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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有留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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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行家,谁也瞒不过谁,凭心而论,那意大利人的手艺完全可以说得上是佳作了,却依然是被那妖神厌弃,它到底要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心里面没底,越发忐忑,等那长长一条石舌回到原位,人心涣散,魂不守舍,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该怎么做了。

    那二号选手潦潦草草,随便糊弄了一些菜品,眼见时间是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再不能拖,他一步三晃,还没等走到了台前,噗通一声,人竟然软倒在了那石台下面走不动了。

    僵持下去,抽签,争执,所有一切便都失去了意义。

    连秩序都成了一纸空文了。

    这时候,先前那金发碧眼的青年走过去了,一把揪起了那软在了地上的人,他挣扎起来,大叫着:“不要……不要……”

    那人却用力一扬,竟然是连人带他的菜一并丢到了台上。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那祭台轰的一声又动起来了,仿佛是知道那二号选手心不在焉,特意糊弄似的,连一下耽搁都没有,卷齐了那人和的菜品,一并都丢下了悬崖。那人竟然是连一声惨叫都没有留下,就这样从这世上彻底的消失了。

    山崖上面一片寂静,再听不到任何一点声息了。

    无论如何,放手一博,总归还算是有一点希望,便也有人沉下心去观察,渐渐他们便发现了,那妖怪似乎是不喜欢素食的,食物越素,辗转下来的时间便越短,们无奈之下,只好把那些死去的异兽拖过来了,剥去了毛皮,清洗干净,精心烹制起来了。

    做一个行当,宛若爱一个女子,有视为玩物,也有那些痴心若狂的,有天生情种,也有那种百浸不入的,性情不同,态度不一,做出来的食物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二十一号。”姜糖在那些忙碌的人群里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号牌。以他的运气来说,不错了,至少,是不是一号,还可以拖延一些时间。

    人人都说他家学渊源,不知多了多少便利,可又谁知道他的苦楚呢。

    他也不是不努力。

    他睡的晚,起的早,苦练冬秋,夏练三伏,他付的汗水是旁人的无数倍,可依然比不上旁人伸一伸手指。

    “你这样子对得起谁!”

    他也知道他对不起谁,可是,便是他禅思竭虑呕心沥血也是做不到,做不到,总是做不到,分不清,辩不明,闻不见,他像一截老僧入定的木头,五感不灵,鲜甜不清,在感官的世界里永坠暗黑……

    公平?

    可笑。

    人生下来就是不平等的,又去哪里寻什么公平呢。

    那些人按着号码一个接一个的上了祭台,又一个接一个的被抛下了悬崖。

    也许,在那寻求绝技的道路上,他们早已经是被上天抛弃的一群人了。

    十一号,十二号,十三号,十四号……绝路逼近,生路越远,姜糖满心绝望,低下头去看自己手下的成品。

    “川进湘门,立身百年,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爷爷的声音似乎就响在了耳边。

    “火候!”

    “这一道油过火焰山,正是在把肉投入那锅中的一瞬间,以食油往上浇,火苗瞬间就会蹿出一米多高,烈焰熊熊,高温爆炒,使那鲜嫩的肉瞬间秒熟,汤汁被高温锁进了肉里,鲜香扑鼻,一口咬下去,简直如同那二八少女一般的娇嫩多汁……”

    可还是老了。

    要么生了。

    每次,姜糖向那门里的秘密伸出了手,每次,都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不禁把目光转向了纳尼克,如果是他就不会这样难堪了吧……

    如果,是他的话,就能解开了这场死局了吧……

    如果,他变成了纳尼克,父亲就会对他另眼相看了吧……

    心心所向,恨不能以身代之……

    “二十一号……”

    他全身都颤抖了一下,终于,还是要走上这条路了,躲不过去,迈开了步子。

    奇怪,他并不怎么怕,他这样的一个人,生不怕,死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无所畏惧,藐看人间,怕只怕自己便是死了,死讯传到了父亲耳朵,也不过得他一声冷笑罢了:“早就看出来这孩子没出息了……”

