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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傍晚,苏雪香从学堂里出来,回到租住的院子里,发现空着的屋内亮着烛火,心中一阵欣喜,肯定是娘亲来了,兴高采烈的推门一看,发现几个简单的包袱放在床上,屋内空无一人。
苏雪香跑到正屋,一看,乳母抱着梅香,吴妈烧着开水,杏仁说:“大小姐,您回来啦。”
苏雪香说:“吴妈,乳娘,你们怎么把梅香带来了?娘亲来了吗?”
吴妈说:“太太说,梅香在家里想姐姐,让我们带来看看您。”
苏雪香说:“你们哄孩子吗?梅香一岁都不到,怎么会想我,说,家里到底怎么了?”
吴妈说:“太太没事,就是说这里清净,比家里好,想让我们来住一段时间。”
苏雪香说:“吴妈,你每次说没事,就一定有事,说,家里到底是怎么了?”
乳母抱着梅香,说:“大小姐何等聪慧,吴妈,你就别骗她了。”
苏雪香着急的说道:“乳娘,你说,家里怎么了,娘怎么了?”
乳母说:“大小姐,自打二太太进门,老爷就不把太太当回事了,整天把注意力放在二太太身上,屋漏偏逢连夜雨,二太太有了身孕,老爷便把二太太的话当做圣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个野道士,说什么只有把太太搬进柴房里干粗活,才能保住孩子,老爷就把太太移去柴房里。”
苏雪香说:“这一家人都糊涂了吗?哪有什么野道士,那分明是二太□□排的人,故意陷害娘亲。”
乳母说:“外人都看的明白,只是老爷相信了。”
苏雪香说:“娘亲让梅香搬来是为了有个踏实的人,在安静的环境里照顾梅香,看来家里面已经很不太平了。”
吴妈说:“大小姐真是个明白人,太太就是这个意思。”
苏雪香说:“娘亲受苦了。”
吴妈拿出个绢帕包着的东西,说:“这是临行前,太太将随身佩戴的首饰摘下,让我带来给你的。”
苏雪香接过,拆开一看,果然是苏太太平日里所用的,不禁难过道:“这些都是娘亲平时所喜欢的东西,怎么都让你带来了呢?”
乳母将梅香哄睡着了之后,说:“太太,已经用不上这些东西了,让我们带过来,说是一来有个念想,而来钱银短缺的时候,可以换些钱用。”
苏雪香有些发蒙,说:“什么意思?什么叫用不着了?难道娘亲已经遭遇不测?”
乳母说:“大小姐别心慌,老爷说太太在柴房里用不着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所以太太就将这些东西拿来给大小姐和二小姐补贴生活。”
苏雪香说:“原先我还指望着爹爹能照顾娘亲,现在看来真是没有指望了。”
吴妈说:“大小姐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
苏雪香看着首饰泛起的温润光泽,心中越发凄苦难耐。
天色晚了,苏太太在柴房里,和小铃挤在一张床上,缓缓的说道:“不知我现在受的苦,雪香是否知道?”
小铃说:“吴妈肯定告诉大小姐了,太太,日后她一定会替您报仇的。”
苏太太掖了掖被子,说:“她好好的活着就行,我哪里需要她为我报仇。”
小铃说:“这才刚入秋,天气就这样冷,好在我们有两床被子,也很暖和。”
苏太太说:“小铃,折腾了一天,我累了,你把烛火吹灭,歇着吧。”
小铃说:“哎。”
微弱的烛火熄灭后,柴房里黑的深不见底,两人在饥饿中进入梦乡。
大堂里,晚饭依旧很丰盛,只不过苏太太的位置空缺着,这让苏同勤有些不安,他习惯了锦绣吃饭的样子,现在身边的这个位置突然空下来,自己也变得没有食欲。
吴楚洁倒是大口大口的吃个不停,看苏同勤不怎么吃饭,便坐到他身边来,说:“老爷,您怎么了?好像有些不高兴。”
苏同勤说:“没有啊,就是天气冷了,有些吃不下饭。”
吴楚洁说:“怎么会呢?夏天胃口淡,到了秋天吃东西都香,你该不会是想太太了吧?”
