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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主在哪里?我必须得将这个情报送到他手上。”
陆鸦攥了攥手, 他试图向往常一样用魔气操纵一只魔界遗迹里常见的鸟类向洛执风送信。
魔气灌入飞过的鸟雀身体的时候却出了差错。它像是没感觉到一样径直地飞着, 但陆鸦能感觉到魔气不仅没有起到该起的效果,更反过来被这鸟给茧食了。
它的褐色小眼里掠过的一缕黑光绝不是陆鸦错看,他甚至有种感觉,这不知道是鸟还是什么的玩意儿……在期待着更多的魔气输入进身体。
它在干枯的枝头停下, 并不是收到了陆鸦的魔气的操纵,更和个客人似的, 在找主人讨要更多的“礼物”。
“这是什么东西?”他皱起了眉头,和祝盛前后脚说出了相同的话。
不管是什么, 它都一定是个邪物。陆鸦紧张了起来, 用尖齿用力地咬住下唇,用力得仿佛要咬下来片肉似的。
他感觉到了, 这灵海里的异常并不只是鸟雀这么简单。
要说之前灵海这片秘境勉强算是兵不血刃的话,一直以相对“温柔”手段考验进入的修仙者的话, 现在则像是撕开了血腥面纱的一角,风格转换得有点太快、太不可捉摸了一点,人似的喜怒无常。
但要是洛执风在这儿,他就会告知陆鸦——这种相对“温柔”的考验方式才是残损魔界天道的做法。
而这些贯会考验人性、捉弄人心的血腥、残酷手段则是来源于外力的施加。
这股外力在修仙者们或通过问心境、或死去亦或是被遣返出去、疲惫不堪的时候趁虚而入, 将獠牙明晃晃的亮了出来。
动乱将生。
应龙披散着一头长发, 漠然地看着虚影取代部分修仙者, 将另外的修仙者引入它们的巢穴,他赤红的瞳孔中有狠戾和厌烦闪过,但在最后归于平静。
“呵……腾蛇,你将了我一军。”
对他来说, 这些从残损的魔界爬出的怨魂全部都是杂碎,已经死去的家伙 ,被欲望彻底支配的东西连叫他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这些玩意儿哪儿配说成魔界那些曾经的住民?应龙不认!
换作平常,在它们跑出去作恶之前,应龙应当就会泛着恶心的一挥袖子,先把它们斩草除根了再说。
但现在……呵,腾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计?
虽是这般漠然的想了一会儿,应龙终是还没对这些旧魔界的“遗骸”动手,或许他还必须在之后帮它们其中的一个苟活下来。
转念间,应龙又想到了另外个让他有点在意的人。洛执风给他的熟悉感他依旧没有找到源头所在。
他自语道:“有个有半觉醒的魔界血脉的人跟在这莫商,魔界是昏了脑袋要把自己拱手送给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吗?”
“不过这和我没什么关系,他想要魔界那就拿去,就看他能不能承受一个世界的重量了,”应龙随意地想着,想到什么似的,“对了,我的‘乖’徒儿似乎也在这里啊……还扮成了有些点可笑的样子,刚好去告知他一声吧。”
应龙一直都是这样,想到做到。
肖玄轻幸运地活了下来,他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也不知道身上多了多少条伤痕。
他闯过了问心境,又被“失明”的眼睛预警着踉跄躲避开了被虚影纠缠着的数个修士。
最后有个落单的虚影碰见了他,肖玄轻好运本该到头,一命呜呼,不曾想耳畔传来一声清冽的剑鸣,虚影声也不吭就被斩于剑下。
肖玄轻更是承蒙这位出手的人的帮助,暂时的拥有了一双“镜眼”。
恢复视觉以后,肖玄轻低头往水倒影上瞅了自己现在的样子,被镜眼反射的光亮得差点儿瞎掉。
不过这后添上的眼睛确实好用,一点也不差于肖玄轻原配的眼睛。
而能在眼睛这么精细脆弱的地方下手的人,妥妥是个厉害人物啊!
