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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日初白,晨风沾露。
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响起,我睁开双眼,起身掀开帐皮,张眼望去,蝉初初她们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感受到我的目光,蝉初初朝我点了一下头,随后走出洞外查看有无敌犯。
我伸了个懒腰,瞥眼看见毒珠从一旁的帐篷中走出来,身后还跟着睡眼朦胧的小丫头,她一边揉着眼,一边还伸出手想要拉住毒珠的衣袂,可惜毒珠走得太快,小手在空中只抓到了几团空气。
“对了,小丫头,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伸手抱起她,她看见我突然眼睛一亮,似乎一夜下来已经不太怕我们了,抱着我的脖子不放,声音不再是那种喏喏的害怕,放开了性子之后非常清丽:“我叫婷婷,牧婷婷。”
“那婷婷,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牧婷婷坐在我的臂弯上,比了一个大力士的动作,可惜胳膊上没有二两肉,瘦瘦的有些滑稽:“感觉不像以前那样痛了。”
“以前是哪里痛?”
“头啊,脚啊,肚子啊......浑身都痛,不过我很乖,他们都在哭,就我一个人没有哭。”
我伸手摸摸她的头,问道:“那大家都在哭,你为什么不哭?”
“母亲告诉我,如果哭如果没有用的话,就不要哭。”
我手上的动作微顿,眼前这个孩子随意的话语中隐藏的坚强稍微有些触动了我的心,人总是只有在乱世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坚韧不拔的气质。
吃过毒珠做的烤鱼之后,我们五人跟着天道派前行,一路上,如果遇见麻烦,清虹会随意甩出几剑,那些被魔气侵蚀了心智的走尸们便烟消云散,遇见幸存的村子便慷慨捐出雪莲垠水,解救了无数凡人与水火之中,蝉初初对我们越来越满意,目光接触的时候也不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御剑之快,一日千里。
傍晚,我见蝉初初他们并未停下前进的脚步,还在不断阴沉下来的天空中飞行,感觉这不像是谨慎的蝉初初会做的决定,我有些奇怪地追上他们,问到:“再往前走是没关系,但是你们与我们不同,施法一天,还是要休息一下的好。”
蝉初初身边的女子开口道:“公子,前方不远处就是一座城,我们计划今晚赶到,那里会很安全。”
我恍然大悟,不再质疑,放缓了速度重新回到自己的队伍中,懒得自己飞,坐在牛亘幻化的黑色大长剑上悠悠晃脚。
在清虹剑上的牧婷婷也学着我晃脚,清虹看着小丫头一副很悠闲的样子,玩心顿起,操控飞剑来了一个螺旋下落,吓得小丫头惊慌失措,哇哇大叫,心脏都快要停了的模样。
“嗷呜啊啊啊啊啊!”
清虹哈哈大笑,瞬间平衡了飞剑,牧婷婷捂着不断起伏的胸口,呆了一会后,居然也咯咯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稚雅的笑声配上豪迈的笑声,让前面天道派的人忍不住往后看,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身边充斥了死亡的世界中还有人可以笑得这么肆意。
毒珠看着旁边的两个疯丫头解开了挡风的屏障,在云海的狂风中冲浪,大呼小叫,豪无礼数,却自由快乐
无比,比得过世间之人万般快乐,嘴角也微微上扬。
夜晚,当星月亮起时,我们堪堪到了城,庞大的禁飞法阵不断旋转运作,黑甲般的符咒覆盖在城墙之上,高深修为的守卫手持法器,目光锐利地在我们身上不断扫视,确认我们并没有被魔气侵蚀之后才挥手放我们进去,防御可谓是固若金汤。
听蝉初初说,这是天下为数不多还没被魔物攻陷的城池。
既然是为数不多,那么必然蜂拥而至,鱼龙混杂之下,此地则会混乱。
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混乱。
惨黄的光芒从灯笼的破洞中参透出来,映在人们呆滞的脸上,干扒精光的女子男人被锁链捆着,低着头等待客人的挑选,猪肉摊上的刀板上血淋淋的,偶尔能瞥见人的指头,却又被屠夫很快拿掉,花白的肉不细看的话与猪肉没有区别,拥挤的道路上堆满了贩卖各种各样商品的人,昏暗的角落中有血肉鞭笞以及压抑的哀嚎。
牧婷婷将我靠得紧紧的,闭嘴不语,虽然害怕,但行走速度却与之前没什么变化。我看了她一眼,用宽大的披风将她笼罩在内,温暖将她拥抱其中,她抬起头看我,我抬起头看前方。
蝉初初在前面带路,语气淡漠,似乎以前早已经见过此地是什么景象:“莫听莫看,莫要多管闲事。”
天道派五人走在前面,明净如雪的衣裳与这里的一切脏乱格格不入,那些商人们很有默契的让开了一条道理,伸在路上的脚缩了回去,瘫倒的奴隶爬到角落,破碎的骨头被踢到一旁,他们的眼神都直勾勾地盯着天道派的人,流露出对他们腰上佩剑的惧怕,以及想要侵染那份纯净的贪婪。
