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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来强势胁迫她, 也无处不在保护她的男人, 毫无预兆在面前摔倒。

    这个画面的杀伤力是言卿意想不到的强烈。

    她吓得手都在抖, 连带着太阳穴处那些神经一起钻心地狂跳,犹如烧沸了灵魂深处的某些情感,巨浪般迅猛地冲击闸门。

    闸门……

    是什么。

    言卿视野里闪着花白, 有些眩晕,脑中乱成一个无解的线团。

    “言小姐?麻烦帮我一下。”

    言卿骤然清醒过来, 几秒钟前的混乱迅速消失干净,她努力平复呼吸, 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 但心脏的麻痹感还在, 一下一下抽搐着,凝成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潜意识。

    提醒她心疼这个人。

    闵敬一头的冷汗,不过动作没慌, 训练有素把霍云深扶到车上, 他人已经彻底昏迷,无法坐稳, 言卿急忙配合, 把他接到怀里,用身体给他做支撑。

    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脸,烧得烫手。

    “快点, ”她再也没工夫想别的,带着哭腔朝闵敬低喊,“快去医院!他可能是落水着凉了, 在发高烧!”

    闵敬猛踩油门,语气却相对平稳:“深哥不爱去医院,回家里,让家庭医生上门,他有经验。”

    “……经验?”

    闵敬顿了顿,埋怨又无奈地解释:“深哥这三年,熬到透支的时候太多了,何况他连着好几天没睡过了,白天到处追着你跑,工作只能全部挪到晚上,本来胃就不好,吃不下东西肯定难受,不休息头也疼得厉害,又全忍着不说,他能坚持到现在倒下都算是奇迹了。”

    言卿呆住,霍云深灼热的呼吸扑洒在她脸颊边,炙烤着一样,连着她的心也被架在烈火上。

    她第一次主动把他抱这么紧,才真切感觉到他身上很瘦,隔着衣服能摸到肩背嶙峋的骨头。

    其实并不是没有征兆的。

    前两次她以为他睡着,实际他都醒着,证明失眠严重,今天她也看见了他脸色差,眼下发青,她知道他胃病,知道他头会疼,还大冷天跳下冰冷的池子里救她,穿湿透的衣裳在寒风里守那么久,就为了帮她澄清,亲力亲为地替她讨回公道。

    她明明什么都清楚,只不过就是不想接近他,故意忽略掉了。

    言卿垂着头,额角不知不觉抵在霍云深肩上。

    霍总有什么错啊,他在尽可能满足她提的要求,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合同是她同意签的,婚也是她同意结的,三年内她应该负责,结果领完证,她除了享受霍总提供的优待,有为他做什么吗?

    根本没。

    还说治疗他,扮演云卿的角色,她倒好,跟以前一样只顾着远离他,一跑了之。

    她……太没胆,太过分了。

    霍总婚前说得很明白,药对他不起作用,那她就是他的药,霍总在等她救命的好吧。

    要是继续这么下去,霍总哪天搞不好被她连心带身给虐死了,她想干嘛,以老婆的身份继承他的天价家产吗?!

    要不要脸啊!

    车开回别墅,家庭医生面色凝重地带人等着,把霍云深从车里接出来,本以为言卿会能避则避,没想到她一反常态,托着霍总手臂,跟他们一起上楼。

    到了卧室,言卿马上推闵敬进去:“他里层衣服还湿着,你快帮他换了,身体擦干再打针。”

