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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腊月二十五那天,白云香一大早,就从宿舍出发,带着教师节,单位给自己发的,那对大红色钢架折叠椅子,作为给哥哥白之来,新婚礼物,回到了西京城南老家。
这处庄院,是曾祖父一手打造起来的。坐西朝东,整个院子,分为北院和南院,北院西头是三间大房,大房前有四间厦房。南院是宽阔的果园花园。
曾祖父和祖父都是单传独子,父亲弟兄三个,是长子。
走到老家附近,远远就看到,家里那种喜气洋洋的环境氛围。
大门上贴着一对大红喜联,院子里搭了顶棚,摆着三张桌子,新房放在北面的厦房,中国红成为主调。
院子里挂满了,亲戚好友相亲四邻行情贺礼,丰富多彩,鲜艳夺目。
院子里来来,回回走动着,帮忙的执事人员。
白云香走进里屋,见到了自己的父母亲和祖母、两个叔叔等一大家子亲戚。
最后回到大房子南边,父母亲的房子里,父亲看见,她回来了,刚才在众人面前的笑脸,突然没了。
换成了一张极其愤怒的,张飞表情,不满地说道:“你放假了,也不知道,早点回家来?到这时候,才回来,你是要当亲亲呀?”
母亲一看,父亲脸上,竟是怒气,眼看着就要发火,就轻轻说道:“这时候,满屋子的亲戚乡党们,你可要忍住啊。别让人看笑话!”
白云香本来想,回怼父亲,也忍住了,怕起冲突,就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直接走到,大门外,一直不停地,向南边走去,看见遥远的南山,就想起来了,小时候,坐在大门口,石墩上,天气晴朗的时候,布袋望远镜,也能看见山上的人,像蚂蚁一样,在行走,爬坡。多么渴望,自己要是个山里人多好啊!
她一气之下,脚下不停地在走。远远的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才停下来。
心想,这种热闹阵势,自己从来都,反感至极,从来都拒绝参加。
要不是这个哥哥,亲自跑到自己的学校,给自己送书柜,自己把这事情,早就忘了。父亲之所以,发脾气,是早在一个月前,就说了此事,还让自己早点回来,帮忙,招呼,可自己从心底里,就抗拒,也就没当回事。
幸亏自己当时,就忘得一干二净,才没干扰到自己的心情。就算这会儿,难受一下子,也是很短暂的。大不了,一会儿就撤退,就逃离,就彻底跑路。腿脚在自己身上,掌控权在心里。
一个人,走在村子边沿的空地上,静静地,无人干扰,此刻,白云香倒是,觉得很自在,很舒服。可这里的气氛,和家里的天壤之别,那个热闹劲,简直是水火不容,冰火两重天的架势。
本来还想着,保持一个平常的心态,参加一下,这个传统的婚礼。
现在,被父亲这么一刺激,自己心里,还委屈得不行,就想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离开。
反正这里,人山人海,自己在这里,是可有可无。人多人少,效果怎么样?客人的多少?一切对自己来说,肯定都无所谓了。
听母亲说过,给哥哥介绍的,这个媳妇,是附近村里的农村姑娘,人家看上的,就是哥哥有一份正式工作,和一家子都在外工作的家世。
她也知道,这个哥哥,是奶奶自作主张,从外边给父母亲,抱回来的养子。
父母亲是全身心学习工作,实际上,对这个儿子,是无感的,他从进了这个家门,就一直在这个老家,由奶奶照顾长大。娶个这样的媳妇,符合祖母的心意和品味。
母亲越说,这些事情,白云香就越感觉到,这些事情,和自己的距离,实在是两个世界的事情了。只是父亲想让自己,给他本人撑个面子,而自己却不管不顾,不理不睬,激怒了集权家长父亲。
她想:太可笑了!我好心,带着礼物回来,却被父亲无辜,臭骂一顿,我又何必在这里,自讨没趣,干脆找机会,溜之大吉。眼不见心不烦,才是最好的安宁之举。
婚礼的全过程,都是几千年来,农村里的传统程序。
