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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剑出鞘,肖凛严周身罡风凛冽,冲天而起的剑势搅动天地,他微微眯起眼,气势节节攀升,剑未动,剑气早已割裂天地,咆哮着冲向吴以锋。
吴以锋的斗笠下的眼精芒一闪,他抿紧唇,神色也添上了肃穆,他能感知到肖凛严已经认真了,是以必须严阵以待。
就在肖凛严的气势攀至顶峰之际,蓦地,他脸色一白,闷声吐出一口血来。
虚空之上慢慢走下一个人,他走得很稳,好似虚空中衍生出一阶阶无形的台阶,男子穿一件素极的黑袍,披散的黑发与黑衣融成一体,除了腰畔那柄无鞘之剑外他通身再无赘饰,却没有丝毫落魄意味。他的脸上一片平静,除了那张过于清冷俊逸的脸,这个男子普通得像是凡尘里熙熙攘攘的众生之一。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仿佛至理一样的笃定冷漠:“凛严,你过分了。”
说着,他左手虚抬,掌心上的一方虚空陡然扭曲,像是门户一样倏然洞开,内里跌出一道青色的人影来。那似乎是个成年男子,似虚似幻,他着一身青衣,乌发散落,他抬起那张半透明的脸,竟然与肖凛严一模一样!
吴以锋一怔,随即气极反笑:“断雁你能耐了啊,竟能使出裂魂这种昏招!这招声东击西用得出色得很,你既如此有智谋,本座也不必看护与你,你我就此别过!”
褐衣老者拂袖而去,徒留肖凛严与殷重烨相对无言。
半晌,肖凛严长出一口气,所有的凛然气势陡然一泄,整个人像是被抽去支柱一般地颓然坐下,他涩声道:“空玄,别拦我。”
殷重烨没有说话,这便是一种无言的拒绝。
肖凛严抹了把脸,他觉得很累,非常累,累到只想长眠不醒。他废了如此大的代价,不惜使用禁术将魂体一分为二,就是打着一个缠住吴以锋,一个趁机进入试炼之地的主意。可是哪怕他为了这件事筹划了数千年,却依旧失败了。哪怕他知道成功的希望极其渺茫,但真正直面失败时,他还是无法抵御那种自灵魂的每个角落里散逸出的疲惫无力。
他觉得他该恨殷重烨,但他不能,且不说于公于私殷重烨做得都没错,就冲着那份自太古之时相扶持着走到如今的情分,他都没有立场恨他。
但他不甘心啊,他等了万年,守了万年,爱了万年的女人就在此地,近到只剩下一个阵法的距离,她正在一点点死去,而他除了看着,便什么也不能做,上天待他何其残忍。肖凛严哑声道:“空玄,你我相交那么长的时间了,你不可能不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我这一生很少求人,空玄,阿烨,求求你,让我进去好不好,她……她快要死了……”
肖凛严的声音越来越低,殷重烨狠狠闭了闭眼,那声阿烨勾起了他无数回忆,彼时年少轻狂鲜衣怒马,或喜或悲、或惊或怒,那样充沛的感情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光阴流转,劫数无情,那些能牵动他情绪的人渐次陨落,及至如今,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生来便是这副无情无欲的模样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让开的,可是他不能,他能做的只有冷下声来:“阿严,我不想有一天要亲手杀了你。”
“你想要找到‘流萤画卷’就只能以真火烧山,然而试炼之地峰头千万,生灵数以亿计,但凡你动手,那必然是生灵涂炭。”殷重烨侧过头淡淡道,“你所修剑法本就戾气深重,近万年来更添了无尽血气,如今业已踏进入魔边缘,如果再添杀孽……”
殷重烨看着他,神色冷得几乎不近人情:“你若入魔,我必杀你。”
肖凛严眼中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那双眼睛里的苍老和绝望不加掩饰地铺展,漫长的时光缩放在这一刻,他的声音低弱而苍凉:“若是她去了,你就把我的尸骨焚作飞灰,洒在这里。”
他垂目看着隐没在云雾深处的试炼之地,脸上恍惚露出一抹笑来,纯澈的、清朗的,依稀仍是十数万年前那个光风霁月风华正茂的名门弟子:“能和她葬在一起,我已胜过诸行师叔祖良多,我该知足。”
肖凛严爱着楼闲盈,他等她念她盼她想她,为她痴,为她狂,为她舍生忘死,为她散尽修为,他可以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都奉与她,但他不能为她入魔。一旦入魔,便是六亲不认,嗜血好杀,以他的修为,入魔后引发的破坏几乎可以媲美半个天地大劫。他可以为爱情不计后果,却不能让苍生为他的爱情牺牲,这是截天剑派血铸的教训,也是他身为截天剑派传人的原则。