    这么一路折腾下来霍云深也没有醒,言卿越想越难过,在外面坐立不安等了十来分钟,还是不见闵敬出来。

    她熬不下去了,推门进去,一下子愣在原地。

    霍云深被人扶着,上身□□,侧面朝着她,医生在连连叹气,小心地往他背上涂药。

    斑斑驳驳的……强酸腐蚀留下的伤痕。那件事过去才几天啊,换成别人,静养都会觉得疼,他呢,跑出去遭了多少罪。

    言卿始终没掉的眼泪突然泉涌,她咬着手背退出房间,趴在走廊栏杆上,把眼睛往胳膊上一埋,无声大哭。

    这不是欺负人吗。

    她以为自己是弱势,实际在感情上,她才是那个施虐者。

    言卿把泪蹭干净,对着墙边装饰的玻璃一照,靠,妆一点没花,霍总给她买的化妆品都这么好,更别说其他的了。

    做人得讲良心,霍总一次次救她,她得知恩图报。

    不拖了,就今天开始,她正式走马上任,做好云卿女神的合格替身,把霍总治好。

    前提是,她必须稳住心,绝不能真的爱上他。

    她相信自己拎得清,也做得到。

    言卿重振精神,先给安澜打了个电话,安澜那边乱成一片,叮嘱她暂时不要露面,节目组会以官方身份处理云绫的事,节目剩下的流程推迟到晚上再录。

    她定了心,去楼下厨房找食材,想给合法老公做点吃的,然而冰箱空空如也,她正犯愁,有脚步声传来,闵敬倚在门边,出其不意地轻声问:“深哥昏倒的时候,你是不是叫他……云深。”

    言卿有短暂的恍惚。

    有……吗?

    云深,不是云卿才会用的称呼?她那时叫的,是全名吧。

    她尝试去回忆,然而那一瞬的细节却模糊再模糊,她摇了摇头,觉得这事儿没得怀疑,肯定是全名,她转回身略感同情地看向闵敬:“闵特助,你听错了,你的深意我懂,只是连霍总那么执拗的人,都接受我不是云卿的事实了,你怎么还在纠结?”

    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闵敬被她堵得无言。

    可太气人了。

    她自己叫的,这会儿不承认,还一脸无辜地怪他脑子不好使。

    言卿又说:“你不忙的话,能不能帮忙买点材料回来,我给深深做顿饭。”

    “……深深?!”

    言卿眨了下水润的眼睛:“我不能抢了云卿的叫法,又想亲近点,别老是霍总霍总的喊,那他名字里一共就仨字,我总得取一个吧,你觉得霍霍,云云,深深,哪个更好听?”

    闵敬一腔情绪全没了,极力憋笑,其实他小嫂子的可爱程度一如过去,没变。

    他认输表示:“深深好听。”

    “是吧——”言卿一笑,逐渐正色,低声对他说,“另外,麻烦你把他目前的身体和心理情况都如实告诉我,接下来,我会对他负责。”

    霍云深从剧烈的头疼中醒过来,猛一起身,手被牵连着的输液管扯痛。

    他环视了一圈,眼中微弱的希冀破灭,一声不响倒回床上,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屋顶。

    卧室里空荡安静,卿卿不在,她大概……没有跟着他回来。

    她躲他还来不及。

    霍云深自虐般的任由头疼扩大,想着以前他流了血,受了伤,卿卿总慌张地抱着医药箱跑过来,蹲成一小团,仔细给他清理包扎,他被别人编排说闲话,人人把他当恶鬼,她也会去坚定地澄清,用瘦弱的肩膀支撑他。

    她看不见他当时的眼神。

    恨不得把她吞进去,或是藏起来,锁到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偷偷地珍爱品尝。

    到了如今。

    他不敢泄露太多独占欲,她在人前绽放,被一群人勾肩搭背,爱慕者无数,他心碾成泥也只能默默守着,她任何一点在乎都成了他的妄想。

    霍云深敛着干涩的嘴角。

    这种折磨他不陌生。

    在得到卿卿以前,他混账过,把小姑娘对她的温柔体贴当成能要命的洪水猛兽。

    卿卿给他送午饭,放怀里暖着递过来,带着绵绵的甜香,他冷着脸不肯要,故意扔在脏兮兮的花坛里,凶狠对她说:“你能不能别总来烦我!”

    等她单薄的背影走远,他才松开咬到酸痛的牙关,把饭盒捡出来,一遍一遍地擦拭,小心翼翼咽下凉透的饭菜。

    可还是好吃。

    他没吃过那么好的东西。

    下雨的晚上,他被一群人围攻,打赢了,血糊糊在脏污的巷子里走,卿卿撑着伞追过来,想给他挡雨,踮着脚举高手臂,神情有点怯怯的,细细软软的手在雨幕下,白得像羊脂玉。

    跟他的血是云泥之别。

    他看得无比刺目,害怕自己的炼狱里渗进任何注定不属于他的阳光,凶恶躲开她:“有完没完!没听过外面的那些话吗?我是个疯子,我杀过人,你再敢来一次,我打你信不信!”

