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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这学期开学初,从新生宿舍楼,搬回到中文系宿舍楼之后,甄乐思发现中文系集中住在这座楼,一到四年级的同学,分布在不同大楼的不同层次和方位。大家就逐步开始扩大了交往的范围,探索起来中文系,这个大家庭里的不同成员。
甄乐思这时候,好像视野才变得开阔了一点,才搞清楚了,自己本班的26个女生,分别住在四宿舍,她们219宿舍的女生,是属于第二大组的,对面的宿舍的七个女生是第一组,斜对面的宿舍里女生是第三组的,第四组是一个混合宿舍,只有五个女生,另外两个女生,据说是七九级的两个学姐。
平时在楼道里,下了课,甄乐思发现,四组宿舍那边,那个七九级的学姐,个子很小,却非常得有情调,很浪漫,很诗情画意的那种感觉。那天很平静的生活里,突然传来美丽动人的歌声,甄乐思,在普通平常的在楼道里,那个小个子学姐,唱起了美丽动听的《友谊地久天长》,给她伴奏的,就是同宿舍的另一个舍友。
那种清纯浪漫的声音仿佛是从天堂传来,甄乐思听的心都要醉了。就好像是一群鸭子在水里扑腾着,悠然自得的,感觉,突然有只美丽绚烂的火凤凰腾空而起。
甄乐思出了自己的宿舍的门,去水房打水洗漱,不由得放慢自己的脚步,身不由己地,被这两位学姐琴声和歌声所陶醉,甄乐思第一次发现生活的艺术美,原来离自己这么近。每天自己的生活完全能够艺术化,完全可以渗透在自己生活的每个细节里面,从吃饭睡觉,就连水房里面,有人在洗衣服,一边手搓衣服,一边动听迷人的深情地唱着歌,好美的声音,就算去水房,上个厕所,路过一下。
甄乐思都感到很迷人,很美丽,是一种愉悦舒服的享受。生活的艺术化,艺术的生活化,两者是可以随时交融在一起的。是不能割裂开的。是水乳交融的东西。
感受到了身边这些高年级的学姐们,自然而然流露展现出来的那份,骨子里的风范和气质。真叫人羡慕敬佩。
甄乐思只是轻松自如地走在楼道,就被这种浓烈的艺术性所吸引,所感染所感动。不由得会不经意间,打开了自己的心门,瞬间和这种氛围中的某种元素,做一个悄悄的链接和融合。
好像是谁家做香水,自己路过,也暗暗的嗅到了,分享到流动飘洒过来的芬芳和清香。不知不觉就成为一个享受者和参与者,这种默默地融入感,都叫甄乐思心驰神往了很久。瞬间甄乐思的脑海里,闪现出的是自己家里,爸爸写字台旁边书架上的那根竹笛,对!有机会了,一定拿来,自己悄悄地学着吹奏起来,自娱自乐的身心快乐感,甄乐思仿佛已经实现了。
搬过来回到中文系这个大家庭,甄乐思和自己的伙伴们,感觉就像小鱼回归了大海,水里的风景如此的丰富多彩,水里的各种鱼类千姿百态,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甄乐思似乎感受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说不清,但可以感觉到,好像更有中文系的味道。从二楼到一楼,再到楼前边的花草树木,小路花园,旁边的建筑,都是好和谐的一幅画卷。这种归属感,让甄乐思身心更加的宁静平和。
完全不像上学期,刚入校的时候,整个宿舍楼,硬邦邦的,冰冷冷的,和自己没关系,自己只是在这个巨大的方盒子里,有一个小小的窝,晚上可以钻进自己的洞里去,爬进自己的小窝,躺在床上,把自己的身躯安放在这里,可以入眠罢了。那种蜗居感,顿然消失了,似乎看到了生活的美,是无时无处不在,有了发现美的眼睛,生活本身就是美丽的。
甄乐思只要闲下来,就会放慢自己的脚步,凝视着自己宿舍楼的整体环境。在不时走过的行人身上,她也被这个人的气质所吸引,心里暖暖的,舒爽的滋润的感觉,哦,都是中文系的学姐师兄。