肖玄轻赶快朝出手的人看去,墨发白衣,目光淡淡,偶然的一瞥就似叫人触到了清溪,除澈明见底之外还带着不容忽视的凉冽。
这是个清冷的剑修,身上自带有种傲骨的美感。
“您是……?”
这剑修出剑,仿佛锋芒必现,吓得肖玄轻睁着双镜眼大喊:“别杀我!”
是觉得他马上就要和那些个虚影一样被斩于剑下了。但一阵寒风刮过,剑气只在地面上留下了深刻的划痕,沙砾瑟缩着躲避,便成了此刻映入肖玄轻眼中的三个字——
“黎落琼。”
肖玄轻尴尬地站在原地,他以为人家提剑是想要杀他,没想到是在写名字啊!
啊哈哈哈……搞错了。
“啊、咳,您是不是也被限制了五感的部分,比如……说不了话?”
黎落琼颔首。
“啊您是——”肖玄轻刚刚看见黎落琼就觉得有点眼熟,不过因为黎落琼醉心于剑,鲜少出现,才一时半会儿没记起他来,“您是凌仙宗那位……?”
那位特立独行惯了的客卿?他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免得得罪人嘛。
“跟上。”黎落琼再次点头承认了这个事实,继续这么写道,肖玄轻小声地问他:“您这是准备去哪里?”
“去找一个人。”黎落琼用剑气写着,他指的那个人当然是洛执风,祝盛这可怜的孩子,因为没有生命危险就被他崇敬的人给下意识遗忘掉了,有点惨。
[你在对吧?]在脑海里,黎落琼自言自语地呢喃说,他在和身体里的另一个存在对话。
[在。]好一会儿后,洛执风轻声答到,他的眼睛微眯了起来。
很快,他们就离开了这个地方,肖玄轻逐渐变得大胆、活跃了起来,一个人自说自话:“那个什么问心之境花了多长时间啊?啊……这么长?!”
“那我这么久没出去我的师兄弟还不急死?”他慢慢说,“哦想起来了,还有魂灯。”
他们发现灵海里出现的兽类都发生了奇怪的异变,疯狂地攻击着出现在面前的人类,喜好掠夺、嗜血,就像一个个入魔的修士,像是预兆着什么。
黎落琼以一人一剑清剿这些邪物,他清场的时候,肖玄轻没法在,不然以他弱小的修为,怕是多靠近一点儿就要变成飞灰散去。
所以黎落琼将他一留下来驻守在原地。
肖玄轻百无聊赖地蹲着,眼睛一眨,骤然见到已经分别已久的两道人影。
一大一小,可不正是一进来就和他失散了的洛执风和路洲白吗?
“哎——”他刚兴奋的一招手,吐出了个字,就看见一个赤色的身影插在了他和洛执风他们中间。
魔气,毫不掩饰的魔气从这个赤色身影身上释放出来,赤色身影有气量这么做,那必然是说明他有恃无恐!
“敌人?”路洲白严阵以待,做出攻击的姿势。但他还没挪动,让肖玄轻期待他大发神威一阵,就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又是“扑通”一声,肖玄轻脸上带着股剧痛,有血从他的眼角、鼻腔淌出来,镜眼立刻如镜子般被打碎,剩下很小一截还悬悬挂在上面。
一照面就七窍流血,这怎么打!
肖玄轻绝望地仰面躺在地上,四肢没了动弹的资本。他刚刚瞄了瞄赤色身影的真身,哪想得到一望过去就望到双混似流淌岩浆的竖瞳。
那瞬间,硫磺的气息似在肖玄轻胸腔中沸腾,灼灼如火炙烤。现目前,怕是只有那个不知活了多久的老怪物可能会有一击之力了吧!
一定、一定要坚持住啊,他还没有活够啊……
肖玄轻不由自主地哀嚎着,然后,他的余光——很奇妙的,他还差点就没被震晕过去,镜眼碎裂得七七八八,但有一小块儿没有损伤,他通过这个看见这赤色的人影似乎并没有攻击洛执风?
嗯?等等?他怎么看上去和洛执风关系还有点儿好?!
等等?你们两个难道是本来就认识的吗?啊???
