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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热了,日头火一样,扑面而来,扎得人脸疼,可肖劲生无论如何也不想和罗营长挤在那一点空间里阴阳怪气了。
罗营长没出大牢的时候,他日夜想他,辗转反侧,担惊受怕,可等到对面相见,便又觉得火冒三丈。
“奇怪,我以前到底是怎么忍他的……”肖劲生脑子里念头一闪而过,他变了,还是他变了,仿佛都有些不对,他心里面烦,转了两圈,便到了那卡车后面。
二十一营长死伤无数,招了许多新兵来,全不知道以前那位罗营长已经不是营长了,如今这位肖处长才是肖营长,老兵明白,可也转不过弯来,处长,营长,若是不叫营长了,见了罗营长又该怎么称呼,若是叫了肖处长,那营长的位子又是谁的,混乱不堪,想起来就让人头疼。
见肖劲生竟然是不坐那轿车了,顶着偌大一个日头往卡车上爬,林涛和齐三儿头一个就觉得事情不对。
“肖……处……啊……”他含糊了一下总算是这话给搪塞过去了,“这上面多热啊,你跟我们挤什么呀?”
肖劲生却一把推了他:“里面闷,出来透透气……”
林涛和齐三儿是与他一并走过来的,最知道的内情,便捏嘴捏脸的笑起来了:“营长生气了吧……”
“骂你了吧……”
“打人了没……”
肖劲生原本就一肚子火气,这两人说相声似的你一言我一语,越发把他气得眼都立起来了:“滚……”
厉害厉害,惹不起惹不起……两个人笑着往后躲,那一群新兵更是,远远缩成了一团,只把肖劲生一个人遗世独立一般的供在了那一块空地上。他一个人便占了半个车去,旁人都挤在了一处,原本就热,越发是热的人汗流浃背了。
合着我是哪儿都不招待见啊……肖劲生越想越气,一眼搭见林涛怀里鼓鼓囊囊动个不停,他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林涛!”
“在……”正好车又颠了一下,林涛连滚带爬就扑到了他眼前去。
“把你怀里的东西掏出来!”
“没什么东西……”
肖劲生一脚踹翻了他,他趴在地上,还死死抓紧了衣服,肖劲生揪了他衣领猛一把撕开来,那毛绒绒雪白一个团子顿时掉下来了。
大热的天气也亏他抱得住。
“你是不是有病?这东西是你生的,走到哪儿都带着它……”
林涛被这一脚踹得半天才喘过气儿来,见肖劲生抓了那东西往下扔,急忙扑上去抱住了他双手:“我生的,我生的还不行嘛……”
肖劲生简直无话可说了,生,生,我倒看你是怎么生出来的。
“为了这么个东西,你是连脸都不要了……”
“哎呀处长……”林涛摸了他的背像顺那咻咻的毛一般顺了他的毛:“天津城里喊打喊杀的,我见它无处可去这才把它抱回来了……”
“哈?”肖劲生不可思议,“它是什么东西?要你可怜?”
“好歹也是缘分一场……”
林涛撒泼打滚,连哄带求非要留下它。
肖劲生拿他没办法,生死与共,情份不同,什么事都经过来了,他和齐三儿蹬鼻子上脸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让他看好了它不许再惹祸了
林涛嘻嘻直笑,谁都知道这东西惹祸不惹祸根本就不是他能控制的!
天终于是凉下来一些了,日落黄昏,一行人便赶到了清水镇上的一家客栈里,人多,住不下去,一群大兵血气方刚,全不在乎,只在那大院里打起了地铺,好好一家客栈顿时便乱作了一团,那屋里屋外,人声喧嚣,闹个不停,便只有肖劲生罗营长和几个连长得了客房,可屋里太热,又坐不住,纷纷跑到了外面来吃大锅饭了。
清水镇一绝,那大锅炖鱼是最出名的,又因为他们人多,店家是份外加足了份量,那鱼鲜活乱跳,不一会儿锅里香气便飘出来了。
肖劲生吃了两口,只觉得香鲜扑鼻,下意识的叫了一声:“营长……”无人应声,往四下里一看,才发现院子里根本就没他这个人。
这么热的天气,他又闷在屋里做什么。肖劲生站了一站身,却又坐下去了。想叫林涛,又怕熟人相见,份外难堪,罗营长面子上过不去,到底是叫了一个小兵过来。
“去,把这鱼给营帐送过去。”
小兵莫名奇妙:“营长?”
