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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刘仲还需要养伤。那边厢方易却已经开始了自己的造纸“大业”。
自从突发奇想的要造纸,方易便已经在心中反复的梳理过工艺流程,以确保不会有所遗漏。几日来,方易每天午时,便会去浸泡那些谷草和秸秆的池塘边,细心的查看情况,观察着它们的变化。
终于,在七天之后,方易发现那些原料经过池水浸泡,许多坚硬的“壳”被分解松散,变得十分绵软。他知道,这些制作纸浆的原料,已经达到的了要求,可以进入下道工序,也就是所谓的“煮料”。
这些被池水长期浸泡之后的秸秆,并不能立即当做原料制成纸浆,因为其中还含有大量的“杂质”,这些杂质包括木素、胶质,以及纤维等等,并不能用普通的浸泡去除,只能在高温状态下的,通过一些化学溶剂加以溶解。而这个所谓的化学溶剂,其实也不是什么“高科技”,就是普通的石灰!用石灰加入原料之中进行简单的化学反应,就能达到去除杂质的神奇作用。
但是,就在方易兴高采烈的去寻找石灰时,却被告知没有这个东西,甚至他们连听都没有听过!方易如遭雷击,他不敢相信,像石灰这么“原始”的,“朴素”的东西,这个时代的人,竟然会不认识!于是,不甘心的他又多处询问,得到的结果却都是一样,没听说过!
这一下,方易傻了!他没有想到,石灰这么简单易得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没有被人广泛使用,而且令他头疼的是,这石灰去杂质可是造纸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如果没有石灰,那么这最重要的一道工序将无法完成,这纸也就自然是造不出了!
要说这纸造不出来,本来倒也没什么!这本身也算是在搞科学实验,目的是想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些农作物剩下的废料,所以即便失败个几次,方易也是完全能够接受的!可坏就坏在他一时兴起,和那个邓禹打了赌,这下倘若真是造不出来,他这面子问题到还无所谓,他承受得住,但那“一百金”的赌金,他可给不起啊!
方易在打赌的时候,根本对这“一百金”没有概念,以为一个小孩子能够随口说出的数字,自然也不可能是多大笔钱。可直到后来,他和那些樊家下人聊天时,才发现这一百金,对于普通人来说,完全是一个天文数字!即便他如今在樊家身份特殊,樊宏又信任他,但要他去找人家拿这么一大笔钱来还赌债,他这个脸皮可就拉不下来了。
“要不!干脆就耍赖吧!反正那邓禹也是个小孩子,应该能赖掉吧!”
方易无奈的想着,心中已经没了主意。其实他以前做事,大多心中有谱,把事情想得非常清晰细致之后,才会动手进行。所以每回做起事来,他总是有条不紊,很少有什么错漏。可是自从来到这里,因为知道很多后世的“科学成果”,并且一路挪用得都非常成功!于是在无意间,他也渐渐放松了对细节的注意,心中笃定这些“科学成果”不会有问题,才会导致现在这样,缺乏实际环境考量,生搬硬套后世工艺,最终却面临失败的危机。
“不行,我得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方易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决定先平静下来,好好想想解决的办法,如果最后真的没有解决办法,那也是自己造成的后果,就自己担下来便是了。于是方易开始思索,开始努力在记忆里搜寻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想看看是否有办法解决“石灰”的问题。
首先,他想到如今这些人,还不认识石灰,也不会使用石灰,但并不代表石灰不存在。那些能制成石灰的岩石一直就在地下埋着,只要能找到它们,将它们挖出来,他就有办法将其提炼成可以使用的石灰。不过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石灰石虽然在地下,他却没办法在短期内找到它们,毕竟他在后世也只是个大学生,没有地质考察方面的经验,只凭着书本里教的知识,想要轻松的找到并挖出那些埋在地下的石灰石,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石灰看来是不能挖了,那么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没有呢
?方易又开始思考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寻找石灰的替代品。石灰是碱性物质,主要成分是碳酸钙,使用石灰的原因,则是因为石灰与水反应形成氢氧化钙,能够与泡软后的纸浆原料中的木素进行反应,生成碱木素而将它从原料中分离出来,达到去除杂质的目的……
“啊!对了!碱!”
