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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两个黑影从西面飘落在院中,一个掩身在廊口的转角处,一个悄然到了的客房外,无声无息地推开房门,一闪而入。
房内黑沉沉,店伙居然没有留下灯火。
“我……我要水……”床铺方向,传来了微弱的叫声,有气无力有如呻吟。
孤零零的旅客,没有朋友照顾景况必定凄凉。咦?情报显示……他不是有一个冰冷美女和两个随从吗?怎么会无人照顾?不好!……这是陷井!
“我给你找水喝。”黑影平静地说,倏地向房外疾闪而去。卟一声响,黑影向下一挫,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所抓住,黑暗中赫然被锁住了咽喉,无法发出警示,软软倒地。
在廊口负责把风接应的黑影,贴在墙角戒备,目不转瞬地离开隐身处准备
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语音:“阁下,在等人吗?”
黑影吃了一惊,倏然转身,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匕,不假思索地欺进,一匕急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只要发现有人,杀人灭口势在必行。
廊口转角处灯光照不到,黑影根本不理会来人是何来路,反正看到的是一个人影,哪有闲工夫辨明身份?这一匕捷逾电闪,反应之快,委实无可伦比,按理决无落空之理,这种高明身手的人,做刺客必定胜任愉快。
匕首取心房要害,奇准无比。
可是,这快速的致命一击竟然落了空,眼前黑影一晃,匕首扎了个空,接着丹田小腹一震,挨了重重一脚,嗯了一声,砰一声大震,背部撞在墙壁上,有香气?“呃……竟然还有个女人?”他立即昏厥反弹倒地,被人一脚踏住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常德城及其下辖两县八乡的巡检捕头衙役,甚至是乡勇乡兵都接到了官府签发的的十万火急集结令,寻觅搜捕作奸犯科者,尤其是外地口音,藏有凶器的江湖朋友更是重点关照对象。此时的常德城像一艘快要沉的船,江湖的牛鬼蛇神像是船上的老鼠,船还没沉,老鼠已跑了个精光大吉。
来不及跑的,当然遭了殃。大逮捕继续进行了三天,好几十号人进了监牢。
官府大刀阔斧治理,霹雳手腕打击,凡是有底案的歹徒,一律罪加一等,雷厉风行,蛇鼠地根也就随之遭殃,城内城外人人称快。
以后的一年内,常德地区罪案减少了十分之九,百姓皆有感于官府的清正严明,特意送上万民表,一时在帝国内传为佳话。
是外籍的可疑徒众,一律送上囚车处解回籍处刑,远道的则上枷加链,由如狼似虎的解差拖着走长途,能活着回到老家的就是奇迹了。
海捕公文有案的已决逃犯。就地执行再行文本籍,一府两县的父母官铁腕处理,太快人心。
不知道内情的人,事后一打听,方知道这一府两县三位大人如此强势果断,原来还有如此惊人的背景,一切都出于益州卫守备府,与及益州兵马营的都统衙门。
更强硬的支撑,赫然是高高在上的云梦洲兵马守备将军府,公文往来皆用羽书(鸡毛报)飞传,由一位守备营的副统领亲司其事。
甚至,驻益洲府城的河道转运总督,与驻云梦州的云梦洲巡抚,全都介入此事。
至于文官方面,益布政使(益洲府)与云梦洲布政使(云梦洲州),当然牵涉在内。但他们自动放弃管辖权,而由军方暗中主持其事。军方,全是精锐虎狼之士。例如,帝国唯一的水师白龙军……。
渺渺洞庭湖,亭亭碧青螺,紧邻近君山岛的白鹤荡,依然是那座普普通通的小碉楼。
罗衣胜雪的秋瑶瑶冷着脸,盯着气质平凡普通的玲姨一声不吭。
“好啦,丫头啊,玲姨也是一番好意试试他的……哼!要怪就怪那小子自己不争气,连这个小小的杀局都没有避过……”
“他本来就是一个贪财好色的混账东西……”
“爹,当年是谁天天在我耳边念念叨叨,说什么天阁饱满地脉纵横……定是九龙至尊?还有玲姨您,成天说能写出几度夕阳红的男孩子一定是心性高洁,温文尔雅的栋梁之材……结果呢?”
