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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擎走的奇快,好在祁嫣不是真正弱柳扶风的深闺女子,勉强还能跟上。
青云院廊下,染月和红绡早已等在那里。
虽然勉强跟上,但祁嫣还是有些微喘,红绡连忙上前几步扶着她。
“少夫人你没事儿吧?!”红绡担心的道。
祁嫣微微缓了一口气,微微咬着牙道。
“我无事,饿了,回去吃饭!!”
带着些恼怒越过郑擎,径自向里走。
红绡连忙跟上,心里一阵难过,少夫人如此好的性儿子,却被世子欺负的气成这样!
染月看着被少夫人晾在后面的世子爷,看着少夫人背影,一贯淡漠的眼中似有些别样的情绪。
心思微动迎上去道。
“世子爷也饿了吧?!您是回青竹轩还是和少夫人一起,奴婢方才见了,少夫人房里的午膳很是精致呢!!”
已经走到廊下的祁嫣听到染月如此说猛的回过头,眸底难掩微微的错愣看了看染月,又看向郑擎。
郑擎亦看着她。
“好!”
默了半晌,郑擎看着祁嫣薄唇轻启淡淡的吐出一个字。
音色依旧冷,眸色依旧淡,祁嫣却听出了一些别的意味。
故意的?!这人有这么无聊吗?!这郑擎着实让人越来越看不透了,祁嫣微微吸了口气,忽的笑了,笑得姹紫嫣然。
“好!妾这就回去准备!”
回头领着红绡继续往里走,自己一饿着就心情不好的毛病还是没变,不淡定了!
青云院的下人这两天从上到下都有一种没睡醒的感觉,他们都以为老死在外的少夫人回府了,少夫人进宫了,少夫人封官了,今日更甚,世子和少夫人一起用午膳了。
屋内,染月红绡侍立在侧,祁嫣早起就没吃任何东西,虽然饿了,但胃口不大,早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而郑擎依然一口一口一板一眼,似带着丝慢条斯理。
祁嫣也不急,端着茶盏慢悠悠的陪着。
终于郑擎放下筷子,染月忙奉上茶盏,郑擎也慢慢的品着。
祁嫣心里微怒,这厮没完了是吧?!同时又有些疑惑,这人今日是怎么了,究竟有何为,随即又释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耗着就耗着,比耐心比定力本姑娘还怕你不成?!
两人就这么慢条斯理的对坐着。
染月红绡却站不住了,红绡偷偷嗔瞪了染月一眼。
染月默默吸了口气开口道。
“昨儿从宫里回来得晚,今日又起了个大早,爷回青竹轩歇个晌儿吧?!”
就是红绡不给她使眼色,染月也想早点把世子爷哄回青竹轩,方才她可没错过少夫人眼里的恼意,世子爷如今就是真有什么不一样的心思,也得慢慢来不是!
“今儿就在这儿歇了!”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却险些把染月红绡吓了个跟头。
祁嫣手里的茶盏也险些滑到地上,幸亏及时稳住。
染月回神,心里甚是焦急,自己今日初时确是有心试探,可方才也是真想着将世子爷哄回青竹轩,可世子爷已经如此说,少夫人可不似从前,若是今日闹僵了,自己岂不是弄巧成拙!
祁嫣的心思红绡最是知晓,听世子爷如此说,却又不知该如何阻拦,满眼担心的看着祁嫣。
祁嫣此时却来了兴致,今日一日,郑擎此人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倒真想看看他究竟要如何?!
“好!妾这就让人安排服侍爷歇着!”
祁嫣巧笑着道,抬手示意红绡不用担心,进去准备。
“不用她们,你来便可!”
郑擎垂眸,又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话,说罢径自起身向内室走去。
“少夫人!”红绡失声道。
祁嫣先是一惊,接着心里一沉,细想郑擎有几次看自己的眼神,眸底似有什么……!突然有了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缓缓吸气稳住心神,抬手示意红绡不必担心,跟着郑擎进了内室。
“世子今日这番是何意?!可否明示?!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猜度!”
进了内室,祁嫣站在郑擎身后道,尽管尽量控制,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带着一丝恼意!
郑擎突然转身,右手猛的扣住祁嫣颈项,眸色冰寒暗沉看着祁嫣的眼睛!
“你不是她!!”
看着眼前这双错愣惊惧,又快速平静的眼眸,郑擎更加笃定,她不是她,绝不是她,开始就有疑惑,只是懒得深究,从前也曾有过这么一次,他郑擎杀人……!如果她不是郑家的恩人之女!
那是他唯一一次正眼看她,他记得那双眸子,绝不是眼前这双!
依旧是清清淡淡的四个字却让祁嫣如坠冰窖,从穿越之初自己就费尽心思,尽可能让自己身上的变化都合情合理,她不想被人当成妖孽,不想……。
可是不想却被人看穿,他是如何看出来的?!难怪今日他看自己的眼神总是那么……!!
祁嫣的后背沁出沁凉的细汗,眸色却不敢有丝毫的变化,对着的这双眼睛太过犀利,自己此刻有任何的变化都逃不过。
现在最好的应对就是装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是……!
方才听到那四个字自己一瞬间的惊惧根本无法掩饰,他说的是你不是她,而不是你是谁,是笃定,不是疑惑!
“世子爷,少夫人!”内室外传来红绡的声音。
祁嫣心里一凛,机会来了,努力平静的看着郑擎,果然郑擎缓缓的松开手。
“何事?!”祁嫣勉强稳住心神问道。
“回世子爷,少夫人,苏妈妈派人说是方家小侯爷在西院闹起来了,请世子爷和少夫人快过去!”
红绡在门外回道,一改平日的沉稳,语速有些快,心里暗自庆幸出了这么一桩事,心里还真是有些感激那个平日让人甚是讨厌的方小侯爷。
祁嫣一愣,方子狂在西院闹起来了?!方子狂虽嚣张跋扈,做事却自有其分寸,今日却上门闹事,恐怕绝不会无的放矢无理取闹。
郑擎却是眸色一沉,红绡话落,已举步向外走去。
祁嫣略一犹豫,也跟着走了出去。
跟出去的一瞬间祁嫣心里已经有了应对,方才之事自己只当从未发生,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将自己穿越以来所做之事又在心里飞速的过了一遍,并无甚错漏,心下更加笃定,自己现在所应该做的就是依然故我,不做任何改变,否则……!
外面秋阳似火,看着走在前面的郑擎,想起方才那双冰寒暗沉的眸子,祁嫣心里却是一阵阵发冷。
同时也不得不感叹此人心思之诡谲,洞人之犀利,他是如何知道的,祁嫣百思不得其解。
是有前人可寻,还是他自己凭直觉洞悉,如果是前者,自己为何并未发现任何痕迹,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
自己似乎是把这个人想的太过简单了!
到了西院祁嫣心神已经彻底恢复如常,进门前郑擎回头看了祁嫣一眼,眸色深深,祁嫣已能坦然回视,不在露丝毫情绪。
两人无声对峙,祁嫣反而心下大定,管你如何知道的,又能怎样,本姑娘就是不认,你奈我何?!
两人四目相对无声胜过千言万语,院内却嘈杂的如鸡飞狗跳声。
两人各自敛眸举步入内,却被院内的情形惊散了所有情绪。
祁嫣环顾一圈,微微蹙眉,这方子狂真是不屈自己嚣张狂妄之名,这哪里是上门来闹,抄家也不过如此!
前院内缸倒树歪,残枝碎瓷一片狼藉,远远的还能听到后院传来打砸和女子的争吵尖叫声,十分混乱嘈杂。
“世子爷,少夫人!”苏妈妈快步迎了出来!