白云香最后,只好忍着,想到母亲的不容易,就强忍着内心的委屈,怕伤到母亲的面子,最后,父亲再以自己的离开,为借口,找母亲的事亲,把家里的矛盾节节升级,让母亲更加痛苦。为了母亲的安宁和心情,白云香还是从头到尾,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参加完婚礼的全过程。
吃过饭,就早早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宿舍去了。
她走的时候,是母亲送了自己,到大门外,她一看见母亲的脸色,就心酸,就不由得落泪。就想上去抱住母亲,只可惜,母亲不属于她一个人。母亲是这个家族的很多人的。
白云香想到父亲的脸,只要一转到自己这里,就像川剧的变脸,给到自己的,是一张张飞脸,或者是楚霸王项羽的脸。
哈哈,他越是这样的怒目刚烈,自己内心,反倒有种隐隐的丝丝的快感。好像火药桶的炸药,又给里面又悄悄地,增加了几十袋子。
离开了,老家的大门,走在返回的路上,白云香的心情彻底放松了。
自己这颗小豆子样的身影,和故乡渐行渐远,拉开了足够大的距离后,再看这些情绪碰撞和起伏变化。她觉得独立后的自己,在父亲面前,没有了小时候的,那份恐惧,更多的时候,是一种坚决地,甚至是相当锐利地反抗。
哈哈,想起来,真的是,那次才叫绝呢,那算是很有些力量的对冲,那是相当激烈的一次冲突。
记得是在自己上大四的时候,放暑假,自己回到了父母家,心思细腻,有纯情浪漫的自己,看到家里,父母亲之间的互动,尤其是父亲的极致的爆烈表达,言语间的那份敏感,让她心理极度不满,就在当晚的日记本里,用了很多不满的词句,发泄出来。被父亲无意看见了,立刻点燃,暴打自己一顿,自己当晚,就从家里逃离出来了。
天哪,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激烈冲突,是铭刻在心的,永恒的记忆。
那个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经济不独立,就没法彻底摆脱,来自父亲的控制,时刻都会被打压修理,可自己又不服输,不认这个,绝对刚烈的茬,才把这把火越烧越旺。
这往后,自己工作了,有了独立生活能力了,不再问父母亲要生活费了。就能够把控好,自己的生命过程了,哪怕是自己的时间,也是想把这个掌控权,始终紧握在自己的手里。不想做,让自己的内心,反感讨厌的事情,先从忠实于,自己的内心灵魂做起。
现在,自己刚刚,工作了半年,起码不再被经济的压力所打垮,这是立足世界的起步。突然感觉到,找个饭碗,原来是存活的第一步。
出了村子,走在乡间的的大道上,眼前一片开阔,视野无边无际,冬小麦的暗绿,在眼前绽放着,野性的魅力。
白云香的心情,豁然开朗,回到了自己的独立王国里,开动马力,迅速飞翔起来了。哦,小时候,和自己的一群小伙伴们,飞奔在田野里,纵横在天地间,那份自由的活力兴奋,让自己任何时候,想起来,都会瞬间激昂奋进。
看着绿色地毯样的麦苗,想起来妈妈年轻时候,经常唱起的那首歌:“麦苗儿青,菜花黄,毛主席来到咱们农庄,千家万户齐欢畅啊,好象那春雷震天响。”
哦,妈妈,这条路,她曾经用自己的脚,丈量过无数遍,路上的每个小土坑,都曾用自己的双脚,踩踏过多少回?
爸爸从初一开始,就行走在,这条路上,去二十里外的县城,全县唯一的重点中学上学。
六个春夏秋冬,酷暑严寒,六个三六十五天,十个、二十个、三十个三百六十五里路。三百六十五里路啊!从故乡到异乡,度过过一日,行过一程。
从小就是,远近闻名的学霸的父亲,温柔聪慧坚韧不拔的母亲,为了心中的理想,黑水汗流,一个人昼夜不停,寒冬里披星戴月,盛夏酷暑,顶着似火的骄阳,宁肯忍受寂寞,饮尽那份孤独,抖落一身尘土,奔波在这条小路上,满怀痴情,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从少年到白头。
此刻,自己正行走,在这条小路上,在故乡的云,故乡的风里,慈祥的外婆,那伟大的爱的滋养里,用站立起来的稚嫩的脚步,走过多少三百六十五里路啊!