有时候,走在宿舍楼的附近,甄乐思看到的是高年级的学长们,在朗诵诗歌,在歌唱,在拉琴,就算是说说笑笑,都是优雅精致的文学味道和风采。好迷人啊。
张口就是鲁迅、郭沫若、巴金、老舍、李白、杜甫、白居易、普希金、托尔斯泰、巴尔扎克、雨果……神话、圣经、悲剧、戏剧……浪漫主义、现实主义……朦胧诗、新诗……古典诗词……
甄乐思感觉空气里,全都是诗情画意的浪漫和美好。她有时候,默默地行走在这里,心里的那份坦荡和踏实,都是一种少有的知足。
是的,太奇妙了,甄乐思感觉自己的盔甲被看不见的手,给脱去了。一种穿透力很强的东西,在靠近自己,熏陶着,浸泡在这里的自己,身心灵的某种东西,在给自己换血,给自己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动力。
就是对文学的热爱,在苏醒了,被唤醒了,被感召了。对,现在,好像食堂、宿舍、教室、图书馆、操场每个角落,都连成一片了。交融为一个整体了。自己就是这里的一条小鱼,在这个浩瀚的海洋里遨游着,小鸟样的飞翔着。
对了,想起来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感觉,就在此刻显灵了一样。复活了的灵魂,在甄乐思的身上,是带着发动机样的速度,在自由自在地尽展无余。
是的,甄乐思也强烈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被这种文学的魅力,给全部激荡着,虽说还是觉得自己该看的书,实在是太多了,需要掌握的知识和技能,多到让自己分身乏术。可是一到具体的落实上,甄乐思发现自己严重的往内在极力去收缩。好像总喜欢探索自我的心理感受和体验,而且好像特别喜欢用手中的笔去追心,去给自己的心灵做个心电图,笔端的踪迹,在文字间,变成了自己的心迹。
这学期的课程,还是和上学期的差不多,少量的微调,现代汉语结束了,增加了古代汉语,几大本子的《古代汉语》教材,对,那个最有名的叫王力先生编写的,就看不完。还那么枯燥艰深,怪僻生冷难懂。
甄乐思似乎有一种本能的没反应,或者叫迟钝,麻木。倒是现代的文学,古代文学里的,那个文学味道,被自己给捕捉到了,好像还和某种东西发生了融合,产生了一种新的不可抗拒的力量。
这股子力量,牵引驱动着甄乐思,让她神使鬼差地迷恋着,乐此不疲地投入着自己的心力和体力。就像一个小孩在花园里,被一只只迷人的蝴蝶所吸引,就会不管不顾地去扑捉,去跟着蝴蝶一起飞翔。什么沟沟坎坎,什么山川河流,脚下的路,常常被忽略,以至于摔得头破血流,七荤八素。
特别是甄乐思写日记的习惯,成为她每天雷打不动的功课。每天不管是看多少书,上多少课程,晚饭后的晚自习时间,最后的结局部分,就是拿出日记本写日记。
当天的日记,是对自己的全面观照和对话,监督和审视。就跟看电影一样,作为自己这个形象的观众,每天必须,给到全面的审察觉知,最后,以文字的形式,给出一个基本的交流和互动。
甄乐思只要往自己的座位上一坐,先看书,各个课程老师要求阅读的必看书籍,先囫囵吞枣的看一遍,随后,就留给日记来收尾作结。
天天和自己对话,较劲,甚至是死磕。好像被一股子力量驱动着,停不下来,慢不下来,也快不起来。就是自己的这个节奏,简直有些强迫的习惯。只要有一丝的不合心意,就直接和自己杠上了。对自己的言行,做全面的考察觉知反省。最后,都要诉诸文字,在笔尖上画出心迹。雕刻上自己的灵魂之旅线路图。
好像那些画画的人,人家是背着画架子去野外写生,甄乐思自己手握着一只笔,用笔来刻画自己的心灵图景风景。总是乐此不疲,上瘾痴狂的那个劲头,是是挡不住的某种诱惑。像魔鬼附身了一样。
昨天现代文学课堂上,那个党秀臣老师,讲到老舍和他的《骆驼祥子》,说道:“老舍这个人,作为一个满族人,他父亲是个守门人,生了一堆孩子,老舍有四个姐姐,三个哥哥,父亲的收入并不高,绝对是属于底层的市民,日子过得非常痛苦。父亲去世后,妈妈靠给人洗衣服来维持生活,老舍根本上不起学,靠一个善良人的支助,进了私塾学堂,成为一个读书人,教小学教师,小学校长,才有机会,去英国的东方学院,留学。