“当时是江星他自己选择了进九重楼,这不怪谁,可是针魔这次你们俩太过份了,要能透点风,他能伤成那样吗?那可是子午阴阳针!进入心脉就是神仙也没解的至命暗器!”她娇魇通红,眼神痛苦不堪:“他十岁那年用一身骨骼尽碎的代价救回了爹爹你一命,我十五那年冲关时被人偷袭,走火入魔了,也是他救的我,当时我可是连严爷爷都揪心不已的元神迷散之兆,而他有很大可能变成白痴的……”
回想起江星做的点点滴滴,想起秘报上他的伤痛情况……小姑娘无声息地哽咽,霎时泪流满面,伏在石桌上身躯抽搐着。
秋寒和玲姨面面相觑,看着姑娘又是怜惜又是尴尬无比。良久,“好了,玲姨错了,丫头啊你别哭了,再哭我和你爹死的心思都有啦……只是死了怎么面对我姐?她要知道了我和你爹惹得你哭了,就是在阴间她也会有法子让我们俩又死一遍……”
“玲姨,我想娘了……”
“咳咳咳,等军师的事结束了,带江星去你
娘坟头上株香吧!”
“啊?”
姑娘猛然抬起头,望着秋寒,一片愕然。
秋寒有些不自在:“看什么看?叫那小子老实点,否则我扒了他的皮作垫椅。”
秋瑶瑶刹那娇魇一片艳红,羞嗔道:“你说什么呢?”
“咯咯咯,也对,让你娘看看。”
“北方草原荒族就要来了。我要和吕公公,你玲姨赶回京城了。这里你就担起来,你的能力我们还是放心的,只是有时候不要感情用事,以免别人抓住把柄……”
“哪个狗胆包天来试试?丫头,这金龙令拿好了。记住,玲姨就是你的靠山!任务你也要抓紧了,为国为民都要抓到军师蔡明静这伙逆贼,现在的帝都绝对不能内乱,不然就是灭顶之灾!”
“这次除尘行动也是大功告成,仅仅逃走了重伤的苍海神君杨波及其手下寥寥几人,已无大碍,只须范备他们恶毒的袭杀。南蛮人的退路都已斩断,嘿嘿,即然敢来虎口拔牙,就拿他们血祭伤亡的兄弟们……”
“是!您放心吧,我凤后的名头可不是摆设!…………”
常德城北门外的赭山,距城约五里,是本城的名胜区,有一座颇有名气的广济院。在大江航行的船只,在十里外便可看到院侧的石塔。塔旁有一座常月轩,那是本城名士富绅郊游的驻行处所,平时不收留游客住宿,经常门户深锁不见人踪。
五更初,轩内的一间密室灯光朦胧。两个人据案而坐,一旁临时摆了一只小炭炉,炭火熊熊,那男光头,可道袍宽又大,颇具仙风道骨的气概。
女的村姑打扮,年约三十上下,荆钗布裙,打扮得十分朴素,头面清爽,虽则姿色平庸,但确像一位勤于治家,相夫教子温柔贤惠的中等人家主妇。
桌上有茶壶茶杯,宜兴的紫砂壶,四只同套的小杯放在茶盘上。那只盛茶的茶盒相当精致名贵,里面盛的茶叶决非凡品。
水开了,光头老道开始冲茶。
“五更了。”中年妇人喃喃地说:
“如果顺利,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一个半条命的人,身边没有半个朋友照顾,连那些地棍泼皮也避得远远地,应该顺利。”光头老道替中年妇人斟茶:“补他一刀,可说易如反掌。贵教的能力确实是有口皆碑。哦!你是不是不放心?”