“怎的就闹成这样,三叔三婶呢?!”一行往里走祁嫣一行忙忙问道。
按说有方氏和三老爷在,方子狂再狂妄也会有所收敛,怎么也不至于如此
“三夫人这两日身子不爽利,今早从东院回来,头晌三老爷就带着三夫人,还有六爷五姑娘去郊外庄子了,说是要住些日子!”
难怪,说到这里祁嫣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对方子狂为什么闹上门来也猜出几分!
“可知道是为了何事?!”郑擎眸内寒气森森,冷声问道。
祁嫣和苏妈妈都猜到此事因何而起,却是不能说。
郑擎脚下微顿回首,看着两人,祁嫣垂眸。
苏妈妈无奈只得道:“世子爷进去就知道了!”
说罢也垂眸不在多言。
郑擎又看了一眼祁嫣,快步向后院走去。
倚翠轩外,比之前院更加壮观,双目所及院内东西无一处完好,一院子丫鬟小斯都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不少人脸上都带着伤。
姜丹凤被搡歪在正房门口,尹姨娘跌坐在另一侧,屋里依然不断的有东西扔出来,夹杂着瓷器碎裂和物体倒地的声音,二爷郑伦躲在廊柱后头,探头探脑的不敢出来,脸上似也带着伤。
方子狂大刀金马的站在院子中间,手里掐着马鞭,旁边站着两个身着掐襟箭袖姿容俏丽英气勃勃的婢女。
脚边跪着一个被打成猪头的丫鬟,看穿着应是元平侯府的一等大丫鬟。
“世子,四弟,你可来了!!他们方家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姓方的,我们郑家跟你没完……!!”
二爷郑伦一见郑擎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然后回头冲着方子狂跳着脚叫嚷道。
“啊!呸……!!”未等郑伦说完方子狂冲过来一口吐到郑伦脸上。
指着郑伦鼻子骂道:“是我方家欺人太甚,还是你郑家欺人太甚,我方家还没怎么样呢,你们郑家一个奴才都敢对姑母不敬,还说什么我们方家要完了,小爷我今儿问问你,我们方家怎么就完了?!你没完,小爷我还没完呢!!今儿小爷就到皇上那要个道理!!我方家的女儿可不是随意让什么人都能欺辱的!”
听到这里祁嫣了然,果然,方子狂这一番大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方子狂,郑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拿来做敲山之石!!”
方子狂话落,郑擎冷声道。
方子狂冷笑一声。
“郑阎王,治家不严这趟浑水你郑家不想趟也得趟!”
郑擎眸泛冷怒,周身寒气四溢,方子狂也不遑多让。
“方小侯爷不觉得有时候风动比雨至更好吗?!!”
两人一触即发之际祁嫣淡声道。
方子狂看着祁嫣,眸色一愣转为犹思,风动,雨至!
昨夜姐姐虽有惊无险,可是他心里这口气始终咽不下,晌午又听到姑母之事,心里的火便再也压制不住。
就想着将此事闹大,让天下人都知晓,他们方家人从不会委屈求全,无论是谁敢欺负方家女儿,他方子狂都敢让他鸡犬不宁!
可这个女人一句风动,雨至却让他心生茅塞顿开之感!细思此话并非全无道理!
此事若真的按着自己所想继续闹下去,分寸一个掌握不好,只怕不好收场!
“世子夫人如此说是想对今日之事有个说法了?!我只怕这郑家的事,你这世子夫人做不得主!”
方子狂看了眼郑擎对着祁嫣道。
“此事方小侯爷就不必担心了,小女子做不得主,这侯府自有能做得主的人!”
祁嫣嘴上如是说着,却垂眸不看任何人,有些话她点到即可,至于如何……。
郑擎看了祁嫣一眼,对着苏妈妈沉声道:“将依翠轩上下所有人带到墨云院,派人去请侯爷!”
苏妈妈应是,方要退出去,郑擎又道:“把郡主也请来!”
苏妈妈愣了一瞬,再次应是,匆匆退到门口吩咐下去,各自行事。
有仆妇鱼贯而入,或拖或拽或搀或扶着倚翠轩上下人等往外走。
姜丹凤和二爷郑伦脸上有些发懵,也觉出今日这事儿不是小事,想挣扎撒泼却又不敢!
“方小侯爷可要同去,想来侯爷与方老侯爷几十年同袍情谊,一定会给方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祁嫣看着方子狂淡淡的道。
“不必了!”倚翠轩内快步走出一妇人,五十岁左右,面容平常,身形却矫健,对着郑擎和祁嫣施礼,不卑不亢却又不失恭敬。
嘴上也丝毫不拖泥带水道:“少夫人,今日之事虽大,但也算内宅之内,我家太夫人既然将京城侯府内宅交于我,还是我老婆子跟着去听个明白吧!”
看到此妇人红绡知道祁嫣应是不识得,忙上前附耳道。
“这是方家京城府邸内宅管事邱嬷嬷,是方家太夫人跟前最得脸的人!”
方家太夫人,方氏的母亲,方皇后的祖母,跟前的人见识果然不俗。
祁嫣颔首还礼客气道。
“嬷嬷请!”
然后又道:“请方小侯爷去偏厅,奉茶!”
苏妈妈应是着人下去。
祁嫣郑擎在前,邱嬷嬷随后一行人往东院走。
一进墨云院前厅,元平候也是才被从梧桐院请回来,堪堪坐下,云郡主也是,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去传话的人不知详情,只说是方家小侯爷在西院闹起来了,祁玉娘母子也都跟了过来。
祁玉娘母子,郑青兰姐妹,郑伦姜丹凤尹姨娘站在一旁,门口地上跪了一地的丫鬟小斯。
元平候不明所以,但看到邱嬷嬷脸色好看了些,当年方氏议亲送嫁都是这位邱嬷嬷,元平候自然是见过的,也知道其在方家的脸面,语气平和道。
“好好的子狂怎么就闹起来了,究竟是为了何事?!”
邱嬷嬷上前施礼道:“侯爷恕罪,这事儿还得从我这老婆子身上说起,我家姑奶奶身边儿的一个管事儿嬷嬷是老奴的表亲,头晌回去了,开始只说是姑奶奶并姑爷出城赏景,用不了那么多人服侍,她得空便回去看看,老奴看她神色不对,便问了几句,没想到三句话她便漏了底,哭着问老奴皇上是不是真的厌恶了皇后,厌恶了方家,方家是不是真的要完了?!”
“老奴听完大惊,便呵斥她不得胡说,根本是没有的事儿,她不但不信反而说,元平候府上下已经传遍了,还说头晌从东院回去,路过倚翠轩,倚翠轩内一个丫鬟冲撞姑奶奶,她不过呵斥了一句,那丫鬟便说方家是秋后的蚂蚱没有几天蹦哒的,还张狂什么?!嘴里不干不净还说了好些,气的姑奶奶落泪,这才出城去,与其说是赏景,倒不如说是躲出去!这府里已容不下我们方家人!”
“赶巧老奴两人的对话正被我家小侯爷听到,我家小侯爷的性子侯爷是知道的……!”
邱嬷嬷还欲继续说下去,元平候却已臊的无法在听下去,抬手道。
“不必再说了,请偏厅稍候,本侯一定会给方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邱嬷嬷自然知道适可而止,躬身施礼退了出去,她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只等着看戏了。
邱嬷嬷退出去后,元平候脸上紫黑看着云郡主半晌常常一叹,咬牙道。
“郡主,你真的是替本侯管的好家啊!!”
云郡主昨夜回去大发雷霆险些将紫云轩拆了,周嬷嬷问明原委心里长叹,用了一夜掰开揉碎的讲才让云郡主明白了几分。
此刻云郡主虽然心里依然有些不以为然,但是也知道这些话现在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更何况传到方家耳朵里,如今方家又这样闹上门来……!
