暖意很足,万俟介元赤脚踩在长绒毯上,微微倾身和身旁的人交谈。随着他的动作,结实的胸膛在随意披着的衣衫中若隐若现,性感的喉结则上下动着。
“那个……新皇嫂到哪儿了?”
“回殿下,要到陵州城了。”
“知道了,退下吧。”
“殿下,臣还有一事。楼将军在汝南耽搁了,算上先前折损的,附近分散的人手加起来就只有两万了。先前计划之事,殿下是否要再做定夺?”
入城已多日,洛阳确实是天下最富足的城市,繁华三千远胜他西车国都檀州。可是万俟介元并不打算知难而退,“建造美好也许要花费数十年,可毁灭往往却只要一瞬间。”
他漫不经心的说着,起身赤脚走向内室,拉开门低下头冲躲闪不及的青果一笑,“姑娘年方几何?”
昨晚让人动情的笑容在今天看起来却邪的很,青果瞳孔微缩,因着恐惧而发抖,“我,我……我并不是故意听您说话的……”
“哦?”万俟介元笑容更深,手指抚上那单薄的肩,而后又游到了那细嫩的脖颈上,微凉的手指惹得她立起一层汗毛,“你听到了?”
脖颈上的手越发用力,青果泫然欲泣,颤抖着嘴唇越发说不出话。
“别哭。”带着薄茧的手指在青果耳后轻轻摩挲,万俟介元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而后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你的脖子很美。”他在小姑娘的耳边低喃,有力臂膀中的挣扎并不如何明显。
生命奋力跳动而产生的热度,让人满足的像叹息,万俟介元闭着眼睛,感觉心底最深处一点点、一点点的暖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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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州城实在太小,城里唯一的酒馆也小的可怜。
不过好在小城里客人不多,平日也应付的来。这几日秋风起,太阳落山后降了温就更没什么客人了。
夜已深,见酒馆里唯一的客人已经提前押了酒钱,老陈也就不再多管,就着一点昏黄的烛光自顾在柜台后趴着打起了盹。
“店家。”一人掀帘而入,除了斗篷,径直走到柜台前拍出一粒碎银,吩咐:“上四样拿手菜来,做干净些,不然仔细你的店。”
老陈从梦中惊醒,才要恼怒,忽的见了那一粒碎银,立刻没了火气。他将银子攥在手中,说:“爷放心,咱家的菜保管您满意。”
“好。”来人点点头,又道,“再温两壶上好的酒,一并送来。”
老陈本已高兴的要往后厨走,闻言脚步一停,苦了脸转回来,“爷,不凑巧,咱家酒卖完了。”
天有点冷,又在道上跑了一天,那人这会儿酒瘾被勾上来,闻言往桌上又拍出一粒碎银,道:“那劳你架,去别家店打点儿来吧。”
乡间买酒多是以铜钱来算,很少见到如此阔绰的客人,老陈慌忙捏了银子在手,才陪笑道:“对不住,爷,这十里八村只有小人这一家店有酒。”
“嘿,没酒你还敢收我银子,你退回来,我赶去下一个镇子就是。”
到嘴的鸭子,还这么肥,如何肯放过?
“这天赶路多冷呀,爷不如就在咱家吃了,吃完了小人再给您收拾间上房,烧点热水让您舒舒服服的洗了休息不成么?”
“不成,没有酒就退我银子。”
老陈见客人说的斩钉截铁,心中后悔的要命,忍不住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多打些酒在店里,也忍不住埋怨店里另一位客人为什么点了那许多酒。他将手中碎银攥的更紧,目光不自觉转向先前的客人。
那人着一身黑衣、背对他们坐着,桌上空了几个酒坛,而早已冷了的菜却一口未动。
这些店家都不关注,这么晚还在外面飘着的多半都是些怪人,他关注的是那个客人的桌角有坛酒的封泥还没开。
这一下喜出望外,老陈压低声音,对还等着他退银子的客人说:“爷,你看我那桌客人还有坛酒,那是小店最好的酒——足足十五年的陈酿花雕。要不小人去跟那位爷打个商量,给您买回来?”