也不是……肖玄轻懵了,他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晕了一了百了呢。
应龙完全没管肖玄轻这个小虫子还醒着还是怎样,他突然的出手也只是为了方便和洛执风谈话一点。真要出了什么差错,应龙也知道以他的弟子的谨慎不可能会留下任何错漏的地方的。
他竖瞳微眯,在往常时候还要假装一下师友徒恭,但在腾蛇的算计下比往日还要暴躁的应龙已近乎是撕扯下来了那张“人皮”,露出了其底下真实的凶兽模样。
应龙细数:“制造假死,伪装成这副可笑的模样,你是听闻那光暗双灵根的莫商到来的消息,想要和我各凭本事争夺吗?”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洛执风。
“……陆知陵?”他在嗤笑着洛执风。
肖玄轻:“???”陆知陵?!!他现在真恨不得自个儿晕过去了,晕过去了他就不会知道这么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夭寿了,魔道的陆知陵没在魔宗联盟围剿下葬身灵海,还隐藏身份变成小孩子到了这地儿!
最关键的是,他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消息偏偏听到了这么个要人命的秘闻!肖玄轻全身都痛,被无数只带毒的蚂蚁啃噬过似的,脑仁更痛,要炸开了。
应龙继续告知:“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暂时用不上光暗灵根的那小子了,你想要利用他做什么就去利用——”
他此行唯一的目的就是告知这一点,让自己少点麻烦,也是够随心所欲了。
在最后,应龙颇有些兴味的说:“我倒是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又另拜了一个师尊,成了那莫商的师兄弟?”
他目光坦荡,将查到的一切都完全清楚的摆在了门面上。
洛执风知道,这其实算是应龙的一种无声的警告——别以为我不在你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即便不在也知道你的一举一动。
他笑,在刹那间恢复了成人的体型:“我知道了,师尊。您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不差这一件。”
这一点儿不惧威胁的样子,叫应龙到是好奇他从那里来的底气了。
“倒是,”洛执风没被应龙撕破“人皮”携来的凶兽威势给压垮,“就算师尊将莫商拱手让给我,我也不保证不会妨碍到师尊您。
”因为……从您将我带回玄雾宗开始,就注定了我们会有一战。”
应龙皱了一下眉头,显然对洛执风这信誓旦旦的会有一战給弄得略微迷惑。
洛执风看出了应龙的疑惑,噙着笑意说:“很快……您就明白了。”
他们会有一战的——莫商和应龙。
“随便。”应龙冷哼一声,像来时样神出鬼没地不见了踪影。
不幸目睹了一切的肖玄轻浑身都浮满了虚汗,什么光暗双灵根,喂喂他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啊!!
但肖玄轻的余光看见一道人影正向他走过来。他急得浑身发抖,又浑身发痛,在心底呐喊,别发现我没有晕过去,我晕过去了我什么都没听见啊……
然后,一张俊美的脸便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肖玄轻的眼前,恢复了成年人身体的洛执风低着头,细细低语恍若鹰蛇的嘶鸣,他的面庞被阴影所笼罩着。
这是张很叫人赏心悦目的脸,略微的邪异更是为其添色了几分。近看时,怕还会生出会被这幽深瞳孔给吞没的错觉。
“你什么也没听到,对吗?”
“你什么也不会往外说的,对吧?”
一动不能动的肖玄轻几乎觉得洛执风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窒息、疼痛不断累加起来,他该痛得抽搐。
可他从这种幻痛中挣扎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洛执风差不多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靠近了一点儿,再靠近了一点儿而已,就带给他不亚于面临死亡的压迫感。
肖玄轻瑟缩了一下,用流血的嘴唇艰难地拼凑出来几个字:“我不会的!”
光从这喉咙溢出的声嘶力竭的一声,就让洛执风知道自己的恐吓成功了。
“等会儿你知道该怎么说。”洛执风盯了肖玄轻一眼,身体在他的注视下不断缩小、缩小,又变成了有点可爱的小孩子的模样。
我知道该怎么说……
肖玄轻突然发现自己有力气了,他慢慢从沙子里爬出来,看着洛执风“天真”的微笑起来的时候觉得肚子有点痛。
“……刚刚的敌人呢?”路洲白被洛执风给喊醒,一脸茫然环顾四周。
“他走了……这肯定、这都是因为你是天命之子的缘故!”肖玄轻哆哆嗦嗦地咬着牙,觉得牙很酸。
该怎么说?当然是只能这样说!