早起周嬷嬷还劝着她,放低身段和侯爷认个错,先哄着侯爷回心转意再谋其他。
可不想今日却出了这样的事,侯爷方才一句话,分明已是气急,失望至极。
云郡主心里难过又气又急,怒视姜丹凤。
姜丹凤心里一直有些懵,平日里挂在嘴边打哈取乐的闲话今日怎就惹出这样大的祸事。
本还想着有云郡主撑腰,可此刻连云郡主也这样看着自己,心里一慌吓得跪下哭天抢地道。
“侯爷表姑母明鉴,不过是一个丫头子和一个嬷嬷起了争执,顺口胡诌了几句,怎的就变成欺负她方家人,早起在院子里,二妹妹不也说四弟妹巴结三婶,马屁拍到马蹄子上,怎的她说就没事,到我这就变成了天大的祸事,分明是有人看我碍眼,拿我做筏子……!”
姜丹凤一行说一行指着郑青兰,眼角却看着祁嫣。
祁嫣只垂眸不看她,心里冷笑,这姜丹凤想祸水东引,可今日之事恐怕谁也躲不过。
听到姜丹凤如此说郑青兰低垂眸底的得意瞬间转为惊慌失措。
祁玉娘忙跪地道。
“侯爷恕罪,青兰年幼无知,听下人传什么她就说什么,是妾教导无方,妾当时就打了她一巴掌,也让她给三夫人赔了礼!”
郑青兰见母亲如此,瞬间似明白了什么,连忙跪下哭着道。
“父亲,女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郑青竹和郑钰也跟着跪下求情。
元平候先是脸色再一变,见祁玉娘母女如此,才稍稍又好些。
沉吟了下肃声道。
“此事兹事体大,不是认个错就能了结的,掌家御下教女不严者禁足一个月,青兰青竹罚抄女戒百遍!”
元平候话落,云郡主登时红了眼眶,扑倒旁边周嬷嬷怀里落泪,昨日夜里也说禁足,但毕竟是私下里说,也是在气头上,今日却是在众人面前,这让她以后如何还有脸面掌家御下!
姜丹凤也落泪,似受了天大的冤屈。
只祁玉娘母女安然受了。
见祁玉娘母女如此,元平候脸色又好看了些。
祁嫣心里暗叹,论宅斗技能,云郡主除了身份略显优势外,其余的连战五渣都算不上。
元平候处罚云郡主自然是做给方家看的,如果只处置个隔房的侄媳妇实在显得没有诚意,处罚祁玉娘却是做给侯府下人看的。
可云郡主却看不透元平候这层苦心。
“嫣然”
祁嫣正想着,听到元平候叫自己,上前一步施礼应道。
“侯爷。”
元平候接着道。
“现在既然是你掌家,剩下的事就由你处置吧!”
祁嫣顿了一下,心知自己无法推脱应了声是。
祁嫣转过身,看着门外跪着的一众仆妇丫头小斯,跪在前面被打成猪头的丫头最为显眼。
祁嫣方才路上听红绡说才知道,这丫头名唤翠喜,是姜丹凤身边的大丫鬟,最是得脸,平日里狐假虎威,很是会拜高踩低这一套。
话说元平候府内这样的下人还真不少,前有紫黛,司画,如今又出了这么个翠喜,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如不下狠手整治,只怕是……将来不知还会惹出什么祸事!
想到这里祁嫣心里一叹道“今日之事甚大,不严惩不足以警醒人心,侯府内所有牵涉之奴仆便全都发卖了吧!”
祁嫣话一落,满院子的下人无论是站着的还是跪着的皆惊愕的看着她。
全都发卖,这少夫人未免太狠了,就算未曾牵连的也不免心有戚戚!
“全部发卖西北!”
一众人等还没有回过神来,又听到世子郑擎冰寒着声音道。
这回不止是惊愕,而是惊吓,西北,苦寒之地,这些人虽都是侯府的下人,可都是内宅的,不说养尊处优,可属实都不曾吃过什么苦的。
听到发卖西北,自然惶惶,有胆小的丫头子直接哭了出来。
“不许哭!”祁嫣蹙眉厉声道。
“身为侯府之人不知谨言慎行,郑家清誉因你们受损,侯爷世子的脸面因你们受污,郡主身份贵重,却因你们受过,未将你们全部打杀已经是郑家慈心,你们还有何脸面哭,有何脸面怨?!!”
祁嫣玉面含煞,声音肃杀,墨云院里所有人皆一震,元平候面色稍霁,这祁氏越来越让人刮目相看。
一众下人哭的不敢再哭,皆低下头,刚才心有戚戚者有的也不免面露愧色,细想想少夫人说的是实情,犯下这种大不敬的错,又惹下这样的祸事,未将他们全部打杀了已是宽宥!
祁嫣顿了下接着道。
“侯爷今日既然许我掌家,今日侯府就再立条规矩,他日若有再犯者以此为戒,发卖西北,到时我不管你们是哪一房哪一院的,有脸的没脸的,若是不能为主子着想,也不配主子给你们的脸面!!”
祁嫣一行说一行观察满院下人的脸色,见他们不再面容戚戚,心内稍安,今日一下子处罚这么多人,只怕有人会心灰,更怕心生怨念。
“奴婢等谨遵少夫人训诫!”
苏妈妈吴三娘子等带着一众下人躬身恭恭敬敬的道。
看到苏妈妈,吴三娘子等人如此祁嫣心安了不少,这侯府内还没乱的没了章法,否则……!
打发了下人,姜丹凤郑伦灰溜溜的跟着苏妈妈回了西院。
云郡主一直神色愣愣,周嬷嬷扶着她回紫云院,元平候叹了一声也跟了过去。
祁玉娘眸色微动,蹲身恭送二人,又和祁嫣道了声辛苦,然后也带着一子两女往外走。
祁嫣转去偏厅,邱嬷嬷那里还得她去善后。
走到门外的郑钰转身看着祁嫣的背影若有所思。
眸光稍移,正对上郑擎的。
两双眸子一冷漠,一孤傲。
送走了邱嬷嬷,墨云院只剩下了祁嫣和红绡两人。
“世子呢?!!”
两人一行往外走,祁嫣一行问红绡。
“奴婢看着往紫云院去了。”
祁嫣点头。
“世子和五爷平日里关系如何?!”
祁嫣淡淡的问着。
方才转入偏厅之际,见郑钰似回头,两人可不见有什么兄友弟恭之态。
“世子爷性子冷,五爷性子傲,两人自小便不在一处!”
果然,祁嫣挑眉接着问。
“侯爷更偏爱于谁?!郡主,祁玉娘,世子,五爷?!”
“侯爷性子中正,对郡主素来敬重,对玉姨娘虽不算特别亲厚,也不曾冷待。”
“世子和五爷,世子自幼入宫伴读,在侯府的时少,小的时候五爷在侯爷眼前多一些,似也亲近些,长大后世子十四岁第一次跟着侯爷去了西北,从此侯爷对世子亲近,更是爱重!
祁嫣心里了然也默然。
“一会儿回去你就安排俏云带人回去河间接薛姐姐和鸾哥吧,今日西院闹成这个样子,正是好时机,倚翠轩经过今日此番怕是大多东西都不能用了,你回头和苏妈妈商量着置办,尽快把院子拾掇出来,荣安院大库房里的东西有什么能用的你做主便是。”
祁嫣转了话题交代起接下来要办的事,红绡一一点头应着。
祁嫣想了想接着道:“大姑娘身子还未调养好,再在祖宅住些时日也无妨,至于嬷嬷我还未想好,也不知道嬷嬷自己是什么心思,是想在祖宅荣养,还是想再回侯府?!”