走过了金色的童年、烦恼的少年、来到激情燃烧的青春时节,心中那万丈的雄心,似乎从来没消失过。
多少好时光,已悄悄逝去,内心无比欣慰的是,信念依然执着,坚信梦想的花朵,总有一天会绽放。
白云香的脚步,越来越轻快,那是心中的梦想,在潜滋暗长,在胸中荡漾。在血管里流动着,割舍不断,连绵不绝的爱的力量。
爱自己的独处和思考,爱自己的执着和坚强,爱自己的硬气和不服输,爱自己总是,任意不遮拦、狂潮般奔放的胡思乱想。
爱自己天长地久的博通古今,连接四海的孤独高贵灵魂。
天哪!我怎么这么能,放纵自己奔流的激情?还是,省省吧,还是淡定点,还是回归到,自己的灵魂家园吧。
外边的风景,怎比得上,你的大海和蓝天?回到自己的心海,心房里,在那里耕耘,在那里,自得其乐,在那里享受人间,最美丽的灵魂好风景。
身旁偶尔,路过一个行人,北风呼呼地吹着,可却丝毫没有减弱,白云香的热情,她感觉,只要离开人声鼎沸的场景,喧闹嗡嗡蝇营狗苟的地带,自己就满身的欣喜和快慰,莫名的兴奋点,一个接一个到来。
让自己都有些,应接不暇。好奇怪的生命状态。自己有时候,是没法看清楚的,仿佛不认识自己了。
好像是一个忠实的观众,时不时跳出来,看见内心世界的大戏,精彩的让自己痴迷,迷狂,沉醉。让自己不知道,到底身处人间?还是还是天堂?还是地狱?还是灵异之地?
对了,早有人说了,人生如戏嘛。那每个人就是演员、观众、导演、编剧了?自编自导自演,全能角色!
隔离,是的,自动化的隔离,就算是分别了,那才是最好的惊喜连连,不会轻易地被假恶丑袭击。不经意间,来了风,进了雨,都可以轻松地,加工成诗情画意。就怕那些魔鬼妖怪,兴风作浪,直接攻击到,自己的底层老家。
疼痛的滋味,就是绝地反抗。加倍的激发出,全新的斗志,在这里,开启一场真正的战斗搏击厮杀。那是你死我活的较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神话,在心头开花。
白云香在公交车站,站在风中沉思。年关将至,她没法在家里,这个庞大的家庭系统里,获得安宁。
二叔白景善一家子,性格怪异的二叔,喜欢吹拉弹唱,喜欢做木匠活,喜欢中医,还能给人号脉开药。他有五个孩子,四女一男。
三叔白青善,喜欢喝酒打牌,不喜欢看书,一不高兴,要么打老婆,要么给老婆下跪,奶奶说他是,‘拉住叫爷,放开了,胡蹩!’
被奶奶抱来的这个,从小不沾边的名义上的哥哥,从小只会胡说乱谝,吹牛惹事,坑蒙拐骗。现在,娶个农村媳妇,生一堆娃,那才叫热闹啦。
哎呀,自己回到,这个家里,尤其是到了父亲的老巢,父亲那个小时候的学霸,工作后的名师校长,教授专家,亲和谦卑和蔼可人面具,早就不见了。
感觉父亲完全彻底地,换了个面孔,好像总在扮演一个,方圆几十里闻名的的大孝子。家族里氛围,更让自己没法容忍的,是奶奶倚老卖老,自命不凡的女皇上地位,她看妈妈的眼神里,好像有股子莫名的仇恨,怎么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脸色。
我不喜欢看奶奶的那张脸。白云香心里在嘀咕着,在默念着,在想办法避免着,尽量让自己,保持一份理性的克制。其他人打个招呼,就算是见面联系上了。可以轻松地转身离开,心里没什么负担,没什么焦虑和恐惧。
自然最受不了的,没完没了地,被搅扰的,还是是父亲的那张脸,好像我欠了父亲很多债,我是卑微的小奴隶,我是没什么自由的,我的时间,他可以随时安排,调度,服从命令是我的本分。
其实,我从来就,不吃这一套,从记事起,多少次,都强压住心头的火,尽量避免发生冲突。
还有父亲那,随时随地挑刺的眼神。好像自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样。左看不顺眼,右看找麻烦。
车来了,一辆中巴车,白云香上了车。
还好,人不多,找到一个靠车窗的座位,坐下来,买了票。
到了年底前了,进城的人,不是很多。也许是该买的年货,都到位了。也许是这辆车跟前边的那辆车跟得太紧,总之,人不是特别多。
白云香觉得很舒服。心想,这人生啊,困扰的、纠结的,撕裂的,痛苦的、让我们每个人,疲倦烦恼的不是远方的山,而是眼下,自己鞋子里面的一颗小石子。