在那里,一个人孤苦伶仃,寂寞无聊,就开始写小说,《二马》和《老张的哲学》就是在英国写成的。因为没钱,就把自己的练习写作的笔记本,卷成个纸筒子邮寄到国内,在当时的杂志上发表了,人还没回来,就已经出了名,成为了一个作家了。
自然,回国后,就是大学里的教授了。后来的代表作《骆驼祥子》,就是听别人说了这么一个骆驼的故事,就自己能发展想象成一部小说,老舍确实具有一个作家的天赋。”
甄乐思听到,这么着名的经典作品《骆驼祥子》,居然是这样的情况下,写出来了。感觉老舍的本事的确是让人敬佩。关键还是有他在伦敦时候的两部小说的练习做基础。祥子作为一个下层的穷苦人,对于老舍本人来说,太熟悉了。自己的从小就生活在北京的社会底层,像祥子这样的人物,他自己身边到处都是,就是自己生活里的左邻右舍。
而且这种幼年的印象是根深蒂固的,长在骨头的基本元素。老舍笔下的祥子形象,就活生生的和他每天在一起。
老舍的写作故事,就这样的让甄乐思着迷,不是祥子本人,而是老舍写作本身的经历,特别吸引到自己。
在日记本里,甄乐思就一天琢磨这些事情,琢磨巴金的《家》,自己想到上初中那会儿,看到电影《瞧这一家子》,坐在电影里,甄乐思就想着自己也可以写一部作品,连名字都不变,也来一部《瞧这一家子》。
自己天天就在瞧着自己的,这一家子人,东拼西凑的组合在一起,名义上一家子,实际上每个人都从身心灵,分离决裂,南辕北辙,互不相干。客观上,有这个关系,感情上,谁是谁的谁呀?搞不明白,说不清楚。
甄乐思坐在座位上,手里捏着笔,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就天天和自己的心里对话,把自己分身跳出来,和自己的家庭里的每个人对话,找出属于自己的观察和思考。
放着大量的文学名着都不读,净写这些让自己放不下,心不安的文字。手里的那支笔,就像是一把锄头,天天举在手里,在心田耕耘耕耘,也不知道,能长出什么像样的庄稼来不?
不管不顾,就是个写啊写啊,不停的写。写完了,自己的心里就舒服了,写完了,自己今天晚上就能睡着觉了。不写这些乱七八糟的文字,甄乐思就觉得自己没活过,没吃饭,没睡觉,没和自己待在一起。
每天的身体就不是自己,心里的自己在梦游,在幻想,在飞翔在天南海北。反正人好像就不在自己身上了。就是纯粹为了安心度命的意思。
写完了日记,甄乐思才收拾书包,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还是沉浸在胡思乱想里面,纠缠着自己,没完没了的,甩不掉的包袱,就这样沉甸甸的背着。
永远背着,没个尽头。看到古人写诗,自己就模仿一篇,看人家现代文学课程里的这些作家,写东西,自己就在日记本上也模拟,一遍又一遍的拿不出手的文字,纯粹就是为了安慰自己,哄骗自己,逗自己玩,让自己开心。
哎呀,别怕,就是单纯的为了自己高兴,不,有时候,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心能静下来。不然的话,这颗心,就会跳出来,发疯发狂,收不到胸膛里面。抽离的,出走了,丢失了,找不到了,没魂没心的人,自己变成这个鬼模样,那还不把别人吓死。
甄乐思就是借助这支笔,把自己分离成几个人,常常一起聚会,对话,游戏。可以没有外人,就这样和自己的心思对话,就已经很精彩了。不需要外力来干扰,来侵袭,来制造混乱,单单一个自己,就是最完美的世界了。
外力一来,甄乐思就觉得,被搅乱了,被打扰了,被切割了,被嘲笑了,被打击了,被当成笑料了。躲起来,遮盖住,包裹住,实在不行,就只好硬着头皮,去变成个假面人,戴着个面具,去演一会戏吧。不然,咋过关呀?