祁嫣心里自然是想让姚嬷嬷跟在她身边,可是自己此番回府可并非姚嬷嬷和薛氏所想那般简单。
红绡自是知道祁嫣心里所想,府里如今乱成这个样子,只怕嬷嬷回来看着糟心。
两人说着话回了青云院,染月蓝衣正在廊下侯着,前面发生的事两人自然也是知道了,不过片刻功夫,如今府里已经传遍了,如今府里各房各院的奴仆都是寒蝉若禁,如履薄冰,毕竟府里私下传这些口舌早已不是一日两日,没说过自然也听过!
染月蓝衣迎着祁嫣红绡进去,却之半步跟在后面,门口有小丫头挑着帘子,几人进了屋内。
今日可是折腾了一天,祁嫣着实乏了,顺势歪在了临窗的湘妃榻上,红绡麻利的取过引枕让祁嫣靠着,又矮身去了厚底丝履,让祁嫣更舒服些,蓝衣忙着端过一杯茶。
祁嫣眠了一口,轻轻的舒了口气,放下茶盏抬头看着染月道。
“方才墨云院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奴婢知道了!”
染月躬身应着,垂眸掩去眼底的忐忑,这些事自己虽然未被牵扯,可是如今这情形,少夫人找个由头打发了自己,名正言顺正是时机。
祁嫣看着染月低垂的眼眸,自是猜到她心里所想,淡淡勾唇接着道。
“你是老夫人身边出来的,如今你又是这院里的掌事娘子,丫头婆子的规矩得管起来,咱们青云院可万不能出那翠喜之流,此中厉害你可知晓?!”
“奴婢知晓,奴婢醒得!今日起奴婢会严加管束她们!”
染月听到少夫人先提了老夫人,便知道少夫人有心用自己,忙连连应到。
祁嫣点头,轻叹了一声接着道:“我说了你是老夫人身边出来的,自是最知道轻重,我是放心的,可是我也知道,老夫人身边出来的都心慈,你也一样!可是这心慈有的时候未必是好事,有些人纵着她,到以后怕是会反而害了她。”
染月心里一惊自是知道少夫人所指是谁,抬头见祁嫣只是淡淡看着她,眸色潋滟纯正,猛的惊觉少夫人说的是对的,自己念着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忍心,自以为处处是护着她,到最后只怕会害了她。
“奴婢明白了!”染月再次躬身应道,心里对这位少夫人又多了一丝恭谨。
祁嫣点头抬抬手,染月躬身退了出去。
“少夫人这是要放心用她了?!”
待染月出去,红绡开口轻声问道。
祁嫣点头,这染月不错,知轻重,懂进退,安分守己,虽不可能像红绡绿萼那样对自己,能打理好青云院,自己还是能省不少心。
祁嫣正想着,蓝衣拿过一方镶满红蓝宝石的匣子递给红绡。
红绡看到匣子似猛的想起了什么事儿,连忙把宝石匣子打开放在祁嫣面前的小几上道。
“少夫人,这是南越使者送来的,特特嘱咐奴婢一定要亲手交给少夫人。”
不等红绡说完祁嫣已经看到宝石匣子里的东西,正是钟离殇手腕上那枚造型奇异的手环,上面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
祁嫣抬手将匣子盖好,递给红绡。
“你将这匣子拿给俏云,让她代我转交莫云先生,这本就是莫云先生师门之宝,如此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是!”红绡应着拿着宝石匣子出去安排诸事,只留蓝衣服侍祁嫣歇着。
祁嫣着实乏了,可一时却没有睡意,这两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宫里朝上侯府,皇家,方家,孟家,郑家,待祁嫣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时已经暮色四合,晚饭时分。
“少夫人,起来用过饭再歇着吧!”
蓝衣一直守在一旁,知道祁嫣未睡实轻声道。
“嗯……”祁嫣应了一声,懒懒睁开眼,接过蓝衣递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依然不愿起身,趴在大引枕上犯懒。
蓝衣抿嘴一笑,虽只两日,却多少摸到了这位主子的脾性,说话行事玲珑圆融,偶尔似还会有些女儿家慵懒娇态,让人倍感亲近,真真是再好相处不过了。
蓝衣准备出去张罗摆饭,转身差点撞上一个人,因祁嫣睡着,屋内的烛火只点了几只,室内有些昏暗。
待看清来人蓝衣连忙敛身施礼。
“世子爷恕罪!”然后默默退至一旁,将剩余烛火点燃,室内瞬间明亮起来。
祁嫣并未起身,依旧懒懒的靠在引枕上,看着郑擎,郑擎亦看着她,眸色似随烛火晃动,忽明忽暗。
片刻,郑擎缓步走过去坐在榻首,淡声道。
“方家说了什么?!”
祁嫣身上还有些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开口。
“邱嬷嬷没想到侯爷会处罚郡主表示很是过意不去,此事他们方家亦有鲁莽不当之处,说明日会进宫禀明方皇后领罪,也会修书于方老侯爷细禀此事,由方老侯爷定夺如何处置方将军向郑家赔罪。”
祁嫣嘴上漫不经心,心里却并不轻松,今日元平候严惩侯府上下,方皇后方家投桃报李也必不会轻饶了方子狂,可无论如何,郑家这脸面上是好看不到哪去的了,正如方子狂所说,治家不严,这脸面你郑家不想丢也得丢。
果然,祁嫣说完,郑擎的面上并未好看到哪去,反而更加阴冷了几分。
“府里你欲如何安排?!”郑擎垂眸把玩着榻几上的玉石小摆件接着问道。
“府里大小事务庞杂,是一定要有个妥帖的人打理的,我已派人去接薛姐姐了,至于其他,今日有了这样一番杀伐手段震慑着,府里应乱不起来的。”
祁嫣用手指绞着引枕上的流苏穗子,依旧回的漫不经心。
祁嫣说完等了一会,不见郑擎说话,转眸看向他,却见郑擎眸色深深正看着她。
祁嫣脑子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微微有些不自在。
轻咳了声,微微正色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妾是绝不会让侯府乱起来的!”
祁嫣说完认真的看着郑擎,以示郑重。
“如此甚好!”
郑擎看了她半晌,忽然唇角微勾淡声道。
祁嫣不悦的蹙眉,从他微勾的唇角似看到了嘲弄。
祁大姑娘不高兴了,被他看去刚睡醒脑子不清醒样子已经有些丢人了,这厮还敢笑自己。
待郑擎起身欲走之际,祁嫣起身坐起来浅笑着道。
“已是晚膳时分,爷不若在这用过再回吧?!”
已经走到门口的郑擎听到这句话猛然回身看着祁嫣。
祁嫣笑着挑眉,本姑娘就是故意的,你待怎样。
郑擎看着祁嫣,声色不动,片刻淡声道。
“我用过了。”然后转身出门,头也不回的向后面青竹轩走去。
祁嫣忽然觉得心情大好,挥手示意蓝衣摆饭。
这边祁嫣方用罢,红绡进来回下午善后诸事。
苏妈妈看着,姜丹凤已迁出了倚翠轩,回到原来的院子知春馆禁足思过,倚翠轩红绡和苏妈妈也已经商量着着人收拾,俏云也早已动身,这会儿只怕是早已到了祖宅。
红绡回过话和蓝衣服侍祁嫣早早歇下,一夜无话。
亦日一早,祁嫣起身,红绡整理床铺,蓝衣出去廊下取水,开了门转身又折了回来。
“少夫人,香菱在外面,来给您请安。”
祁嫣坐在妆台前,正对着铜镜自己顺发,闻言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道。
“让她进来吧。”
春困秋乏,祁嫣这几日总是懒洋洋的,说话也透着慵懒。
蓝衣出去,不一会儿回来,身后跟着香菱。
香菱手里端着洗漱的铜盆,里面盛着温水,香菱端着铜盆规规矩矩的跪下道。
“奴婢给少夫人请安,恳求少夫人,奴婢只求待在青云院服侍世子和少夫人!”