方易突然想到问题的关键,他现在不是需要寻找和石灰完全成分一样的代替品,而是只需能代替石灰在“煮料”中的作用即可。那什么东西能有这个效果呢!答案非常简单,那就是“草木灰”!草木灰也就是植物被焚烧过后,剩下的那些灰烬。和石灰不同,草木灰的主要成分虽然是碳酸钾,但却同样是碱性物质。也就是说,它和石灰一样,能起到分离杂质的作用。而且,由于这个时代的人们,大多还处在使用柴火烧水煮饭的阶段,所以这种东西可说是唾手可得,取用非常方便,甚至不用花半毛钱。
终于找到解决方法,方易自然十分兴奋,于是赶紧着手准备,收集了大量草木灰备用,准备展开第二道工序。这第二道工序需要“煮料”,于是方易便又找人架起土灶,起了几口大锅,各装半锅水,接着便一批一批的,轮流将那些泡的绵软的秸秆放入锅中蒸煮,并且一边搅拌一边加入草木灰。搅拌均匀后,再将其捞出,堆放在一处任其自然的发酵,这样就完成了纸浆的初步处理。
就在方易忙着造纸的时候,那边厢邓禹却和刘仲一起离开了樊家。而方易听说两人走后,倒也不是太在乎,毕竟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造纸!能够把纸造出来,不仅意味着他“创造”了一项“前无古人”的伟大发明,而且还能赢得赌约。
当然,就这个赌约来说,方易心底也并不是那么的在乎!只要能好好的把纸造出来,自己也不会真去和邓禹那小子要一百金,毕竟人家只是一个小孩子,可能也是说话没个轻重。而且他现在想来,当时自己和他打赌也是一时兴起而已,之后也觉得有些无聊,若不是差点造纸失败,他还真没有再把这赌约放在心上。
有了这样的心态,方易造纸的工作,也就能更加的平心静气的进行。在邓禹和刘仲走后,方易每日都会关注着纸浆的情况,时时刻刻注意这纸浆发酵的程度。
六天后,那些纸浆终于到达要求。方易便又让人用麻布口袋将这些纸浆装满。然后一袋袋的拿到小溪边进行漂洗,这么做的目的,是将那些已经分离开来的杂质,彻底的漂洗干净,最后留在袋中的纸浆,就会更加纯正。
到了这一步,纸浆的制作,就算是基本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给纸浆增白,由于没有增白剂,方易使用的方法,只能是最古老的“晒白”,也就是将这些纸浆铺在日光下,进行长时间的曝晒。这样做的效果,是利用阳光的直晒,提升纸浆的品质,让纸浆更白。
因为需要直接曝晒,所以方易选了一处日照充分的地方,将这些纸浆铺开,以便能够充分接受阳光的照射。
在这一切工作完毕之后,接下来,就需要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了!而在这些纸浆达到要求之前,方易只需让人对纸浆进行照料,让他们在白天日照充分的时候,将纸浆搬出来进行晒白,在其他时候收到通风干爽的草棚下遮挡风雨,以避免刮风下雨这些天气变化影响纸浆质量。而他自己,除了偶尔去查看一下纸浆的状况之外,也就没有其它事情可做了。
这一下子,忙碌许久的方易,突然清闲下来了。正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在一开始,方易还非常享受这样的闲暇时光,可是时间一久,无所事事的他开始觉得无聊,便决定出去转转,熟悉下周围的环境,也能多增加一些,自己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不至于当那“井底之蛙”!