“啊?”被剥夺了听觉的路洲白一个字儿也没听到,就在这儿啊来啊去。
肖玄轻忍住羞耻,迫不得已地只好再用写的方式重复了一次。他神色有些空白,但当他想到和自己一起组队来的是谁的时候,肖玄轻的表情更加空白了。
等等!和他一起来的是凌仙宗的黎落琼!他好像,传闻好像说他和陆知陵有芥蒂?更别说他们还是正道和魔道两方对立的关系了——
现在陆知陵就在这儿,比他高一个小境界的黎落琼客卿不会看得出陆知陵是谁吧?!
如是想着,肖玄轻更加摇摇欲坠,他觉得自己还是疯了算了吧,就不用面对这么纠结的事情。
就路洲白一个全不知情的在肖玄轻如实“告知”后,眉眼弯弯的傻乐,还啪啪鼓掌,高兴说:“师兄没有骗我,我果然是天命之子!”
肖玄轻怎么办?肖玄轻绝望得很。
他的担忧还没变成现实,就有另外一个麻烦的人物找上了门来!
“路洲白,帮帮师兄!”浑身狼狈的黄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冲了出来,他满脸惊恐神色,衣服宛如布条状,上边连带着一缕一缕未干的血迹。
“嗯?师兄?你怎么了?”完全听不到声音的路洲白看清了黄良惊慌失措的脸。
不过在看清以后,他也没表现出因为黄良神色太过紧张的担心。
路洲白想,这是师兄要跟我玩变脸游戏吗?师兄要死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哩,他现在这状况更像是平时和自己相处的样子!
黄良不会知道,他自以为厉害的伪装,从被路洲白看到开始就直接被识破。
谁让,黄良靠近路洲白都是虚情假意,他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路洲白在某方面上有多么敏锐!
在发现路洲白直到现在还衣衫整洁的时候,黄良惊恐的表情一变,泄露出来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疯狂和嫉妒。
洛执风发现他的浑身都被黑气所包裹,这是入魔之兆,黄良已经坠入了深渊!但黄良的身上,还存在着不同于魔气的一种存在,它存在的时间更加的悠远漫长,充斥着满心的怨恨和嫉恶。
黄良听见自己的心底在嘶吼着,攀附在自己身上的虚影也连带着恶意的吼叫着。
凭什么路洲白真能这么一路顺风下去?难不成他真的是所谓的天命之子吗?!
他没有遭遇过那些可怖的恶魂,可为什么自己就得忍受被附体的折磨?
黄良愤恨着,不禁想起了自己这么久来堪称惨痛的遭遇——
问心之境黄良其实并没有勘破,他没有那种心性,一直以来的修为也都是靠着外物强行堆砌来的,问心之境的存在不仅没有帮助黄良心性提升,反倒彻底地引出了他心中的那头魔鬼!
他入魔了,黄良本该惊恐,可他发现自己一入魔能够使用的魔气是以前使用的灵力的数百上千倍,他实力大增,一跃成为了同龄人的佼佼者。
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所希望的吗?
黄良当即兴奋得狂喜,将入魔当成天道赐予自己的瑰宝,他迫不及待想要向宗门、世界展示自己增长的力量,然后终有一天让他们跪伏在自己的身下乞讨求饶!
被强大的力量支配了大脑的黄良立刻决定要做出一件大事,被欲望驱使着的他俘虏了他以前想都想不到能够接触的一个女修——他们宗门大长老的宝贝女儿。
这女修平时傲得很,到了这灵海却同伴被杀,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软弱着寻求路过的黄良的帮助,表示自己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黄良二话不说就把任由她跟在了自己身边,享受她给自己做牛做马的那种快感。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一个诡异生物构造出来的假象,这女修对他百依百顺不过是为了占有、寄生,她瘫倒在地上浑身是血,那是因为她的同伴刚刚诱杀掉了本该和女修同行的修士!