香菱的头低的极低,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声音微颤。
红绡和蓝衣看了香菱一眼,三人同是府里大丫鬟,虽不在同一个院子,以前老夫人在的时候平日里却多有往来,谁什么心性又怎会不知,想这香菱心里必是极委屈不愿的,却又不得不低头。
祁嫣转过来看着香菱,示意蓝衣给自己顺发。
香菱说完半晌未听见有人说话,手上的铜盆也不见有人接,心里恨极,自己在郡主跟前也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羞辱,可如今却不得不……!
香菱咬唇将眼底的泪意逼回去,端着铜盆发酸的手臂又向上抬了抬。
祁嫣看着香菱勉强抬高的手臂再次缓缓下沉,才曼声道。
“你实在不必在我这如此委屈自己,你要知道你的留与不留不在我,你这个时候最是应该在青竹轩的,若得世子心悦,便是十个香菱我也容得!”
香菱身子一颤,心里更加发恨,若能得世子心悦,自己有怎会在这受这等委屈,入青云院已有半载,却跟个摆件玩意儿一样,不过是个摆设,自己才想着先服个软儿,在徐徐图之。
“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到头里!”祁嫣不管香菱心里如何想接着道。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不管你得不得世子心悦,都得按我的规矩来,不过你大可放心,我的规矩最是简单不过,安分守己尽心服侍世子,我这一不需要日日请安二不需要立规矩,只一点,规矩,心规矩,手规矩,别做自己不该做的,想自己不该想的,不然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有的是手段让人规矩!纵是死个人也有百种不被察觉的方法!”
说到最后,祁嫣的声音骤冷,透着丝丝寒意。
香菱吓得猛抬头,却见祁嫣已经再次转回身,一行对着铜镜揽镜自顾,一行漫不经心的吩咐红绡。
“送香菱姑娘回去,顺便换些水来。”
“是!少夫人。”
红绡应着,把双腿发软的香菱拖了出去,交给守在外面的小丫鬟便不再管了,该说的少夫人已经说了,再不知好歹,就是自寻死路了。
红绡换了热水再次折回屋内,一行服侍祁嫣梳洗,一行笑着道。
“少夫人这回怕是把她震住了,奴婢见她腿都软了!”
祁嫣自己净了手,净了面,细细抹过自制的香膏才淡声道。
“谁耐烦吓她的,是她自己想找不自在罢了!你家少夫人我可是忙人,可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应付她。”
红绡蓝衣自然是笑。
“昨日尹氏似并未一起在墨云院?!”
看到香菱祁嫣便想到尹姨娘,她们可算是同为郑家妾侍,郑家的妾侍似都有些手段,包括祁玉娘。
“昨日苏妈妈忙乱中忘了拘她,她似乎也觉出事儿不好,自个儿也未跟来,回了自己的院子里闭门不出了,如今闹成这样,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轻易出来了。”
红绡一行准备祁嫣今日的衣饰一行回道。
然后看了看沙漏算着时辰接着道:“看这时辰苏妈妈快过来了,怕是有好多事儿要跟少夫人您讨主意呢!”
祁嫣听了一笑。
“跟我讨什么主意?!老夫人去了两三年了,郡主万事不理,这府里若一直等着我拿主意,怕早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了,都是心里有数的!”
她才懒得管这些祁嫣挥了挥手接着道。
“红绡去安排下,用过早饭我带蓝衣回趟祁家,你出去的时候到世子院子里说一声。”
红绡笑着应了一声出去安排,真真是没有比她家少夫人活的再通透的了。
用过早饭苏妈妈果然过来了,只开了个头便被祁嫣一句话打发了。
这一句话便是,你家少夫人我未学过管家,自是什么都不懂的,但却懂得有功赏,有过罚,你便让各方管事记住这一点便是。
说完这一句话祁嫣便带着蓝衣径自出去了,只留苏妈妈站在原地愣神儿良久。
来到二门上,马车早已停在那里,红绡早已来知会过了,这二门上的管事儿还是李福,可是如今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更何况昨日之事,这些人纵是有郡主依仗,此时也半点不敢怠慢,更别提心生龌龊。
只是站在马车旁的月生着实让祁嫣微愣,不过转瞬又有些明了。
由着蓝衣扶着上了车,出了二门。
郑家祁家离得本就不远,不到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福叔福婶儿和钱世鈞夫妇一早得了信儿,早已侯在廊下,远远看到侯府的车架便快步迎了上来。
祁嫣带上帏帽,扶着蓝衣下车,福叔几人笑着见了礼,簇拥着往里走。
如今的祁家百草堂何止是门庭若市,一早门外便排了长长的人等着求药问诊。
这些人开始只是好奇能让这祁家百草堂大管事,大先生亲自等候出迎的是什么人。
待有明白人看清楚喊了一句:“妙手娘娘!!”
半条元宝街都沸腾了。
四下的人流蜂拥而至,这场面着实将已步上台阶的祁嫣吓了一跳。
好在这些人并未上到近前,只是在不远处站着,满脸敬畏的躬身施礼,更有甚者一些年岁稍大的妇人更是跪下顶礼膜拜。
“谢妙手娘娘救命之恩!谢妙手娘娘救命之恩!!”声音此起彼伏。
在他们眼里这个女子与天人无异。
祁嫣先是吓住,接着是感动,连忙回了一圈礼,嘴上忙忙道。
“各位乡亲父老万不要如此,这可要折煞小女子了,祁家世代行医,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本分,各位相邻如此大礼小女子万万承受不起,都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钱世鈞和福叔都是最知道祁嫣性情的,忙快步步下台阶将几个年岁最大的扶起来,嘴上也是如是道。
众人虽然起来,却依然不愿离去,钱世鈞的夫人低声道。
“少夫人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祁嫣点点头,又一一施了一圈礼
进了祁家大药房。
这些人见妙手娘娘已经进了祁家,才慢慢的缓缓散去。
钱世鈞和福叔目送众人散去才一起回去。
此时元宝街口良久之前停着的一辆青布小车也缓缓离去,马车上一个轻软却淡凉的女生缓缓道。
“嬷嬷,你说我要是行医是否也能有如此民望?!”
“那是自然!!”一个老妇的声音回到,语气里带着倨傲。
“姑娘自幼得老太爷真传,自是有这个本事,不过咱们是什么样的身份,又怎么会像她们一样,给这些贩夫走卒诊病!”
老妇人语气里满是鄙夷,随即话锋一转接着道。
“不过老奴这几日已经扫听清楚了,这祁家这药房加上河间那个药厂如今何止是日进斗金,姑娘若有这些在手,他日入王府,便是做不得正妃又如何,有这样的金山银海纵是谁,也不敢慢待姑娘!”
“嬷嬷经久识广,说的自是对的,可咱们这眼前可是有个碍眼拌脚的石头,着实惹人厌的很。”
“姑娘既说了碍眼拌脚惹人厌,咱们将她搬了去就是了嘛!”
老妇人说的甚是轻松混不在意,却让人感觉彻骨的阴刻!
“嬷嬷说的是呢!只是这石头搬开之前有些事咱们要好好谋划谋划了……!!”
