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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尚靳这句话,芈婧心情越发不好。
这些人怎么都这样啊?一个两个都当本宝宝是文盲,本宝宝不但知道“唇亡齿寒”,我还知道荣辱与共、唇齿相依、息息相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呢。
本宝宝不但是读书人,还是写书人,连这种最浅显的成语典故都不认识,我怎么写书忽悠人?
芈婧冷着脸回了一句,“读书少。”
尚靳开口解释道:“回禀太后,这个词是说春秋之时,晋献公向虞国借路伐虢,虞国大夫宫之奇劝虞君不要借道,因为虞虢两国像嘴唇和牙齿之间的关系,若是虢这个唇亡了,则虞国这个齿也必定寒,但虞君不听听劝告,最终虞国为晋所灭。”
“嗯嗯,故事很好听,但是……”芈婧冷哼一声,“这个故事和贵国有什么关系?”
“韩秦若是联盟,就有如唇齿一般,必让魏、赵皆不敢……”尚靳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坐在上头的芈婧,忽然捂着嘴,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笑声妩媚娇嫩,有如少女一般,但却透着浓浓的嘲讽之味。
尚靳无言,只能任由芈婧打断自己的话。
笑了一会儿,芈婧轻捂着胸口,以手擦眼角的泪水,旁边宫女上前,为芈婧端了一茶水果茶。
清甜的草莓和红茶搭配,放上少许柠檬,微酸却不能冲淡其他食材的味道,最后再加上少许蜂蜜,甜而不腻,甜而爽口。
橙红色的水果茶装成透明精致的水晶杯里,色泽鲜亮明快,极具视觉美感。
慢吞吞的抿了一口茶,芈婧笑着说道:“我只说过强强联盟,可还没有听说过强弱联盟……弱者,又有资格和强者谈条件呢?须知,弱国无外交。”
尚靳一听这句“弱国无外交”,立刻脸色大怒,但碍于秦国太过于强大,只能强忍怒气说道:“太后!我韩国虽弱,可也有百万之师,不是可以任意欺凌之国。”
芈婧不慌不忙,慢悠悠的说道:“我们大秦从不欺负人。”
虽然这是在秦国的朝堂上,站的也都是秦人,但芈婧这句话,还是差点让秦国群臣当场喷饭。
从不欺负人?我们大秦当然从不欺负人,我们欺负的都不是人,是国家。
“但我们大秦也不是任由人欺负的。”芈婧无视众人奇怪的表情,继续开口说道:“你们要战,那便战;现在你们不要战了,区区五座城池就想求和,如此没有诚意的求和,我告诉你,别说是门……连窗都没有。”
尚靳犹豫不决的开口问道:“那太后的意思是……”
“想求和,很简单,只要韩国愿奉我秦国为主就行了。”芈婧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口气淡定的就像在跟尚靳讨论今天的天气。
所谓让韩国奉秦国为主,大致上就跟二十一世纪的棒子国认鹰酱当爸爸差不多,除了不驻军之外,年年称臣、岁岁纳贡,若有人伐秦,则必须派兵助秦;若秦伐他人,也必派兵助秦,总之就是当秦国的狗腿子。
尚靳犹豫不决的道:“这……”
“这什么这?”芈婧摸了摸嬴稷的头,笑着看着尚靳说:“明年我儿将会举行登基大典,希望韩王能亲来咸阳,为我儿来当御者,介时我必定在咸阳置酒以待韩国。”
所谓御者,其实就是赶马车的人。
在春秋战国时代,能当天子的御者并不是贱业,相反是一份很好很有前途的工作,甚至比现代给领导开车还有前途。
昔年周穆王的御者造父,也就是嬴稷的曾不知道多少代孙孙,就曾经因为周穆王驾车,西巡看望西王母有功,而被封在赵城,最后成为赵国的老祖先。
根据秦国的法律,要成为秦王的御者,不仅业务能力要强——十年以上驾驶经验,能熟练驾驭六辔轻车,控制车自由前后左右旋转倒车(a1类大型客车驾驶证)、跑得快能追上奔马、身手好能在车上车下博斗、身体强壮能控制车上旌旗、射术高超能在高速移动中,左右前后开二百四十斤重强弓,还要求年龄在四十岁以下、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长得帅长得美,读书多懂礼仪。
所以在芈婧心里,她真情实感的认为,让韩襄王这么一个老头给她的稷儿当御者,还委屈了她的心肝小宝贝。
但是对尚靳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一样。
当御者是很有前途,但那是下对上的有前途,同级之间是不可以这样的。
你是王,我也是王;你是秦王,我也是韩王,凭什么我要给你赶车?这不是欺负人吗?