    声声入耳,几成心魔……

    与纳尼克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纳尼克伸出了手,似乎想安慰他一下。

    那一点长久的执念忽然就把姜糖整个人都淹没了,他往前蹿,一把就把纳尼克已经做好的菜品换到了自己手里,大步流星,往前跑去。

    人都惊呆了,全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站住!”人们厉喝一声,追在了他后面。

    然而姜糖却轻成了燕,飘成了雪,仿佛这一辈子的梦想在这时候都成了真的,抱着那菜就把自己抛上了祭台,瞬间,那石舌就激活了,眼见台下那些人伸长了手要抓住了他,他简直要笑出来了。

    “我的,我的……这所有一切本来就是我的……我才是他……他才是我……你们这些凡人全都不识货……”

    他癫狂欲死,手舞足蹈,便连那黑暗笼罩下来都没有发觉。

    死就死了吧。

    生有何欢,死又有何惧。

    他反而是迎着那飓风往前走了两步,身上一凉,便觉得那东西是擦着他肩膀掠过去了,他大吃了一惊,往前冲了两步,只觉得眼前一亮,星光闪烁,竟然是又重新回到那人世间了。

    便只见那祭台仿佛活了,化成一条巨舌一般的扭动往前,探索不休,人都惊呆了。祭品不是已经献上去了吗?

    它又在找些什么?

    眼见那怪物探到了眼前,人们尖叫着,拼命往后退,然而那妖舌也并不理会他们,寻了气味,一路往前,终于是停到了纳尼克身前,准确无误的一口就把他给卷进去了。

    “天啊……”人们尖叫。

    姜糖全身都凉透了,汗贴在了身上,滴滴如冰,冷得让人遍体生寒,出了什么错,是他拿了菜,是他冲到了祭台上,明他,明明他啊……可那妖怪依然是要甩开了他冲向纳尼克……依然是要把他彻底的无视了……

    “是我……是我的干的……”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了,双手抱住了纳尼克,那巨舌卷了人,人又拖了他,挣扎不休,疯狂混乱,“有什么事对着我来啊……”

    他已经不知道他是在争些什么了?

    是那个人还是那个名字。

    是自己不争气的命运,还是纳尼克的性命……

    那石舌拖了他们步步往回缩,他力气大,别人一向都不是他的对手,可在这妖魔一般的力量之下依然是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便是他偷天换日,鱼目混珠,脸都不要了又怎么样呢?

    他依然是他。

    他仍旧是他。

    泾渭分明,无法混淆,空留了一场笑话。

    眼睁眼看着纳尼克已经是被拖到了悬崖边缘,上身悬空了,人挂在了悬崖上,姜糖连叫了几声,不不,他连滚带爬压住了他,一手抓了他的手,一手却死死拉住了山上的一根小树,崖高万丈,晃得人头晕,可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纳尼克哥哥,你抓紧了我……”

    喀拉一声,那石头掉下去了,那小树摇摇欲坠,根本就承担不了两个人的重量,眼见那树就要拔根而起了,终于,一言不发的纳尼克把他的手轻轻推开了。

    攥紧了那么艰难。

    推开了却那么轻易。

    姜糖心头一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再也无法挽回了。他便看见纳尼克俊美的脸上绽开了微微一丝轻笑,仿佛夜色里唯一的一点星光:“下次……”他声音也是清清朗朗的亮,“你记着,可不要这么顽皮了……”

    “不……”姜糖全身都在发抖。

    恩怨胜负都退去了,脑海里剩下的便只有他那一点笑。

    姜糖一直以为,纳尼克年少成名,是看不起他的,不计较,不理会,眼里根本就没他这一号儿。

    可是,一直到了如今,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抢纳尼克的作品,顶他的名字,连他的性命都要害去了,纳尼克却依然是不和他计较。

    “不……”姜糖爬在悬崖上向他伸出了手,“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他嚎啕大哭,气极败坏,像个要糖吃的孩子一样拼命跺了脚,可是,就像他人生中的任何一次索求一样,任凭他怎么哭,怎么闹,疯狂挣扎,也从来改变不了任何一个命运节点……