马车渐行渐远,只留一缕阴柔的风。
祁嫣并未在祁家待多长时间,只用过午饭便返回了侯府,一是祁家百草堂如今诸事已顺,各司其职,祁嫣已无需挂念,二是祁嫣如今的身份实在不便在在外多做滞留。
回到郑家,一进二门便看到红绡在二门里侯着。
俏月一早去祁家送信儿,这会儿便跟着祁嫣一起回来。
俏月是个跳脱的性子,看到红绡等在那里,率先跳下马车跑过去抱着红绡的胳膊笑道。
“红绡姐姐怎的知道咱们和少夫人会此时回?!!早早便等在这里?!”
祁嫣也扶着蓝衣下了马车笑着走了过来,红绡笑着往前迎了几步道。
“我哪里知道你们几时回,不过算记着时候差不多了,过来等等看罢了!”
祁嫣笑而不语,几人簇拥着往里走。
过了二门里丁字夹道,红绡上前道。
“少夫人,三老爷并三夫人回来了!”
祁嫣闻言脚下一一转一行向西院一行道。
“怎的这么快?!咱们过去看看三婶。”
红绡跟在后面接着回。
“昨儿侯爷从紫云院出来便命苏源去了城外庄子上寻三老爷,三老爷并三夫人一早便赶回来了,跟您出去前后脚的事儿,侯爷亲自出来迎的,还有三爷也回府了,中午都是在墨云院用的午饭,爷们好似都没少喝,这会儿还没散呢。”
红绡说着话几人已经进了北院。
夕月阁廊下守着的都是方氏身边人,为首的正是方氏身边儿的大丫鬟秋萍,这些人都是见过祁嫣的,远远的看见祁嫣几人忙忙打发小丫头进去通报,自己则快步迎了上来。
一行施礼一行道:“奴婢秋萍见过少夫人。”
“三婶可在?!”祁嫣一行抬手示意秋萍起身,一行笑着问。
“少夫人里面请。”秋萍起身引着祁嫣往里走回道。
“您来的正正好,快帮着劝劝我们夫人吧,我们夫人这性子太善,从前只知道一味忍让,如今闹成这样她心里又不落忍!要奴婢说有什么不落忍的,再不处置有些人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几句话几步路已经进了夕月阁,三夫人方氏迎出来,未等祁嫣见礼便把她拉起来一起往里走,嘴上温声道。
“早上回来便听世子说你回了祁家,看你这样子定是才回府便过来了,折腾一天了,怎的也不先回去歇歇!”
两人一起坐在临窗的湘妃榻上,有丫头奉上茶水,祁嫣端起来抿了一口巧笑着道。
“心里想三婶了,便直接过来了!可等不得!!”
祁嫣说笑完微微正色,看着方氏牵强的笑意和明显微红的眼睛接着道。
“三婶,莫要想的太多!”
祁嫣知道昨日方子狂将郑家闹成那样,侯府里其他人不必说,云郡主也因此受了罚,以方氏的性子心里是不会好受的!方才秋萍也是如是说。
果然,祁嫣话落,方氏脸上本就强撑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侧头掩面泣道。
“都是因为我才闹成这样!!”
“三婶万莫要如此想,此事与你何干,说不得您才是最委屈那个,虽说是一家人,但有句话说得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凭她是谁犯了错都是要受罚的,昨日之事退一万步说,便是没闹起来,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元平候府成了什么?!郑家成了什么?!岂止是比关起门来罚几个折损脸面百倍,只怕是郑家爷们都不要做人了!”
方氏听祁嫣如此说转过头含着眼泪道。
“一早回来侯爷也是如此说,把我和你三叔很是训戒了一顿,说自家兄弟有事为何不说,可还当自己是郑家人,可还当侯爷是兄长,侯爷越是如此,我这心里越是不好受!”
祁嫣听着又劝了几句,知道方氏如今也只是心里过意不去。
方氏哭了一会,心里的话都倾诉了出来,祁嫣的劝解又合理入耳,渐渐收了泪,心绪缓解了不少。
秋萍进来服侍方氏进去净了面再出来,方氏脸上已不见牵强,开怀了不少。
“奴婢就说嘛!少夫人一来我家夫人一准儿就没事儿了,少夫人是谁啊?!妙手娘娘,不止医得了病,更医得人心!”
秋萍有几分绿萼跳脱的性子,见方氏没事儿了,笑嘻嘻的跟着凑趣儿。
“你这话说的不错,可方才在院子里跟少夫人混说的那些话以后不许再说,若让岳嬷嬷听了去,仔细你的皮!”
方氏这会儿才想起来方才秋萍和祁嫣说的话,点着秋萍的头审的她。
方氏素来脾气好,语气虽故作严厉,手劲儿却也不大,秋萍笑嘻嘻的讨饶。
两人又家常了几句,有丫鬟在外面传话说,三老爷吃醉了酒回来了,祁嫣借机起身回了青云院。
回到青云院,侯在廊下的蓝衣便迎了上来,跟在祁嫣身边小声道。
“少夫人,世子爷回来了,似吃醉了酒,在屋里歇着呢。”
蓝衣的话方说完,屋里服侍的染月听到动静也挑帘迎了出来,一福身一行引着祁嫣往里走一行轻声道。
“世子爷今儿可是醉的不轻,进屋倒头便睡了!”
说着话进了屋,祁嫣就看到躺在罗汉床上的郑擎。
面容矜贵身姿笔挺仰面而卧,一条腿微屈,白袍前摆一丝不苟附于身前,没有一丝褶皱不见一丝灰尘,如果不是榻上之人脸色有些酒后的潮红,祁嫣实在不信眼前是个醉酒之人。
而脸上的潮红不但不见酒后狼狈,反而使得矜贵的脸上添了几分红尘糜艳,不得不说,难怪任谁见了这人都要说一句天上的人,连醉个酒也能醉出如此风情,实在是……撩人!
祁嫣心内感叹,面上却只淡淡的轻声道。
“醒酒汤可备下了,这会儿睡着不能动,一会儿醒了喝点也是好的,免得头疼,再让小厨房准备些清淡的吃食。”
染月抿嘴一笑一一应了,这世子和少夫人越来越有夫妻的样子了。
一福身转身退了出去,又给红绡蓝衣使了眼色,红绡和蓝衣见祁嫣轻轻的坐在了罗汉床的另一侧,对视一眼也悄悄地退了出去。
祁嫣回身半卧在大引枕上看着另一侧的郑擎秀气的打了个哈欠,心里叹气,这人皮相长得实在是好看,可惜骨子里是个煞星,可惜!实在是可惜……!
祁嫣想着不觉睡意袭来,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就在祁嫣呼吸渐渐绵长之际,对面的人缓缓睁眼看过来,眸底一片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祁嫣睡得正觉香甜,忽听到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和童音,似是鸾哥的声音。
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循声望去,可不正是鸾哥和薛氏站在门口,两人正欣喜的看着她。
“姑姑,鸾哥好想你!”
鸾哥朝着祁嫣兴冲冲的跑过来,可没跑几步猛的站住,看着祁嫣另一侧磕磕巴巴的道。
“四……四叔!!”
祁嫣这才看到郑擎端坐在罗汉床的榻几前,看样子早已不知醒了多时。
薛氏也是才看到郑擎,着实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施礼道。
“鸾哥莽撞失礼,世子莫怪!”
郑擎撩袍下地起身还礼淡声道。
“长嫂不必多礼,一路劳顿你们坐着叙话,我还有事。”
说着人已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
直到此时祁嫣还有些愣神儿,这人什么时候醒的。
薛氏看着祁嫣懵懵懂懂的神色抿嘴会心一笑道。
“恭喜妹妹了!”