走了一段时间,我们来到一家相对干净的客栈,蝉初初拿出天道派弟子的令牌,放在桌上给店小二看了一眼后就收起来,再拿出一瓶丹药前往一推:“十间房间。”
店小二默不作声地收起丹药,递过十张房牌,转头继续朝厨房里去了,之后端出好菜来给在大厅中的为数不多的客人们。
蝉初初找了个位置坐下,我们十人拼了两桌,也没有吩咐什么,店小二就直接将菜肴端了上来,只是很普通的炒菜炒蛋而已,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珍贵的丹药换来的。
“吃吧。”蝉初初说道。
“就给我们吃这种?”毒珠不满皱眉,没碰筷子,顺便瞪了一眼嘴馋的牧婷婷。
听见这话,蝉初初的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似乎强压着怒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我不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小姐公子,人界被魔气污染,土地种不出粮食,肉食腐烂,水源断流,人族早已经山穷水尽,在刚才的街上,女人值一块饼,男人值两块,而我们现在端坐在空旷的大厅中,吃着干净的粮食,你居然还不满?如果不满想离开的话,请,这是你的房牌。”
房牌被一只手按在毒珠的面前,与木头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
如此不客气的顶撞,顿时让毒珠柳眉倒竖,面现怒容,一只手高高举起就要拍下,手掌中蕴含的妖力若是落实,方圆一里都要崩塌。
好在一只温润如玉的手轻轻拖住了那含怒的手掌。
我将毒珠的手轻放在桌子上,对着蝉初初微笑道:“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吃炒蛋的,不知道能比得上当年舍妹身边侍女的几分味道。”
蝉初初冷哼的一声,端起饭碗小口小口的吃起来,并不想理会我们,天道派其他人也是低头吃饭,错开目光,各自都觉得气氛尴尬。
毒珠看见我开始吃起那些她看不上眼的粮食后,犹豫了一下,也端起饭碗夹菜,牧婷婷见自己最害怕的毒珠拿筷后,自己也赶紧拿起筷子,在这里,大概只有真正身处乱世的她才明白食物的珍贵。
“明天在这里休整一天,然后要去鬼魂山探探一个魔头的情况,因为非常危险,所以你们也可以不用跟来。”
吃完饭后,蝉初初就只留下这一句话,然后就带着天道派的人离开,因为有十间房间,每人一间,所以各自休息。
一夜无话。
但早上有话。
“我要见公子哥哥!”牧婷婷稚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公子正在安寝,不可打扰。”牛亘声音冷漠地回答,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唉哟,你看人家小妹妹都可爱,都这么求你了,你就不能通融下吗?大不了我今晚请你喝酒。”是清虹在骚扰牛亘无疑。
“清虹将军!请你记住你现在是一个护卫!”牛亘的声音中已经有了一点愤怒。
“呵,固执的男人......不过姐姐很喜欢呢。”
我起身,无奈地揉了揉眼角,对着门道:“行了行了,谁想进来就进来吧。”
门外顿时一阵寂静,随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牧婷婷跑进来爬上我的床,突然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眼前满是放大的衣裳,还有额头上熟悉的触感,让我突然有点晃神。
好像......以前也有这样一个人,喜欢给我早安吻。
“公子哥哥生得好漂亮。”牧婷婷这样说着,然后拧起毛巾,在我脸上胡乱擦着,照着睫毛还吹了一口气,似乎在照顾一块上好的美玉一样。
“婷婷以后也可以生得很漂亮。”
“那也一定没有公子哥哥漂亮。”
因为她力气小没拧干水,将我脸上弄得满是水渍,我拧干净水后又重擦了一边,回头一看她在我床上滚来滚去的,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后,来到书桌前拿出自备的卷轴开始沾墨书写。
不一会儿,毒珠端着早膳进来,一杯清澈的香花水,一份里熊嫩肉,放在桌上后恭敬退步,我只喝了半杯香花水,剩下的就都被牧婷婷吃光了。
毒珠在收拾碗筷地时候斜了牧婷婷一眼,心想这小丫头还真是聪明,知道粘着王就会有好吃的。
面对毒珠的目光,牧婷婷害怕地慢慢挪步向我,因为人比桌子矮,不断跳起来想看看我在写什么,感受到身边的闹腾,我摸了摸小丫头的头,说道:“毒珠,你带着婷婷出去玩吧。”
毒珠应道:“是。”
牧婷婷问道:“公子哥哥不一起吗?”
“不了。”我摇头,说道:“我喜静。”
“哦......”小丫头被毒珠带走了,临走前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