于是乎,方易开始在湖阳四处出没,那些城外的乡,聚,都留下他的脚印。他也因此了解了许多当地的风土人情,以及一些“小道”消息。
由于这个时代的信息流通极为不便,获取信息的途径基本是靠口耳相传,所以想要知道这些“时
事”,就只能多听多看,多与人交流。而方易就从这些五花八门的小道消息中,听到了一个,他比较感兴趣的消息。这条消息是说在荆南,出现了一支数目达到几万人之多的匪军,他们占山开寨,劫掠周边城镇,并且与官军发生冲突。朝廷忍无可忍,派军多次剿灭,却被他们一一击退。匪军因此声威大振,越来越多的流民加入其中。
如今天下连年灾荒,各地流民组成的匪盗多不胜数。照理说,听到这么一条强匪的消息,谁也不会感到特别奇怪。但问题恰恰就在于,方易是穿越而来,知晓未来历史,知道这天下不久便要大乱,所以他对这些有“造反”意图的匪军,特别留意。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令他回忆起一些重要的历史线索,这对于他寻找刘秀,非常的重要。更何况,这支匪军还有一个出乎意料的“响亮”名号,令方易不得不引起重视。
原来,这群在荆南占山为王的匪徒,因为所据的山林而被人称为“绿林匪”,他们占据的山林,便叫做“绿林”!
方易对这“绿林”二个字,实在太过熟悉!因为在后世的所有故事里,几乎都把那些与朝廷作对的江湖人士,称作“绿林好汉”。而其中这“绿林”二字的由来,方易也知道是因为古代的一次农民起义而来。只是他不太记得,这个“绿林”是不是他知道的那个“绿林”!如果是,那么这群“绿林匪”就会引起一场,足以载入历史的起义战争。而这场战争这会不会和刘秀,或者东汉的建立有关系?方易也不得而知!他只是隐隐觉得,如果答案是的话,那他们和刘秀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才对。
当然,如果此“绿林”非彼“绿林”,那么这些联想也就毫无意义!毕竟光靠‘绿林’二个字来推论,实在有些证据不足,也不够严谨。方易也是找“刘秀”心切,才会对这些消息有过多揣测,其实仔细想想,不管是谁带头造反,反正最后当皇帝建立东汉的,只会是刘秀,不会是别人!当然,除非历史会发生改变……
“历史……改变!!!”
突然间,方易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一个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那就是历史是否会发生改变!比如他的存在,这本来就是一个“意外”,原本的历史里不该有他,可是他来了,历史里多了一个他!那么历史本身呢?会不会按照原本的方向发展下去?还是……还是会如传说中的“蝴蝶效应”一般,被他这个“意外”所影响,而发生多米诺骨牌式的连锁反应?
想到此处,方易心中狂跳不止,他已经在用自己超越时代的知识,改变着周围的环境!比如本来要到东汉才会出现的“造纸术”,被他在这个时代就发明了出来,这一举就把造纸术,提前了几十年时间!那这项“专利技术”本来的所有人蔡伦,会变成什么样?还有,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樊宏就不会学会治蝗虫,那么此时的湖阳,估计已经遭遇蝗灾!樊家也正在承受着灾祸之苦,这周围的一切,也都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但是,现在因为他的存在,这一切已经变得完全不同了!他不但帮樊家,帮湖阳解决了蝗灾,而且即将成为造纸术的“发明人”,那么难道说,历史已经被他改变了吗?
方易背脊一凉,心中越发的恐惧起来!因为他接着又想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如果自己的行为产生了连锁反应,如果历史走向发生改变,那么刘秀还会不会出现?又或者王莽还会不会倒台?甚至他自己呢!还会存在吗?他是后世的人,如果历史发生巨变,那他会不会被“抹杀”!
方易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于是赶紧摇了摇头,定了定心神,以免走火入魔!要是没被历史“抹杀”,自己倒变成个痴傻的疯子,那就划不来了!
“还是顺其自然吧!”
方易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轻舒了一口气!心说这种推论,其实根本没有答案,自己想的太多太远,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夜已经深了,平静下来的方易,不久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