哪个营长啊?
“哪个?”肖劲生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这群混蛋,没一个让他省心的:“就是屋里那个营长!”
小兵急忙是捧起了大碗,一溜烟似的蹿进了后院。
肖劲生等了一会儿,便见他又捧着那个大碗原封不动的跑回来了。
“他不吃?”
“不吃!”那小兵子也是一肚子气,“可凶了……”
“吃不便不吃吧……”肖劲生一摔筷子,也不想吃了。
干什么,还没完没了了。
去西安,路还长着呢,有本事,这一路上你都别吃别喝了。
一口气堵得他上不来下去的,到了晚上,这才缓和了一些了,凭良心说,要换了他是罗营长,也未必能有多宽心,可肖劲生总觉得,大家经了这么多事情了,生也罢,死也罢,患难与共,便是他看林涛和齐三儿都与别人不同了,罗营长与他更应该与别人不同了……怎么反倒这样……唉……
算了,到底还是他欠了他的。
肖劲生还让人特意留了一碗鱼,太晚了,他自己下厨热了一热,便端着往罗营长所在的那间客房去,到了外面,他敲了敲门。
里面却没有人应声。
意料之中。
不应便不应吧,不理便不理,他理他还不行么。
他一推门,人便进到了屋里去,灯没点,天也晚了,看不清楚,便只见黑漆漆的一个人影黑在了床上,连床都不起了,真行。他把鱼端到了旁边的炕凳上,人也坐下来:“营长,是我。”
那人裹在了床里也不说话。
“好了,别气了,我错了,都是我不好……”肖劲生是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也得把他哄回来了,这样下去,便是罗营长不气死,他也先要气死了,“我不该趁人之危,抢你的地盘,更不该鸠占鹊巢,抢你的人马,可其实我也不想啊,营长,都是我爹干的好事,要让我说,一百个营长,也换不了营长你一个……”
他态度诚恳,嘴上抹蜜,把看家的功夫都使出来了,可床上的人始终都没有什么反应……
“营长,营长……”他拖长了声音,去拽他,“这一路上经在了多少的艰难,都闯过来了,我心里,你不一样,怎么到你心里,就一点儿都不在乎了呢……”他说得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想一想那时候在梦氏的梦境里,他跟着他,寸步不离,他始终都舍不下他,冒着被天人一族发觉的危险也要接近他。如今这些事都过去了,就为了一个营长的位子,他便这样待他,“大不了,等到了西安,你洗尽了冤屈,该给你的我还给你,什么都是你的还不行吗……”
他想拉他了他的手,他躲了一下,肖劲生一把攥住了,这么凉,他心里面微微一惊,又往里探,热的出奇,仿佛是出了一身的汗,病了么?
刚想问他:“这是怎么了……”
忽然,那双手抓住他的手往下一按,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砰的一声,重重撞在了床上,他吓一跳,要坐起来,又被压下去了,他挣扎,那手便按在了他身上,力气大的出奇,他去抓他的手,又被他反抓了,他只觉得罗营长那沉甸甸的一个身体压下来了。
“不一样……”肖劲生却听他在黑暗里的声音都是沉的,沉甸甸的压迫了他,“我待你自然是不一样……”
罗营长人往他人里挤,他被他分开了,肖劲生叫起来:“营长……营长……”
他拼命推他,却不推不开,只觉得罗营长手伸进来了,他手是凉的,手心里全是汗,仿佛火里加冰,烙在了人身上,所到之处,处处都是一片印记,肖劲生全身一激凌,他疯了嘛……
黑暗里看不见,他便听见他呼吸也是沉的,火热,喷在了他耳边,肖劲生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冷了又热,汗出了一身,那手也不知是碰到了哪里,碰到哪里,他挡到了哪里,挡到了哪里,他又摸到了旁处,捉襟见肘,狼狈不堪。
他衣服全乱了,汗成了水,人都洗了一遍。不知到底是什么地方一紧,肖劲生全身汗毛都炸起来了。“啊“的叫了一声,一把推开了罗营长滚下了床去。
没等他反应过来,肖劲生站起身来就往外跑,瞬间连个人影儿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