那就应付吧。给到足够的规则,慢慢去领悟去操练,去磨合,就算是被挫败了,还是一次小心地实验吧。
回到宿舍里,大家彼此基本磨合成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共识了。那就守住边界,各自安好。在自己的秘密花园里,独自游戏到天各一方的那一天。都是过客而已。何必斤斤计较?暂时的临时扎堆儿罢了。何必凝结成一个个的痛感十足的节子呢?
交织在一起,就算是一堆乱麻,那也是麻绳拧成的花,就是棉绳拧成的麻花,工艺品的味道,好食物可以饱餐的东西。有啥不好?轻轻地,默默地,各行其道就好。各自祝好。
淡淡的都在心里,那是一壶酒,一壶老酒,给到自己的醉人的滋味,就是自己的最大功劳了,何必被别人的眼光,给扫射掉仅有的光芒呢?保护层都在心里,轻轻地涂抹好了,就小心翼翼地守护做到位,就是一份极致的圆满了。
星期五上午,下了课,219宿舍都聚齐了,郑雪琴说道:“今天我们宿舍,全体打扫卫生,晚饭前,系上老师要来检查,各个宿舍打分评比,我们宿舍可不敢落后啊!白芷田,你今天回家前,先把你的自己的床铺整理好,省得人家一看太乱了,给我们扣分。别的地方,你就不用打扫了,今天你就把自己的床铺,整理整齐,杂物就带回家吧。”
大家说干就干,先整理各自的床铺,随后,扫地,擦桌子,擦窗台,门窗的擦洗清理,每个角落,都要一尘不染。郑雪琴之前是教师,就像对待学生那样,指挥组织着大家,高效地完成了任务。
甄乐思觉得,这个郑雪琴,比起之前的班长管弥泉,那更认真,一丝不苟,每个人的床铺,床下边的杂物,箱子上的零碎东西,橱柜里的东西,不能有丝毫的凌乱。
那个汪玉荣,是本市的,她一看郑雪琴要求那么严格,就故意不配合,把自己床上的东西,故意放得很随便。
这时候,郑雪琴过来了,亲手要给她整理东西,这时候,汪玉荣大喊一声:“别动我的东西!我自己来整理!”
“没事,我来帮你吧。一看就知道,你在家,可是一点活都不干,你上边有两个姐姐,我知道,你是娇小姐,我来吧。”郑雪琴笑呵呵地说道。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你别动。我不喜欢,别人随便进入我的领地,动我的东西。哪怕是个纸片子,我也不喜欢别人动。”汪玉荣提高声音说道。
“好的,我不动了。你自己来吧。”郑雪琴和蔼地说。
甄乐思和其他人,看着这俩人的互动,大家都不出声,自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知道这两个新来的宿舍成员,都是有来头的。一个是班长的替身,一个是在别的宿舍和人干过一架的小霸王,大家就静观其变了。
毕竟,郑雪琴是有丰富经验的教师嘛,她经验丰富,老道柔和,不会硬杠。知道这个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就尽量以柔克刚,打太极的手法,就很微妙。
下午六点刚过一会儿,系上检查团就到了,煞有介事地走进每个宿舍,东摸摸西看看,转了一圈,装模做样地给打个分数,就走了。
这几个人一走,大家齐呼一声:“耶耶耶!”笑成一锅粥,滚爬在床上,刚才一板一眼的宿舍,瞬间在欢笑里,变得活泼热闹。
这里的欢声笑语,惊动了从楼道走过的行人,只见一个个子不高的圆脸女生,手里端着个脸盆,身子在门外,就把自己的头,慢慢地伸进门里边,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啊呀,你们这里,好热闹呀!笑啥呢?快给我说说,快乐需要分享一下嘛!”
她是斜对面混合宿舍里的,叫顾原玮。家是唐都市内的,也是到周日就回家的人。不过因为不在一个宿舍,接触不多。只是一起上大课,开大会的时候,会远远地看见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