黄良这梦还没做到半晌,伪装成大长老女儿的怪物就暴露出了真身,像是菟丝子样融入了他的骨血,要将他取而代之。
他刚刚收获力量还没来得及享受,幻想就再一次破灭。
临要被占据身躯关头,黄良察觉到这怪物似乎微妙的嫌弃自己的躯体,他登时提出一个保命的条件,送一个人给这怪物,然后放过黄良自己……
黄良一边恼怒,一边又恐惧、惧怕到了极点,越到了这个时候,他就越嫉妒路洲白的存在,所选择出来的祭品自然也非路洲白莫属。
他要做的就是将路洲白给引过来,他们两个现在不存在于一个空间,只有路洲白主动过来,他就有机会将这副好身体送给怪物。
“路洲白啊路洲白,我的好师弟,你不要怪我,谁让你——要挡我的路呢?”
“你这么蠢,只需要奉献出去一具身体就可以变得聪明,说起来……你该感谢我才是!”
一个个阴暗的念头从黄良的脑海里冒出,趁得他肤色越发的惨白,遮挡在头发下的额头暴起了青筋,快意在心里头激荡得更加的强烈!
他甚至一开始不叫路洲白师弟,只叫他路洲白了。
黄良思及此,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从储物袋里拿出大量的灵器、灵药,对路洲白说:“师弟,帮帮师兄,你帮了我,这些都可以给你!”
路洲白:“……?”
师兄你说啥呢?我听不见呀?
他甚至稍微凑近了点儿,但听觉被剥夺的人怎么可能听得见?
他只能根据师兄做的一些动作判断了……师兄这是要……?
另一边,肖玄轻急得要跳脚了,他想去拉拽路洲白这傻小子,你师兄可不是什么好货色。
受重伤了还能这么直挺挺的站着,难不成脚上糊了黏糊糊的东西?更不要说,肖玄轻这些日子跟着黎落琼一起,见惯了这些善于伪装、挑拨离间的虚影的存在。
它们里头很大部分伪装得不算好,像是切瓜切菜一样被黎落琼斩了。
它们有个共同点:被附身的“尸体”会在一定时间内保留尸体的特征,肖玄轻主要就是依靠这法子辨认,黄良虽然和他们见过的被附身的尸体不太一样,可肖玄轻觉得自己脑海里鸣钟奏响。
黄良一定有问题!
肖玄轻刚要上前提醒,就见洛执风将手指比在唇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他坐立不安地挪回了原位置,百思不得其解。
这么相处下来,他也是知道路洲白的傻子名声是和他本人完全相符合的,洛执风不叫他提醒,难道是要坐视着路洲白就这么死掉吗?
但他为什么在之前不杀死路洲白,他陆知陵真要杀一人,那人就会在瞬息间死千八百次!
不懂……
不过肖玄轻只敢闭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路洲白的方向,小声小声地念叨:“别相信他啊,别相信他啊……”
黄良也期待着看着路洲白,就等着他多迈出几步,介时神仙都救不了他!
路洲白挠了挠头,然后,在黄良目瞪口呆的眼中一把拿过他展示出来的灵器和灵药,微笑着点头:“谢谢师兄!我还以为他们像上次上上次那样都被你保存在你打不开的箱子那里了呢!”
洛执风噗嗤一声憋笑。
可不是么?黄良所“送”出来的让他肉痛的奇珍异宝,基本上都是从路洲白那里搜刮过来的!
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占为己有,还编个放在打不开箱子里的拙劣谎言……呵,真是。
不过现在嘛,他可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剥夺听觉的路洲白不知道黄良在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他只认出来这些都是师兄自他那儿接走的玩意儿,自然兴高采烈的接过去——
以为黄良是在还东西哩!
黄良什么恐惧的表面表情都不见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路洲白。
他为什么会一把把这些东西都拿走?难道傻子不是傻子了?不、不可能,他要是不是傻子,又怎么会对他依旧笑脸相迎?