对!就是欺负你了,又怎么样?
见尚靳面露不豫之色,坐在一旁专门负责红脸的嬴稷终于开口了,只见他嘴角翘起,露出一个极为孩子气的天真笑颜,声音温和的开口说道:“韩使若是不能自己做主,不如回去问问韩王如何?毕竟韩王才是当事人,若是韩王不答应,寡人也不强求所难,寡人素不爱为难人。和谈期间,寡人可以……”
芈婧立刻跟着补充了一句,“和谈期间战争照旧,我虽是妇人,可也不傻,我听说过那样的事……稷儿,世间人心险恶,你年纪小又善良,可别被那些坏人给骗了。”
“母后,尚先生乃是韩国使者,代表韩国而来,怎么会是坏人?又怎么会骗孩儿呢?”嬴稷非常傻白甜的一笑,继又开口追问道:“不过母后,你说是什么样的事啊?”
芈婧看了尚靳一眼,开口说道:“就是有些个人啊,打仗打不过了,就故意借口和谈,然后表面上是在和谈,实际上却是以和谈为由,骗得敌人停兵以后,借机调兵,然后等着和谈一解释,就攻敌人个措手不及。”
尚靳听罢,额上一阵大汗,一时不知该说眼前这个妇人太没远见,还是该说她太有远见,又或者是太习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别怪芈婧爱这么想,古今中外这种事多多了,古有举不完的例子,今有以色列攻打巴勒斯坦。
至于先秦的人淳朴想不到,这怪我喽?
嬴稷继续温和的笑着,天真的语气颇为符合他这个年龄段的孩童,“娘亲,寡人相信尚先生和韩王都不是这样的人。对吧,尚先生?”
尚靳忙点头称道:“是是是,我绝对是带着我王的真诚而来,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
“那尚先生,麻烦你在通知你家大王的时候,速度快一点,否则……”芈婧轻蔑的一笑,开口说道:“白起将军临出发之时,可是曾对我说过,一定会将入侵我大秦领土的所有外来侵略者全部消灭,所以如果你动作慢了……”芈婧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希望介时你能理解我。”
“理解理解……”尚靳一边点头擦汗,一边在心中默默想道。
等下下了朝,就不会使馆了,直接回韩国,将今天的事告之韩王,否则……七国之中,韩国最弱,其他国家会不会倒霉不倒霉不知道,但如果秦国要挑一个报复对象,怎么看韩国都是最佳人选。
“尚先生不要那么紧张,母后吓唬你呢,不要着急千万不要着急,慢慢想没事的。”嬴稷摆了摆手,温柔的安抚道:“寡人不急,寡人登基大典还有好几个月呢。”
“不急不急。”芈婧笑道:“就是白起将军有些急,他希望到时候能全胜而归,带着战功参加陛下的登基大典。”
芈婧和嬴稷母子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一唱一和的吓唬着尚靳,吓得尚靳额上不住冒冷汗。
原因无它,死在火药下的人死法太惨烈,而秦军的伤亡又太小,要不是五国联军还能依城而守,只要是野战,就一定会死得很惨,几乎不留活口。
打发走了尚靳,母子二人处理完朝政之后下了朝。
回到马车上,嬴稷想到刚才的事,忍不住“噗嗤”一笑,捂着嘴说道:“娘亲,想不到你说话还挺有文化的。”
“那当然,你娘亲我……”咦?怎么感觉这句话有哪里不对?为什么要用“想不到”来形容?你娘亲我,一向是文化大大的好。
芈婧怒目瞪向嬴稷,嬴稷却依旧毫无觉察的说道:“父王老说娘亲没文化,我觉得娘亲的话有时候还挺有道理的……比如那句‘弱国无外交’,真是说的太好了。”
“呵呵!谢谢啦!”芈婧干笑一声,真是不好意思,那话是剽窃的。
“娘亲,我听说其他几国的使者也快到了。”嬴稷开口说道。
“喔?是吗?帅吗?”芈婧回过神,反问一句道:“不帅我不见。”
嬴稷一脸无奈的说道:“娘亲~~~~~~~~~~”
“怎么了怎么了?我现在可是太后,而且还是强权大国的太后,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啊?”芈婧冷哼一声,头一扬,宛若一只骄傲的小公鸡,“告诉他们,我一个妇道人家,胆子小惊不起吓,若是使者长得不好看,我很容易被吓着,懂吗?”
“懂……”嬴稷拖长语调,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别这么无精打采的说话,大声点,别像没吃饭一样。”
“可我本来就没吃饭啊,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