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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殿内满是药味,淑妃坐在榻边,默然盯着沉睡中的延平帝和忙碌不停的太医,因满殿苦中带涩的味道拿帕子掩了掩鼻。

    延平帝的露在锦被外的手指动了动,淑妃给桐言使了个眼色,桐言躬身退下去了,淑妃立时一副欢喜模样:“许太医,陛下醒了。”

    正在和另一名太医研究脉案的许太医立时过来搭脉,延平帝睁开眼睛,看清淑妃和许太医的面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不需诊脉。

    本是装病,还是医药无能的疑难杂症,不想过了这些时日也没能成事,竟真的病了,不能说久病成良医,自己的身子还是自己最清楚,不过是一时气窒的心疾,药石无用。

    许太医会意,带人退了下去。

    淑妃握住延平帝露在外的手,关切地问:“陛下可好些了?”

    刚醒来,延平帝有些口干,不欲多说什么,摇了摇头便算回答。

    淑妃却仍是一副忧心不已的样子,身子轻轻往延平帝胸膛一伏,轻声道:“真是吓坏臣妾,若是陛下有个万一,臣妾也不能活了。”

    这话倒也不算假话,延平帝要是就此崩了,太子登位,以如今她和皇后的关系,下场如何不言而喻。

    延平帝病弱之体这般被压着其实不太舒服,但他不愿承认自己已经虚弱到连娇娇轻盈的身躯都无法承重,没有示意她起身,抚上了她的脸欲表达安慰之意却摸到了一手的脂粉。

    淑妃有些不适,立时起身坐正,垂下头羞愧道:“素面侍君是失德之罪。”

    她今日的妆上得极淡,寻常是看不出来的,不想被上手触碰到了,这样就没有忧心侍疾无心装扮的辛劳了,淑妃换了一种小女儿不愿让丈夫看到自己素颜的娇羞之状想把这事扯过去。

    很显然,延平帝很吃这套。他笑道:“你呀,这种时候也就你还在意这些。”

    此时殿门“吱呀”一开,延平帝和淑妃循声望去,是挣了奶娘的手奔进来的三皇子,冲向床榻的路上还跌了一下,淑妃心颤了下忍住没说,延平帝则道:“沣儿慢些。”

    三皇子迅速爬起来到淑妃身边:“父皇,您好些了吗?”

    延平帝眼含笑意拿话安抚了幼子,又与他闲谈了几句,三皇子被夸奖了小脸红扑扑地显得很兴奋,淑妃眼看时机差不多了,扳过三皇子的身子道:“好了,父皇该歇息了,别吵父皇,沣儿先和奶娘回去。”

    三皇子懂事地点点头,临走前不忘对延平帝行了一礼:“父皇,沣儿明日再来看您。”

    延平帝摸了摸他的头,三皇子出去了。

    淑妃乘着这股父子深情的场面忽道:“陛下,您说是沣儿肖您,还是殿下肖您?”

    延平帝带着笑意的脸色立时一沉:“自然是沣儿肖朕。”

    淑妃挑了挑嘴角,还待再说,却延平帝截断:“娇娇,这话日后莫再提了。”

    淑妃心一沉,延平帝又道:“太子废不得了。”

    淑妃努力平复了下情绪问道:“为何,就因那突然出现的辩玑先生?”

    “辩玑不是一般人,先帝都留不住的人肯来教导太子,又有永济渠的功德在身,那孽子本就是先帝亲封的嗣子,如今更是羽翼已丰,动他不得了。”

    一种深重的绝望与恐惧攫住了淑妃,她浑身一颤打了个摆子,延平帝见之不忍:“你放心,朕定会护住你们母子周全。”

    淑妃将脸埋进手肘,掩住笑中的苦涩。

    若是你真有这本事,当初便不会护不住端华,我早该明白,你是靠不住的。

    铁锤这么可爱的名字,至于听得一脸内伤吗?许莲的嫌弃之心简直溢于言表,但对于这个缺爱的娃,许莲觉得还是要以一颗仁和宽爱的心去包容他,于是又提出“大柱子,小椽子、木墩子”等名字任君挑选。

    结果自然是太子的脸色更差了,要不是很清楚忠勇侯的背景,几乎要以为这姑娘家中是做木匠的。

    二人成为夫妻也有些时日,互相吐槽的功力也日益精进,许莲看他那样,就将他内心的os猜出了个七八分,顿时高贵冷艳地对他说:“姐家里不是做木匠的,是摊煎饼的。”

    太子败下阵来,如今她身子金贵,训不得碰不得,也不能抓过来拍两下屁-股,于是干脆放弃与她扯皮。

    许莲又被自己说的勾起了食欲,问农家大婶方不方便给她做一份煎饼果子。

    大婶“诶”了声,安抚好了小胖儿子,进了厨房给许莲摊了一个。

    许莲这方出手阔绰,大婶也很仁义,都是最好的东西往里加,平日家里舍不得吃的白面鸡蛋,知道富贵人吃不得油肉,让他男人去村口王屠夫家切二两精瘦的肉来,酱煮了裹饼里。

    许莲啃完了爪子,又吃这个。大婶也真是实在人,调糊的时候白面也加得太多了,摊出来的饼就有点厚,味道类似杂粮煎饼,因为是刚做出来的,没放凉就给许莲拿过来了,热乎乎的是最好吃的时候,许莲也不怕烫,吹了两下就大口啃了起来。

    太子瞧着,忍不住问了她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从前在忠勇侯府是一直没吃饱吗?”