苏同勤说:“怎么会呢?我现在只会想你。”
吴楚洁说:“这就对啦,乖,再来一口。”
苏同勤吃着吴楚洁夹来的菜,毫无胃口的嚼着。
次日,苏同勤早早的离开了家,往绸庄里去了,在他心里,只要让这个孩子平安降生,自己做什么都行,想来锦绣也会体谅自己的。
等吴楚洁起床后,已经快晌午了,慵懒的梳妆了一番,小汤圆伺候她吃过点心,她说:“入秋了,天气还是这样的好,太阳真不错。”
小汤圆说:“二太太的心情好,自然天气也是好的。”
吴楚洁得意的说道:“放心,很快你就可以改口叫太太了。”
小汤圆说:“那是自然,您是最有福气的,有了这个孩子,往后也就有出路了。”
吴楚洁说:“当初我在柴房里关着的时候,王锦绣没少来关照我,如今风水轮流转,我也该好好的关照她一下,走着。”
小汤圆扶着吴楚洁来到柴房,初有身孕,吴楚洁的身姿依旧灵秀,可她却故意挺挺肚子,仿佛彰显着自己的尊贵,苏太太穿着带有补丁的衣裳,双手浸泡在水中搓洗着衣物。
吴楚洁说:“劳烦姐姐替妹妹洗衣服,妹妹有些于心不忍呢。”
苏太太一边洗衣服一边说:“妹妹能来看姐姐,姐姐洗衣服也是高兴的。”
吴楚洁说:“姐姐养尊处优多年,如今干活还是这么麻利,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难怪老爷这么喜欢你。”
苏太太说:“妹妹这是笑话姐姐,现在老爷可是最疼爱妹妹的。”
吴楚洁说:“那倒也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天上小仙下凡,不能有人凌驾于他之上,所以姐姐只能吃些苦。”
苏太太说:“现下老爷不在府里,妹妹就不要打哑谜了吧,我看是妹妹下了一出好棋。”
吴楚洁说:“姐姐爽快,既然姐姐说话直接,我也就不绕弯了,你最好识相点,自己离开这个家。”
苏太太说:“笑话,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离开?”
吴楚洁说:“往后我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至于你留下来是个佣人,也是受罪,你要是能带着你的两个女儿远走高飞,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
苏太太说:“这盘棋,妹妹开局开的的确不错,不过至于最后是谁会赢,还不知道呢。”
吴楚洁说:“你以为你还有翻身的机会吗?别做梦了,我生下这个孩子,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苏太太冷笑着说:“现在肚子还是扁的,能不能生下来,妹妹还得自求多福。”
小铃看不过去,说道:“二太太,您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太太做粗活辛苦,您还是不要打扰她为妙。”
吴楚洁说:“真是个护住的丫头,只可惜跟错了主人,我是这个家的二太太,来后院看看也是很正常的,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走?”
小铃说:“二太太,您现在有了老爷的孩子,自然也跟着高贵起来,我当然不能让你走。”
吴楚洁说:“死丫头,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小人得势,陷害你家太太?”
小铃说:“二太太心里清楚就好,何必说出来,让老爷听见,恐怕又要在柴房里待几天。”
吴楚洁说:“小小的丫头,竟然敢顶撞主子,给我跪下。”
小铃说:“我没有过错,凭什么跪?”
吴楚洁说:“就凭我是主子。”然后向小铃的膝盖后方踢去,小铃瞬间失去平衡,跪倒在地上。
吴楚洁说:“小汤圆,你过来。”
小汤圆走来,说:“二太太有何吩咐?”
吴楚洁说:“当初你为我挨打,都是因为这丫头挑唆的,现在给我打回去,掌嘴。”
苏太太说:“住手,她是我的丫鬟,你们怎么打得,给我退出后院。”
吴楚洁说:“哼,你的丫鬟,现在你名分上还是太太,其实和她是一样的人,自身都快难保了,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小汤圆,给我打。”
小汤圆狠狠的将手掌扇向小铃,不知扇了多少下,小铃的口鼻早已是鲜血淋漓,吴楚洁说:“停。”小汤圆这才停下手。
吴楚洁对苏太太说:“我打不得你,你的丫鬟,我还是能照打不误的。”
苏太太气的满脸通红,说:“吴楚洁,你欺人太甚。”
吴楚洁笑着说:“当初你也是这样关照我的,我不过是在报恩罢了,别客气。”
小汤圆说:“二太太,小铃好像还是不服管教,您怎么叫我停下来呢?”
吴楚洁说:“你看她满脸是血,再让你打,只怕脏了你的手。”
小汤圆说:“二太太说的极是。”
吴楚洁说:“这怀孕的人就是不一样,站着说话都觉得累,小汤圆,扶我回去休息。”
小汤圆扶着吴楚洁,两人得意的走出了后院。
苏太太赶紧上前扶着小铃,说:“小汤圆的手也太狠了,把你打成这样,现在东屋回不去了,连敷脸的药都没有。”
小铃说:“太太,我现在这个样子,也用不上什么药了,打盆水来洗干净也就好了。”
苏太太说:“井水是生水,只怕用了会发炎,我这里刚烧了开水,倒在脸盆里,凉了以后,你再洗洗。”
小铃说:“太太,我没事。”
苏太太说:“你是在怪我,刚刚没有帮你求情,是吧?”
小铃说:“我是丫鬟,怎么敢怪太太。”
苏太太说:“我不是不想帮你求情,你为我受苦,我心里比你还疼,可是我若是求吴楚洁,她只怕打你会变本加厉,只怕到现在还没完,老爷又不在家,没人管她。”
小铃说:“太太的意思,我都明白,她打我,无非是想让太太求她,然后再折辱您,我不会让您受委屈,她要打,便打吧。”
苏太太的眼角滑出一滴眼泪,拿出绢帕,替小铃擦拭嘴角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