祁嫣见薛氏如此,便知道她想多了,却也不知如何解释,索性揭过,招呼薛氏坐下,又抱过鸾哥揉搓了一番,几日不见还真想这个小家伙了。
薛氏只当祁嫣面皮薄,也就此打住,只笑着看着两个人玩闹。
祁嫣和鸾哥亲近了一会儿便让红绡把他领到一边去顽。
红绡把鸾哥领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告诫鸾哥以后不可似今日这般莽撞,想起方才的一幕红绡便觉得脸上发热,鸾哥思念少夫人心切,直接便跑了进去,她们想阻拦已是来不及了。
只是这世子爷如今是怀了什么心思,以前世子爷的心思她是再清楚不过了,郎心似铁断无转圜余地!可这几日她却有些看不清楚了!
屋里祁嫣将这两日府里发生的事细细于薛氏说了。
虽然让俏月去河间接的薛氏,可对于府里发生的这些事薛氏并不完全知晓。
听祁嫣说完不禁咬牙唏嘘。
“她也算是张狂过头了!!!”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姜氏。
“说不得咱们还得谢谢她,”祁嫣挑眉浅笑,“没有她浅薄张狂,闹成这样,咱们也不能得如此顺利,如今府里爷们都知晓了其中厉害,她纵是有郡主这个表姑母做靠山,也别想再只手遮天,咱们纵是不能完全掌控侯府,立足尚有余地,侯爷重郑家后嗣,鸾哥是长房长孙,如今又受教于时先生,他日不愁不受重视,有些事姐姐也要早做绸缪!”
祁嫣不想过多插手侯府之事,在她心里,始终未曾将自己当做侯府之人,潜意识里总觉着终有一日还会离开,可薛氏不同。
“妹妹说的这些,姐姐都明白,以前不是没有那份心,而是姐姐不敢呐!保命尚且艰难,如今不同了,以后便是为了鸾哥,姐姐也是半步也不会退让了!”
薛氏深吸了口气看着祁嫣道,为母则强,为了她的鸾哥也容不得自己软弱!
“这两日祖宅一切可都好?!”
祁嫣说完了侯府之事,便问起了留在祖宅的诸事,虽离开不过两三日,祁嫣心里还是难免惦念,尤其是郑青梅。
“都好!”薛氏知道祁嫣所想忙道。
“大姑娘这两日已经好多了,早起走之前我还去看过她,再修养个把月便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天也冷了,正好接回来。”
“至于嬷嬷!”提到姚嬷嬷薛氏顿了一下。
“嬷嬷说侯府她便不在回来了,只说是她这个年纪也早该出府容养了……!”
祁嫣垂眸,和她心中猜想一样。
两人说着话,蓝衣进来请晚饭,薛氏回府只把东西送回倚翠阁放下还未来得及收拾就被鸾哥拽过来了,晚饭就更不用说了,这会儿正好一起用了。
三人用过晚饭天色还不算太晚,祁嫣送薛氏和鸾哥回西院。
前面鸾哥和火儿嘀嘀咕咕,一人一犬很是开心。
自从鸾哥到了祖宅,火儿跟着鸾哥的时候倒是比祁嫣的时候多了,前几日祁嫣回府也并未带火儿一起,是今日才和鸾哥一起过来的。
祁嫣和薛氏两人慢悠悠的在后面跟着,一边闲话儿一边消食儿,看着和火儿一起走在前面的鸾哥和俏月,祁嫣沉吟了一会儿看着薛氏道。
“姐姐初初回府,身边儿怕是没有几个得用的人,便让俏月先跟着你们吧!”
西院姜氏和尹姨娘都不是善类,薛氏鸾哥弱母幼子祁嫣实在放心不下。
“妹妹的心意我领了!”听到祁嫣如此说薛氏连忙笑着道。
“可是妹妹身边得用的人也不多,再者今早三爷给我送来了两个丫头并小斯,都是托底且有些功夫的,妹妹就放心吧!”
“没想到三哥早已安排妥当了,如此我便放心了。”
“总不能事事都要你跟着费心!”
祁嫣话落忽听得三爷郑威的声音,抬头才看到不觉已经到了西院正门口,郑威手牵着鸾哥正含笑看着她们。
“三哥这话未免有些见外了!”祁嫣一行施礼一行笑着道。
“妹妹教训的是!”三爷郑威亦笑着回礼道。
“还未恭喜妹妹,妹妹如今在朝,官居三品,我这个做哥哥的都是望尘莫及了。”
郑威笑语晏晏,脸上比之前几日舒朗了不少,前几日他担心祁嫣回府后境遇,却不想这两日有了如此多的变故,让他安心不少。
“什么在朝三品?!可是有什么喜事我还未知晓?!”
一旁的薛氏听郑威如此说,嗔圆着双眼看着两人,有些难以置信,更多的是喜不自胜,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可是……这又实在是让人……!
自古以来女子封官这是何等殊荣!!
薛氏一问祁嫣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和薛氏并未提及封官之事,忙笑着道。
“皇上念及我父亲与先帝的情谊,又怜我孤弱,才厚赐此三品殊荣,怎好和三哥这铁血军功相提并论!实在是羞煞我了!!”
“这么说这是真的了!!恭喜妹妹,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薛氏抓着祁嫣的手,险些喜极而泣,薛氏虽看不懂朝局,看不出其中深意,却隐约懂得这是今上再给祁嫣做主!
祁嫣薛氏在前,郑威鸾哥在后,一行人一行往栖翠阁走,一行闲话家常。
“妹妹方才的话过谦了,平时疫和前日拜月朝会南越公主一案,妹妹将两场惊天祸事消弭于无形,可不是我这一介蛮夫比得!今日家宴提及,便是二叔三叔也是连连称道!”
听三爷郑威如此说,祁嫣转头笑道。
“都是家父所传,机缘巧合都是天意功德!”
三爷郑威浅笑,“祁先生大才,当年救郑家于危难,幼时祖母常常提及!”
祁嫣含笑听着,今日郑威有些古怪,倒地想说什么?!
只听三爷郑威顿了一下接着道。“当年祖母将郑家的祖业留给妹妹,如今还有几个铺子在二哥手上,我今日已与父亲说过了,明日便将几个铺子交还与妹妹!”
这几句话,三爷郑威说的甚是艰涩,实在是二爷郑伦这几年做的事实在让人不齿!
“好!如此便劳烦三哥了!”听三爷郑威说到这里祁嫣自然明白了,笑着应了。
顿了一下接着道:“这些事我是不懂得,明个儿三哥便连其他的一并交于薛姐姐吧!”
“好,这些事便不用你费心了!我会把这些事办妥当在回河间!”