    卿卿眼圈红着离开,他隔着半条街那么远,亦步亦趋地悄悄把她送回去,才在大雨里转身,心脏抽得要裂开。

    她不厌其烦地走近他,用泛红的指尖碰触他冷硬的身体。

    越暖他越怕,越喜欢他越要躲。

    终于在那次,霍家那个所谓的哥哥霍临川找他麻烦,随手安排了一群人拎着棍棒在校外等他出去,他把校服一扔就走,却被小姑娘拽住。

    她大睁着眼睛说:“你别去。”

    他唯恐她被那群人看到,忍无可忍地甩手推开她,说了重话:“我说话你听不懂吗?我的事跟你没关系,离我远点!我看见你就烦!”

    卿卿哭了,一滴眼泪把他砸得四分五裂。

    他出去不要命地跟人打架,遍体鳞伤回来,道歉徘徊在嘴边的时候,发现卿卿早已经走了,从那以后,她再也不肯出现在他面前,没有饭盒,没有雨伞,没有关心,甚至有时候远远遇上了,她也要专门绕开,一眼都不多看他。

    她终于听了他的话。

    他开心死了,开心得在深夜里一直在小床上蜷着身体,眼眶烫得发疯,咬住手背忍耐骨子里决堤的溃败。

    以前那个孤独绝望的巢穴,他在尝过暖意之后,再也回不去了。

    他忍不住苦涩,默默去卿卿的班级,离很远看她,她跟同学下课出来,在他身边经过,一步也没停,把他当成陌生人。他很快又受了伤,手心里被划破好几道口子,血一直往下流,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去卿卿那里,换她一丝关切。

    但她正站在班级门口跟别的男生说话,那男生把手放在她的头发上。

    他从来不知道,人原来能这么疼,跟人打架流干了血他都不会吭一声,可这个时候,他浑身在战栗,疼到受不了。

    他一脚踹翻了走廊里的指示牌,转身大步往回走,蛮力攥着受伤的手,血滴了一路。

    冲到楼外面时,后面有轻轻的脚步跟上来,那只日日夜夜渴望着的手,拉住了他的衣摆,闷声说:“是你讨厌我的,别以为流血了我就会同情你。”

    他想掉眼泪,嘴边却露出最恶劣也最苦的笑,紧紧抓过她,死也不放。

    现在呢……

    如果现在他也流了血,还能换到她的同情和关心吗?

    哪怕一点点也好。

    霍云深转头,看着手背上的针,干脆地去拔,想去找她。

    他刚刚扯动一下,卧室房门蓦的被人从外推开,他来不及看清她的脸,就见一道身影飞快冲过来,“啪”的把托盘一放,蹲在床边一把摁住他,又气又凶地抬起头:“霍云深!你干什么!”

    霍云深怔怔看她。

    卿卿……怎么会在。

    言卿要让他搞出心脏病,庆幸自己上来的及时,阻止了这个偶尔疯病发作的老公制造血腥。

    她气不过又问:“你不知道疼吗?!针也敢乱拔!”

    霍云深还是那么直勾勾盯着她,眼神逐渐火热,让室温都随之飙升,透着股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病态。

    言卿被他这状态提醒,双手一拍。

    啊。

    不能凶了。

    她人设换了啊,她现在是治愈型温柔小娇妻,不能随便发脾气。

    稳住,淡定,卿宝,你能行,首秀必须成功。

    言卿闭了闭眼,尽力调整表情和语气,来回清了半天嗓子,准备充分地重新抬起脸。

    她明媚大眼微弯,红唇翘起最甜美的弧度,让阳光从斜45度角照过来,把侧脸映得金光闪闪,妥妥的真善美小天使。

    然后她抓住霍云深的手,凝视他,诚恳地柔声说:“深深,你别碰针噢,我不想让你疼。”

    作者有话要说:深深:我是不是没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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