“我担心那小辈临死反噬。”中年妇人说:“虎死不倒,那小辈顽强得很呢。”
“不可能吧?贵教的人不是说那小辈伤重垂死吗?你在长他人志气。”
“事实如此。”中年妇人说:“针魔杀人,从来没有一次使用三枚毫芒丧门针的先例,这次用了三枚,依然未能将他当场击倒,拖了五六天仍可行走。你如果认为容易对付,你就大错特错了。”
“放心啦!贵教的这胡家兄弟身手超尘拔俗
而且机警精明,这次必可成功的”。
“哦!你真要带只耳朵回去呈报?”
“是的,我坚持多花一千两银子,就是要一件证物。”
“哦,你明早就可以持证物动身返报了。”光头老道再次斟茶:“好的,大概他们快回来了,我到外面招呼曾老兄一声,也许请他进来喝杯茶提提神……咦!”
虚掩的室门,不知何时已经大开,一个修长的黑影当门而立,佩剑插在腰带上,袍袂飘飘,宝像庄严。
“曾老兄不会进来了。”不速之客说:“不请在下进去喝杯茶?好香,好像是顶名贵的云雾茶。”
一男一女惊得一蹦而起,几乎掀翻了沉重的八仙桌。
“你……”光头老道骇然惊呼。
不速之客徐徐举步入室,信手掩上室门并上闩,手一反,卟一声轻响,一只苍白的人耳掉落在桌上。
“你可以收起这只耳朵回去返报。”不速之客是江星,向光头道士平静地说道:“自在公子的死讯,明早就会从客栈传出。”
光头老道双手一合,将有所举动。“不要用你的冷梅掌献宝,我知道你是南蛮武夷山嗜茶如命的武夷丹士清虚,目前在广济院落脚。”江星两丈外止步:“你的冷梅掌可伤人于八尺内,八尺外便无能为力了,用来向在下招呼,不会有好处的。”
“你好像没受伤。”武夷丹士骇然叫:“贫道的人上了你的大当。”
“针魔的针没落空,但在下受得了。”
“但那些郎中……”
“伤口是很容易伪装的,贴上一大块烂牛肉,不许郎中亲自察看上药,容易得很。”
中年妇人悄然往窗口移,移动相当轻灵。
“大嫂,你千万不要妄想破窗溜走,只要你身形一起,外面会有人等着。”江星大声向中年妇人说:“乖乖!我保证最少有三枚暗器,贯入你诱人的丰盈娇躯内,你绝对没有她的暗器快。记住,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你……你杀了胡家兄弟?”武夷丹士屏息着问。
“杀了他们,在下岂不要打人命官司?当然,这只耳朵是他们的。”
“他……他们招……招了供?”
“不招供他们能活吗?”
“
老天爷!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计算你?”