黄良立刻打消了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他的背脊处传来一阵刺痛,这让黄良的面庞微微扭曲着。
他知道这是那个虚影在催促他,那怪物已经盘踞在他身上好多天了,黄良见过它的同类做的是,同化、夺舍和占据……他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越来越冰凉,原本正常的肤色也在异样变化,甚至可能再过几个小时皮肤上可能浮现出几个尸斑……
黄良感觉到了啊,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血里爬,像是一群小虫子,要顶开外边的保护皮往外冲!
他见过它们剥得尸体只剩下一张皮,然后取而代之的样子,所以黄良死也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他还没享受到人上人的权利,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去?!
黄良感觉到恐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他一边笑着,一边又扭曲如鬼怪,朝路洲白叫喊:“师弟,救救师兄!”
“洲白,过来——!”
“路洲白,你往前塌几步,师兄就带你去玩好玩的,看你一辈子也没见过的好东西!!”
“你过来、你过来,师兄好痛……我好痛!”
替我死替我死替我死!
黄良大脑彻底成了团浆糊,仅凭本能办事,他身上再不见灵力,倒是有魔气滔天。再之后,他居然不管不顾地将手伸向了路洲白,要把他直接给拽过来!
跨越空间带来的压迫又岂是这样简单?他刚强行伸出手,两根手指就化成了血雾被碾散在空中。
黄良唉叫着,手却还是坚定不移地往前挪动,他死也要拽住路洲白,他的眼神如同钉子一样钉在了路洲白的身上。
他将路洲白视作了仅有的希望,他所钦定的……替死鬼!
可就差一点就要挨到路洲白的时候,黄良的余光看见了他身边矮小的洛执风,他真的一点儿也不起眼,但这时候他那头黑色的头发,还有墨色的眼瞳却成了黄良最大的恐惧。
黄良看见,这个凡人小孩子笑着轻轻松松让手传过了让他生不如死的空间屏障,然后……在他惊恐的目光中,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黄良就像是蹴鞠一样往后弹了一小步,可这一小步,却几近决定了生死!
他再无法按捺住剧痛带来的撕裂感、失控感,瞳孔收缩成杏仁状仿佛立刻就会迸裂。他的手也完全抵抗不了排斥力,仅仅是咫尺距离而已,仅仅是咫尺距离而已……黄良却已经不能够往前挪动一丁点了。
他悲鸣一声,眼中的嫉妒仇恨愤怒如同潮水一般要淹没掉世界,现在的黄良尚还没有被虚影给占据,却已经与恶鬼无异!
“路洲白你去死啊!”
“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好师弟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你个畜牲废物垃圾……蠢货!”
路洲白小小的吃惊了一下,被黄良师兄的歇斯底里样子吓了个够呛,可是……他是真心听不到师兄在说什么啊?
他小小声问,声音一如既往的懵懂:“师兄,你刚刚说了些什么?”
“我听力被剥夺啦,暂时听不见你在说什么了。”
黄良终于意识到,他咒骂的蠢货被这个秘境剥夺掉的五感之一是听觉,可他听不到,难道也看不到自己此刻的样子吗?
他不是最尊敬长辈,关切的围绕着所有人的小太阳吗?!
黄良用力的、用力的睁大眼去看,他终于看到了,在路洲白瞳孔上倒映出来的自己毫发无损,他的身影只是在非常诡异的挣扎、前进和后退,这是幻境,路洲白不知何时就陷入了幻境里!也难怪路洲白这个傻子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谁做的是谁做的?
这几乎有个一目了然的答案——黄良惊悚着,恐惧的看向洛执风,他黑色的眼眸依旧如同深渊一样,能够吸纳一切。
这就不是个普通的凡人小孩!他错了他错了,他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黄良感觉得到,他身上攀附着的虚影已经冒出头来了,想必是它感受到了威胁,不想要失去他这一具现成的身体。
他绝望的喷出一口血,阴冷攀上了他的躯体,他要死了,最后的生路也要被切断。但黄良不甘心,凭什么路洲白能一路笑到最后,即使是他要死……他也不想让路洲白好过!
黄良在濒死之际想出了个办法,虚影会继承占据的身体的人的情感记忆对不对?
那他就算是死……就算是被虚影占据身体,也要将对路洲白的仇恨保持下来!