天气冷,确实也不想折腾,十五年的花雕也值得一尝。心念动了动,那人点头。老陈走出没两步,又被按下,那客人自己走了过去。
“这位兄台,在下向你讨杯酒行么?”
黑衣人本来握着酒盏,兀自发呆,闻言抬起头来。
两人对视,都是一惊。
“仲卿?”那人在她对面坐下,不可思议道。
“白姐姐。”瞧见白无定是男装打扮,叶仲卿细心的压低了声音。
白无定他乡遇故人,有些高兴,挥手招呼老陈,“店家,你只管去上拿手菜,我和这位兄弟一起喝两杯。”
老陈虽不明白怎么两人这么熟络,但也乐得稳赚银子,颠颠的去了后厨。
白无定拿了邻桌一个酒盏过来,抱起垂涎已久的花雕,问:“不介意吧?”
得到满意的答案,白无定便立时拍开封泥给自己倒了一杯,而后要给叶仲卿倒酒时,却见叶仲卿抱了另一坛酒倒满了酒盏。
白无定心下奇怪,扫了扫桌上其他酒坛,心下忽而了然,问:“仲卿你不喝花雕?”
叶仲卿举杯敬白无定一杯,喝下酒,才慢慢道:“来坛女儿红,永不饮花雕——先前上酒时,我并不知道这种小店中还会有花雕。这酒实在是太过伤心,我喝不下。”
她说的,是江浙一带民间的说法。相传江浙一带的人家若是生了女孩,就会在满月那天微女儿选酒封泥窖藏,待到女儿长大出阁,这陈酿就成了女儿红。可要是女儿夭折了,这酒就成了“花凋”,也就是后来流传的花雕。
如此深夜在这里碰到叶仲卿,再想起出洛阳前听到的种种传闻,白无定并不难猜到叶仲卿的心意。她皱眉,并没有直接说最想说的话,而是问:“大家都以为你还在京中,怎么跑到了这里?”
叶仲卿看她一眼,没回答,而是先抛出了个问题,“白姐姐怎么也在这里?”
“我有事去别处,只是恰巧途经罢了。”
“哦。”叶仲卿听她含糊盖过,也就没再细问。她又倒出一盏酒,盯着酒杯愣了愣神儿,才道:“我断定西车会反,所以向皇上请了旨护送锦柒殿下入西车……陛下怕打草惊蛇,就让我暗中保护了。”
白无定闻言皱眉,她方才怕叶仲卿伤心才绕开这个话题。现在既然叶仲卿提起,她也就不在遮掩,直言不讳道:“她要嫁给别人了,你还这么在乎?”
叶仲卿没有说话,只是神色郁郁的点了点头。
“可她都不在乎你,你这样做又是为什么?”
“她……她其实也是在乎的……只是,不一样的……”叶仲卿欲言又止,顿了顿又将话咽回去,摇了摇头。
白无定见了她那副憋屈的样子,有些牙痒,恨铁不成钢的急道:“哎哟,有什么不一样的。我早知道你和我一样,其实是女子。”
叶仲卿吓了一跳,瞠目盯着白无定。
白无定抽出根筷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看什么?好歹我也是白无定,见你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我可是为你保了密,连你红玉姐姐都不知道。”
顿了顿,她又道,“感情需要双方的努力,我肯为你红玉姐姐舍弃一起,你红玉姐姐也肯为我拼命。像你俩这样进一步退两步,是不会有结局的。你干吗不干脆放手,还这样千里迢迢跟过来,你到底怎么想的?”
叶仲卿喝干杯中酒,放下酒盏,忽而问:“白姐姐,要是当初我没有救下红玉姐姐,你会怎么样?”
白无定一愣,面上闪过复杂神色,半响诚实道:“当时是我考虑不周,若是我们如此错过,我多半……多半会随红玉一同去了。”
“那就是了。”一直郁郁的人目中有些空茫,而后露出了连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人生可以后悔,却一定不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