    轰然一声响,那祭台到底还是卷人,一把就把那年少成名的天才给抛入了谷底。

    山顶静成了墓,人人都化做了魂。

    那一瞬间思绪清空,身体都不知道被飘到哪去了。谁都出不了声,只偶尔听见少年几乎要哭不出来的几声抽噎。

    一幕幕惨剧逼得人们心神俱裂,姜糖这个人霸道,又狠毒,全无底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对他,肖劲生和人们一样全没有一丝好感,可看他爬在了崖边嚎啕大哭,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了,说到底,要不是天地美食大业设下了这样的生死迷局,他们又怎么会把彼此逼到了这样一个境地。

    何况旁人再无奈,多少还能糊弄一下,肖劲生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少爷,连锅台的边都没沾过,以前,在山上,逼得没有办法了,去给营队里的人找些吃的,那也有司务班跟着,无论如何也轮不上他亲自上手,他看了齐三儿和林涛,林涛和齐三儿也一脸茫然的看了他。

    “怎么办?”

    肖劲生摊开了双手。怎么办,凉拌。

    眼见那号牌是越逼越近了,旁人躲不过去,他们自然也是不能幸免的。这抽签的主意还是肖劲生自己想出来的,这可叫自作自受,自寻死路了吧。见他四下里看去,仿佛在寻救兵的样子,旁人自顾不瑕,哪里有空理他,倒是那风际会向他笑了一笑:“肖少爷若不嫌弃,不如,我们合作?”

    肖劲生诧异,这一路虽然是与他们并肩而来,可始终没说几句话,尤其这俊美病弱的青年落在他眼里就剩下两个字了:可疑。

    太可疑了,没有确实的证据,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置之任之,暗中观察:“怎么合作?”

    见他满身戒备,风际会倒是不以为意:“借你手里的刀一用。”

    刀?流鳞之刃?这刀是怎么来的,旁人不知,肖劲生却是一清二楚,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刀,风际会若是想用,又怎么去用,难道是要从他手里借去?

    “倒不知道风少爷竟然是会下厨。”

    风际会只是微笑,那风际会却道:“风云际会,天下名扬,那也是关中一带数一数二的名店了。”

    “哦……”肖劲生拖长了声音,看了一眼宁久薇,她不说话,只是冷眼旁观,看他们倒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风际会却拿了手里号牌给他看,五十三号,比他还靠前了两号,前脚后脚,简直是难兄难弟。

    “风某气弱,不事体力,小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宁小姐更是年幼,操刀之事,便只好付托肖少爷了。”

    他说得倒是在情在理可,可是,肖劲生却道:“刀上十年功,哪里是说操刀就能操刀的。”

    风际会微微一笑。他本就生得美。平日里一副苍白无力的样子,倒也不显,如今笑得灿烂,简直熠熠生辉。那风际云站在了旁边,竟然是被他那一笑也映得颜色全无了。

    “这就不用肖少爷费心了。”

    肖劲生看着就不觉得心里面微微一动,奇怪……不知不觉,他被他握住了手。

    风际会薄薄一个人,看上去实在不怎么靠谱的样子,肖劲生身康体健,可手被他握在了手里,他一动,肖劲生就忍不住要动了。流鳞之刃落在了手里,似他的手,又似他的手,刀白他也白,刀薄他也薄,刀利他也利,刀成了他,他成了刀,那一瞬间简直是江流直下,飞花碎雪。

    关中菜的刀工本就是天下一绝,仅仅直刀就可以分为跳刀,推刀,推拉刀,据刀,滚刀,剁刀,斩刀,墩刀,铡刀等等十几种刀法,那刀便在他手里无声无息的成了精,执意要把那细细一根叶茎剖成了一窝丝,却只见无声细下飞碎雪,脍飞金盘白雪高么。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肖劲生这辈子都没拿过厨刀,简直不敢相信手是他的手。

    刀又他的刀么?

    风际会吐气如兰,人在他身边,手边,耳边,气息缭绕,无所不在。肖劲生人都有些恍惚了。怎么回事。他是怎么了。手是软的,头晕脑涨。

    可落在旁人眼里却全不是这么回事。两个人行云流水,合作无间,简直是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