殷重烨偏过脸不再看他,淡淡道:“好。”
他想劝他,想和他说修行不易,熬过那么多次天地大劫,就这般死了实在不值得很,但话到嘴边,他却觉得什么话都不必说了。
寒风栗烈,云雾冰凉,殷重烨的脸上一片淡漠,他突然发现他已经很难做出冷漠之外的表情了,而能让他微笑的人,大约又要少一个了。
但那又怎么样,他不是肖凛严,不会为了一段根本不会有结果的爱慕去死,于他而言,此生除仙途外再无旁物。
“唔……”图弥婉踉跄着扶住一棵树,闷声咳出一口血,翻手凝出一点火星将所有的血烧干净,图弥婉本就惨白的脸又白了一分,敛息道纹骤然一暗,半晌才恢复凝实。维持周身的敛息道纹已经耗了她大半的灵力,催动轻身法术也要消耗不少灵力,更别提她还要提防无处不在的妖兽,每一分灵力于她而言都无比珍贵,但自从一条筑基期蛇妖追踪着血迹给了她狠狠一击后,她就再不敢省下这份灵力。毕竟敛息道纹能遮盖她的痕迹,但流下的血却无法被遮盖。
图弥婉调息片刻,又往前飞驰而去,前方就是外围,妖兽稀少,她大约能获得喘息之机。她的攻击大概真的惹怒了那条金丹期的蛇妖,这一路上它疯了一样地追杀她,甚至发动了整个试炼之地的蛇妖来追捕她,不过短短十来天,她身上的道袍满是深一块浅一块的黑褐色,或是蛇血或是自己的血,她已分辨不清。她费尽心机地躲避了十来天,如今已经是极限了,身体里每一部分都带着火烧火燎的剧痛,与之相伴的还有一种难言的空虚感。这是因为她已经把身体里能榨出的灵力都榨了出来,现在她的身体就像凡人一样满是凡尘秽气。更严重的是几条主脉上裂纹遍布,隐隐已有碎裂之态,这样长时间高强度的灵力冲击已经让她身体的残缺无限放大,如此下去即便能逃过一死,她的身体也会彻彻底底地毁了。
图弥婉狠狠咬牙,脖颈间的白色玉环在惯性下紧紧贴着胸口,微凉的触感昭示着它的存在,漫长的五百年里,它的温度从来都是这样,不因寒风冰凉也不因体温温热。
如果那条蛇追到外围来的话……图弥婉的眼底闪过狠色,那她也只能用它了。
图弥婉的身影消失后,渺渺白雾覆上她碰过的树木,而后凝成一道模糊的蛇头,巨蛇扯开一道诡秘的笑。
快了,她就要到外围了,他这样没日没夜的驱赶就是为了让她离青冢越远越好,他经不起任何意外。如今看她的行踪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要她到了外围,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杀了她。虽然离外围越近,阵法的压制越大,但无碍,他杀她只一击即可。
又一次耗光了丹田的灵气,图弥婉不得不落地调息,周围明显稀薄下来的灵气告诉她,这里正是试炼之地外围。内视完毕,图弥婉头疼地揉揉眉心,丹田里的三点灵露已有溃散之象,她现在就是半个废人,任何一点灵力的调动都可能造成灵露溃散一身修为散尽。
在她穿越之前看到的小说里,主角视散功重修为等闲,但现实里,一旦灵露溃散,大量的灵力会陡然爆发,肆意冲击她的身体,彼时她的经脉骨骼必会尽数碎裂,稍有不慎就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好在她是水木灵根,水木灵气最是温顺,更有些许温养经脉的用处,图弥婉凝神,调动起一丝精纯的灵力填补着经脉的一道道可怖裂缝。就在她全神贯注的时候,一道白雾自茂密丛林里蔓延而出,转瞬化作一条纤细的白蛇,以一种肉眼无法跟上的速度朝着图弥婉背心狠狠撞去。
当是时,合目而坐的图弥婉仿佛早有预料地向侧边一倒。她快,白蛇更快!它猛地转向,恰恰扎进她的丹田,三点灵露骤然爆裂,图弥婉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无力地栽倒在地。
灵力的冲击,白蛇在内部的破坏,经脉的破碎,种种致命伤害叠加在一起,图弥婉痛不欲生地抽搐着,大股大股的鲜血自口鼻中溢出,她的双眼渐渐翻白,生机慢慢消散下去。
归岚化作白衣胜雪风流俊秀的少年自林间缓步走出,他微微笑着,眼角眉梢俱都是蛇类生物特有的阴冷诡秘意味。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图弥婉垂死挣扎,眼底划过一道得意的光。哪怕阵法无上的威压和锋芒大肆切割着他的灵魂,归岚依旧克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她要死了,死得好,死得好啊!
就在归岚心满意足,准备离开之时,气势迫人的蓝绿两道灵气自图弥婉胸前交杂着冲天而起!时间仿佛瞬间凝滞,滚滚而来的水木灵气充斥了整个世界,归岚被扑面逼来的强大气浪掀得倒飞而起,狠狠砸倒了数十株参天古木,他却浑然不顾身上的剧痛,死死盯着那灵气潮的中心,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