三爷郑威说完见已到了禧翠阁门口拱手接着道:“我还有事,便不进去了。”
三爷郑威如此说一是为了避嫌,薛氏是寡嫂,身为小叔薛氏的院子实在不宜踏足,有事可以在外面说,所以他才会在西院门口专程等候。
二是确实有事,这事便是到知春馆将府里和外面铺子的账务拿过来,昨日元平候连夜着人传他回府,虽未明说,却是让他回来处理此事,这也是给他们大房留足脸面。
祁嫣薛氏回礼,目送郑威走远方才进了栖翠阁。
院内早已收拾了,损坏的东西也都重新置换齐整,比之原来还要精致许多。
祁嫣和薛氏转了一圈,又闲话了一会儿,趁各院落钥之前祁嫣回了青云院。
回来路上俏月牵着火儿走在祁嫣身后说了一事。
莫云先生过几日也要搬来京城,并让俏月传话,要见祁嫣一面。
祁嫣面色不动点头未语,示意自己知道了,心里却波澜微兴。
接下来的些许时日祁嫣实在忙碌,府里的事都交给了薛氏,自是不必操心,可是还有个三品医政的官职在身。
皇上的旨意写明是协理太常寺太医院医政,祁嫣自不必像其他官员日日上朝坐衙,可两个月前那场时疫让皇帝龙颜大怒。
太常寺太医院首当其冲,天子一怒,雷霆万钧,一些人倒霉是少不得的,皇帝更是斥令整顿医务。
可是这些太医太医令要么不学无术,要么只懂治病,哪懂这些医政,如今的太医院怎只是一个乱字而已。
新任太医令是黎令清的关门弟子姓顾,名叫顾益生,性情极似其师,对医道极是痴迷,此次任太医令也是赶鸭子上架,黎令清硬压到他头上的,此人对医术触类旁通,对医政却是狗咬刺猬,不知道从哪里下口。
这两个月来太医院医政整改之事毫无进展,他的恩师太常寺卿黎令清将这些事甩给了他就不管了,顾益生终日一筹莫展,毫无头绪。
可算皇帝又封了个三品医政使,而且这新顶头上司又是名满京城的,颇具传奇的妙手娘娘,第二日顾益生便来到元平候府递了拜帖。
即是公事又是外男,祁嫣在墨云院偏厅见他,顾益生二十七八左右,生的儒雅清秀,举止略有些局促,一副书呆子样,见到祁嫣不过是一个不过二十岁美娇娘,更是窘的耳朵都红了,磕磕巴巴好不容易说明了来意,把旁边的染月红绡都逗乐了!
祁嫣笑着应了,如今她既担了三品医政的官职,在其位谋其政也是职责所在。
送走了顾益生,祁嫣便将自己所知所想悉数罗列整理出来,从疫情的预防,上报,防治到药品的监管监察,行医人资格的培训考核等等等等……!
每隔一日便出府到太医院和顾益生还有几位相关的医政官员和太医逐一商讨。
如此过了十余日,九月初一,一本太常寺呈上的关于整顿医政的奏折出现在皇帝楚睿的书房的御案上。
皇帝楚睿只略略的看了看,脸上便龙颜大悦,对着下面道。
“阿擎,你这位夫人实在是了得,心思细致谨慎,才学宏博,若为男子,必是朕的肱股之臣!”
说着将手里的奏折递给身边的***,***双手接过步下御阶交到郑擎手中。
郑擎打开看了看,眸底波光微动,嘴上却不置可否,正想呈回去,却被身边的人抢了过去。
“郑阎王你看完了,也给我们看看,我可是好奇的紧,这上面写了什么能得皇上如此赞许?!”
说话之人正是凤脩,旁边儿还有左清风,左清风的母亲是老安平王之女,老安平王是庸帝的幼弟,庸帝在世时封其为安平郡主,身份说起来比之郑擎的母亲云郡主还要贵重。
今日恰逢初一,几人一起进宫请安,正好都在御书房。
凤脩打开奏折,左清风也凑了过去,一看之下两人都是面色微肃,上面所书无不思虑严谨,条理清楚,有些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清平河边,时疫过后朝廷彻底清理河道,加宽河堤,如今清平河边的官道甚是宽敞平坦,远远只见三人骑马缓缓而行,路上行人纷纷避让,正是方出宫的郑擎凤脩三人。
“我说郑阎王,我总觉得你家这位夫人有些……!”凤脩撇撇嘴接着道。
“要我说不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就是妖孽附体,你要小心啦!!”凤脩尾音拉的长长的。
郑擎眸色一锐,猛的看向他,寒芒暗涌,未等开口旁边的左清风连忙道。
“凤候,这世间不乏见识广博,聪慧绝伦的女子,不可如此菲薄!!”
“左清风,我就知道,一见到不同寻常的女子你就会想起你那位至今还不知所踪的红颜知己!!都走了好几年了,你还惦记着呢?!”
“凤候!慎言!!”
左清风怒声道,眸底涌动极其痛苦之色。
凤脩的嘴实在讨嫌,左清风本是替他解围,他却把左清风也扯了进来,还专往人家的痛处戳。
见左清风如此,凤脩方惊觉自己过了,连忙拱手道。
“算了算了,是我错了,我这人就爱信口胡诌,你们都别与我计较,一会儿我请喝茶,赔罪!!”
郑擎左清风面色依然不渝,却也没在说什么,三人来到清平茶楼,掌柜的见了远远的迎出来,吩咐小二牵马,自己恭恭敬敬的引三人上楼。
这三人来自然是要最好的雅间,喜欢喝什么吃什么掌柜的自然也是了然于心,不用三人开口就已安排妥当,然后又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郑擎左清风相对而坐,两人因方才之事都不搭理凤脩,自斟自饮。
凤脩见两人都不搭理他,只得自己坐到窗前,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
突然凤脩咦了一声,指着对面道。
“你们看看那人是谁?!”
清平茶楼呈大半环形,坐在窗前不但可以看到楼下散座,也可看到对面房间。
郑擎左清风两人循声看过去,只见对面房间窗前坐着一男子,一身黑袍,清瘦冷俊!
“这是何人?!”左清风见比人一身布衣却难掩其气度,不禁问道。
“月前皇上听闻有天机阁人住在河间,派端王去请,端王爷这个月可是去了三次,三顾茅庐也未能请其出山,不想今日却出现在京城,不知是何意?!”
“就是此人?!”郑擎问道。
凤脩一笑,“前次我跟着去凑热闹,见过一次!”
郑擎和左清风听闻此人便是皇上心心念念的天机阁人都走到窗前。
正在此时凤脩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指稍偏指着对面,嘴里磕磕绊绊的道。
“哎!哎!郑阎王你看你看,那个不是!那个不是……!”
说了好几句也未说清。
郑擎和左清风快步来到窗前,顺着他所指,只见对面楼梯上一女子正拾阶而上,女子一身天水碧的素色衣裙,头戴同色帷帽,看不清面容,身后跟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双生婢女。
左清风不明所以,不过是几个女子,这凤脩何至于如此。
回头看向郑擎,却见郑擎脸上虽依然淡漠,眸色却极冰寒,一时愣住。
左清风与郑擎自幼相熟,见他如此便知道他怒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怒气!
凤脩却一脸兴味的嘻笑,眼中闪着浓浓的八卦气息,指着对面前面的女子对左清风道。
“那便是我方才说的那个不是有高人指点就是妖孽附体的那个女子,只怕是被我不幸言中了!”
凤脩一行说一行摇头晃脑的叹气,状似叹息实则乐祸。
凤脩说话声音不小,对面窗前男子似有所感,抬眸看过来,几人无声对视。
半晌,对面响起了敲门声,莫云缓缓收回目光,驱动轮椅离开窗前坐回桌边。
雅间的房门打开,祁嫣带着俏云俏月走了进来。
祁嫣抬手交叠施男子礼恭敬道。
“莫云先生。”
莫云客气回礼,已不似初次见面时满眼审视,做了个请的手势淡声道。
“请坐。”
祁嫣坐下开门见山的道。
“不知先生见我有何事?!”
莫云倒了一盏茶缓缓推到祁嫣面前,嘴里曼声道。
“今日见你有两件事,第一件是要告诉你我已接受皇帝的旨意入主神机营。”
祁嫣微愣,心里疑惑,这件事月前林七娘曾与她提过,只说莫云无意出世,但不知今日为何又同意了,但祁嫣没有问。
莫云顿了一下,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再次缓缓推到祁嫣面前接着道。
“第二是想当面表达谢意,谢过夫人为师门除去叛者,寻回师门之宝,解师尊毕生之恨,这枚手环即是夫人寻回的,就赠与夫人,算是天机阁的谢礼!”
祁嫣看着锦盒里面的手环,和原来的并不十分相似,不仅尺寸小了很多,上面的纹饰也不尽相同,繁复的纹路,鲜明的色彩,很是类似后世的掐丝珐琅手镯,又多了些许异域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