    许莲:...并没有好吗。

    其实这句话许莲被问了不止一次,小时候在外和吴安玩疯了回来大快朵颐被李氏瞧见了,也是这么一句:“想来府里一直也没把你饿着,怎么生下来就一副...”

    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许莲拿回答过李氏的话来回答太子:“您不觉得能吃是福吗?”想想又觉得不对,自己又不是饭桶,又扯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况且又不是只有我自己想吃。”说完挺了挺腰板突出肚子。

    太子盯着她一点隆起都没有的那处,默了一默。

    像这种出来开荤的日子自然不可能天天有,许莲也没觉得怎样,也不担心胎儿营养不良,行宫里虽然不见荤腥,有营养的素食膳点还是不会少的,再加上隔几日出去搓一顿,许莲悲痛地发现身材貌似又往横向发展了半寸。

    太子不同,最近颇有点神采飞扬的意思,当然面上不会表露得太明显,但还是被整日黏在一块的许莲看出了端倪。

    这厮竟然开始闹她了,要不是最近确实有嗨点,她都有怀疑这家伙被人给穿了。

    比如说这厮认为孕期需要凝神静气(...她只是怀孕,他当她修仙啊),于是严肃地监督她练字,这事她已经撂下很久了,突然提起来,自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像狗刨。

    许莲有点不好意思,这样的字实在不适合胎教,于是提了个很有实施性的建议,他负责写,她负责在旁边加油,一手好字,才有利于胎教嘛。

    没想到他不但没答应,还捏着她的脸取笑她:“你现在的样子就和这手字一个样,活似个球。”

    球你妹啊,能有点良心吗,不是为了给你生崽子,老娘至于成这样吗?

    许莲“啪”地一下把笔甩了,还没发作,他已经笑开了,笑到埋在她肩上抽个不停,许莲诡异地等他停了,去摸他的额头。

    也没烧啊,大哥你没事吧?

    然后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他笑完了恢复了面瘫脸,提笔习字,弄的好像刚才全无笑点却在那边笑抽了的人是她一样。

    许莲大度把这归结于压抑的久了急需释放的天性,毕竟忽略掉身份地位和他那副唬人的皮囊,他也只是个二十出点头,即将喜当爹,不是,即将当爹的年轻人。

    当然,真正的嗨点还是在他赢了,赢了一直不待见他的老菜梆子,并且赢得很漂亮。

    宫里派来了传旨的人,旨意嘛自然是宣他回去。

    太子把时间都掐得很好,宣旨的太监每回来的时候,都恰好赶上了他在为父祈福,无法现身接旨,并且一祈就是大半天,宫中人出宫办差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过了时辰宫门要下钥,见不着太子只好去找太子妃,想让她出面把旨接了。

    许莲:老娘要睡觉,老娘很忙的。

    传旨太监无法,圣旨也不是快递,见不到本人就丢门卫发个短信:诶诶诶,给你放那边了啊。只能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如是再三,第四次贾任亲自来传旨的时候,许莲就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虽然说大家把脸面已经撕得差不多了,还是不能折腾得太过,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嘛。

    于是当得知太子行事依旧的时候,思来想去还是去劝劝。

    等进去一看,这厮拿着一本佛经念得还挺认真。

    合着真在祈福啊。

    太子见是她,招了她走近,摸了她肚子一下问道:“心软了,替人来说话?”

    她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因为心软开口。许莲摇摇头,太子笑着解释了一下:“不是不下去,让那老狗再待会吧。”

    许莲就震惊了,艾玛,第一次听他爆粗口。

    太子说完明显也有点尴尬,倒不是因为出言不逊,他看了许莲的肚子一眼,觉得被孩子听去了不太好。

    许莲倒不在意,还安慰他:“他还听不见呢。”

    两个月的小豆丁,能听见啥?

    许莲又给了他一个“你小子有前途的眼神”劝道:“宫门酉时下钥,这会已经申时三刻了,还是下去吧接了吧,也不可能一直拖下去。”

    太子看着她道“不是不想回去吗,这会不怕了?”

    许莲直接愣住了,自己抽风时候说的话,他倒真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