“哈哈哈——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你,我只需要路洲白死!!”这仿佛峰回路转,再度让黄良眸中亮起了微弱的报复的光。
他终于可以让路洲白死了!他怎么可能是什么命运之子,他会死的会死的会死……!!他黄良要路洲白死!
“咯啦。”
可,黄良再度发现了洛执风那小小的、仿佛不经意间的动作,他的手再一次轻松的探过了屏障,对着空气轻轻的揉搓了一下。
刹那间,黄良刚刚燃起的希望彻底熄灭,他的身体在消失,不对,是占据了他身体的虚影在洛执风动作间消失掉了!
他做了什么?
黄良陷入了极端的恐惧中,抵达了一个巅峰,更甚于他对死亡本身的恐惧。
“怎么可……”
在最后一两秒,黄良扭头看向了洛执风,他发现洛执风的笑容一直没有变过,不会太夸张,也没有太寡淡。
直视着他的那双黑色的眼睛,始终如同深渊、深潭。他这副样子算得上是很可爱的小孩子,可此刻带给黄良的只有惊惧,灭顶的怂惧!
黄良看见洛执风轻声开口:“什么是天命之子呢?我想让路洲白成为天命之子,那他便是了。”
他就这么随口说来,黄良猛然回想到个细节,仙器臣服于路洲白,赤红洞穴突然坍塌却没有伤害到路洲白一丝,这些事情这些事情……也都是面前这个看似是凡人小孩的人做的!
洛执风浅笑:“路洲白是天命之子,所以危害到他的你……会死。”
“这是注定!”
黄良被洛执风居高临下的俯视给镇住,他无法想象他和洛执风明明身处于同一个世界,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仿佛俯瞰一切?!
“路洲白热爱生命,向往阳光,那你就是见不得光的渣滓,”洛执风宣判般道,“所以,你就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就好了。对了……你的那些污言秽语,便留给你的身体听吧?可你剩下来的真的是身体,而不是溢散在空中的微小尘埃吗?”
“不——不不!!”黄良发出了短暂的促音。
他无法忍受的啊,他是无法忍受的就是路洲白会什么都不知道的继续活下去,他会很开心,却永远也不知道他黄良死前吐露出来的对他的恶意!
这是莫大的恐惧,死亡都无法消除。
——但,黄良已经死了。
肖玄轻攥紧了自己的手,为洛执风偶然露出来的冷淡神色而发抖。明明是用的镜眼,他却觉得自己的眼睛一瞬间真的要瞎掉了。
而且,他产生了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这个陆知陵真的就只是陆知陵吗,他的表现在肖玄轻看来……比世间高于他的那些大能还要来得恐怖。
路洲白纳闷:“师兄到底说了什么?他扭动来扭动去是在跳舞吗?”
他扭头过去问身边的人,暂时没得到回应,又扭回头去看,这一眼路洲白没看见已经彻底化成灰飞连灵魂一并消散的黄良。
“师兄到哪儿去了?”
洛执风递给了肖玄轻一个眼神,肖玄轻哆嗦着在沙地上写字:“你看到的师兄是个幻境,幻境而已。”
那这个呢?路洲白举起自己收到的灵器和灵药,这也是幻境?
肖玄轻大汗淋漓,忽地灵光一现:“对对对对了,这是个叫化虚为实的幻境,这是你通过幻境得到的奖赏!”
“哎,是吗?”路洲白眼神亮晶晶的,“考验这么简单的吗?我果然是天命之子的吧!我之前还以为师兄是在哄骗我呢……”
路洲白笑得开心。
洛执风倒发现了路洲白身上发生的些许微妙的转变还有他措辞的改变,以为师兄是在哄骗他?
洛执风目光微闪,看来方才的问心之境到底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呢。小傻子也有了点儿气色,似乎开始会分辨好意和坏意了。
最好的还是,路洲白的心从始至终都没有被污染,没有被恶语中伤。
你看,他还是那样兴高采烈的一个小太阳,很亮很亮。
肖玄轻则只觉得这数日来的见闻胜过他一生所见到的东西,让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唉,就路洲白这傻孩子傻人有傻福,你瞧他,他真恨不得一个字眼儿都不知道啊!
他屁话都不敢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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