那就及时,停下来,脱掉鞋子,去掉这颗绊脚石。只是你要细心,要停下脚步,别嫌麻烦,别嫌耽,误赶路的时间,让自己舒服身体的感觉,是最重要的,前行的第一步。是你的身体说了算。你的身体,是最忠于你自己的。
脑袋有时候,会说谎,会为了面子,背叛自己,对抗自己,和自己较劲,头破血流,也不肯照顾好自己。就像自己的奶奶和外婆,都是被自己的母亲或者长辈,强行给缠成小脚。多少血泪换来一个听话的乖孩子!外婆和奶奶的痛苦,后来的女性,是无法体会领悟到了。
这种男权文化,这种文明进化出,这些奇葩的创造,真是天大的笑话。给人类文明的贡献,居然缠小脚的女人,和受宫刑的男人,这种文明里的聪明才智,让我羞耻无语,无地自容啊。
白云香的思绪,在随着车子前行着,像山间的小溪,随物赋形地流淌着。
像爬山,看见什么风景,就急切地停下脚步,凝神关注一会儿。带着一份惊喜,带着一份期盼,带着一份张望,带着太多的疑惑,总是把自己和山间的风景,做一个融合贯通。
车子到达,和平门附近,白云香的看见,和平门的门洞,想到这座古城墙,是明代留下来的,距今有六百多年的历史。
自己的外婆,在自己上大学,三年级的时候离世,走的时候,才六十九岁。
奶奶今年六十八岁。千百年来,中国女人,就是这样的活着,被一种无声的权力,肆意地践踏着,蹂躏着,摧残着,美其名曰:美!简直是一种变态的扭曲。
简直太荒诞了,爸爸从小,背诵《二十四孝》,至今还是村子里闻名遐迩的大孝子。外婆和奶奶都是“三寸金莲”,刚刚还在自己的眼前,行走着,给自己的妈妈甩脸子,办难看,找茬子,满脸的仇恨和不满。
哎呀,人是无法选择,自己所在的时代的。生而为人,自己做不了武则天,最起码不想做奶奶外婆,这样的女人。
庆幸自己,活在这个时代,上了的大学,成为一个教师,还能阅读古今中外的,自己想看的书籍。和这些智慧的人,随时进行思想和灵魂沟通交流。
认了字,读了书,有了阅读能力,就能和人类的精英们,进行随时交流沟通,只要自己愿意,只需要买到,他们的书籍,没有时间空间限制,只要自己乐意,有这个需求。就能自己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和享受。
白云香坐在车上,几乎不看,眼前这些,司空见惯的风景,她似乎更执着于,心里的风景,就喜欢沉醉在,那份独有的秘密世界里,无人打扰,就怕外力侵袭占领。
嗯,她突然想起来了,毛泽东年轻的时候,专门坐在闹市里读书,外边越是吵成一锅粥,检验着自己的阅读专心程度,刻意训练培养着,自己的专注力。也是在检验这本书,是否足够吸引自己?这本书的魅力到底有多大?拿到闹市里去看看,想起来,还蛮有意思。
对了,好像是梁实秋说的,读书,就是给自己的灵魂,寻找情人的过程。找到了身心合一的情人,那就和他甜甜蜜蜜不分昼夜,让时间消失了,去享受良辰美景,共度美好时光。
直到有一天,自己厌弃这个情人了,那就立刻再寻找一位,继续这么亲亲密密,不分时间地点地,亲密相融在一起,直到自己见异思迁,移情别恋。这种读书的方法,自己就特别上瘾。
常常就身不由己地,被卷入,被带走,被俘虏,被占有……唯一的理由,就是心甘情愿。舍身忘我的境界,好感人,好甜蜜,好浪漫。
眼看着车子,就到了西京理工大学门口了,车里面,有人下车了,不小心猛然,挤了一下,她的左侧胳膊,白云香这才缓过神来。
天哪,学校到了,到大门口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也出来了,时间的长与短,完全是心境来决定。快与慢,是心情来检验。
白云香站起身来,笑嘻嘻的,一份少有的愉悦感,在心头荡漾。好轻松美好的感觉。真实地活着,就是享受当下的,快乐幸福感。
心情好了,看身边的哪个人,都是那么可爱!弄得好,这就是给自己重新打造了,一个看世界的眼镜。
准备下车了。白云香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下了公交车。站在了大马路上,对面是唐明皇的兴庆宫,转身是近百年的国内知名高等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