“很简单,我不死,你们的主事人怎肯甘心?针魔那以前布埋伏暗杀在下的人,决不敢逗留,可能已远出数百里外了,我哪有工夫花一年半载去追寻?因此,在下只好等你们收拾残局的人来找我了。我今天在外奔波声称找针魔的线索,你们一定以为在下找借了方向,便可以放心大胆下手啦!你们的计划和手段真了不起,可惜碰上在下棋高一着。
现在,你两位谁肯将你们主事人的底细见告?”。
“不要妄想。”中年妇人说:“本姑娘与武夷丹士与阁下将有一场生死恶斗,还不知道谁能活着看到朝阳初升,你自在公子的名头吓不倒人,不要大过自信了。“阁下,你敢与咱们公平决斗吗?”武夷丹士沉声问。
“不能。”江星森森一笑,斩钉截铁地说:“在你们一而再暗杀下,在下没有任何理由让你们公平决斗。”
“你……”
“最重要的是,你两个决不能有一个脱逃。”他沉静地说:“公平决斗,在下无法照顾两个人。”
“你在外面的人我要挑……”
“不可能!他们只负责外面。”
“你是江湖中的……”
“我什么也不是。”江星淡淡一笑:“只是一个不甘心被人无缘无故暗杀的人。一个要刨出根底的人。现在,你两位可以发动了,也要小心我的暗器,哦,你们可以赌我技术不到家。”
江星特意把哈托尔和谢勇及仆妇都留在外面,他绝意要自己洗刷自己犯下的错误。他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有如石人,似乎四周的变化,与他毫不相关。
武夷丹士开始移位,从道袍内拨出一把亮晶晶的短刃,是标准尺寸的锋利短剑。
中年妇人则向相方面移位,右手中匕首,左手暗藏了三枚梭形暗器。
武夷丹士到了桌旁,想掀倒八仙桌藏身,藏身桌后就不怕暗器袭击了。身动手动,迅疾绝伦。可是,仍然晚了一步。
八仙桌是被抓住了,也掀起了,但未能及时挡在身前,电芒一间即至,肉眼难以看清。
“嗯……”武夷丹士闷声叫。
“砰!”八仙桌倒了。
“乒乒乓乓!”茶壶茶杯跌得粉碎,茶水满地。
中年妇人本来已右移一步,正欲将梭形暗器打出,利用机会撞窗逃走,机会一纵而失。
“只剩下你一个了。”江星冷冷地说。
中年妇人心胆俱寒,脸色大变。
武夷丹士在地上抱腹挣扎,蜷缩成团像个刺猬,痛苦的呻吟声动人心魄,
右肋下鲜血染红了道袍的一大片。
“刀没开血槽。”江星漠然地说:
“老道想速死,所以扳动留在体外的半寸刀锋。让气灌入创口,所以出了那么多血。”
与人拼命,必须抱有敌无我的决心,勇往直前,如果斗志一失,什么都完了。
武夷丹士一倒,中年妇人被死亡的威胁击溃了,脸色泛灰,嘎声说:“不要逼我,老道可以告诉你谁是主事人。”
“你不知道?”
“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你不是要胡家兄弟,割下在下的耳朵带走回报吗?”
“我……”
“你奉谁之命布局?南蛮人?”“这……魔佛曾杰。”中年妇人不得已吐实。
“胡说八道!”
“在外面负责警戒的曾群,就是魔佛的族侄。”
“大嫂,你把我自己公子看了扁了。”江星阴森森地说:“魔佛自命不凡,艺业深不可测,凶残而自负,肆虐江湖二十余载,他是益洲三江四水间的魁首,他从不与南蛮江湖中人结伙,他确是在本城逗留过,但却是被人引来的,引他来的人决不是对江常德城的青角鲨,而是你们的人。魔佛上了当,追踪魔佛的人也上了当,如果你们认为我自在公子脑子里只有豆腐渣,真的如此不济,今晚所发生的事足以纠正你的错误。说吧!你真的不愿招供?”
“该说的本姑娘已经说了。”
“可惜在下不相信你的话。”
“你……”
江星森森阴冷,昏暗灯光下如同幽冥的鬼魅。
“你是自己把匕首丢下呢,抑或是等在下先用暗器击伤你活擒逼供?你是个女人,被男人逼供的结果你应该可以想像的。”
“你不会得到口供……”
“其实,在下已经得到想知道的口供了,只想由你的口中证实一些疑团而已。大概你想不得已时自杀。你死好了,这个社会有你不多,没你不少,在下会抽丝剥茧,把你们的主事人一个个揪出来,把匕首丢下!”
最后一声沉喝,把中年妇人吓了一跳,也许是心中太过紧张,也许是惊吓过度,也许是本能的反应,浑身一震之下,左手猛地全力向外一拂,三道电虹破空而飞,三把两头锋利的飞梭以全速连续向江星飞去。
江星早就默运战神不败体神功,从容向右迈出一步。
第一把飞梭落空,第二把掠过江星的左臂外出,第三把被他的左手轻轻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