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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琳的情况几乎与顾映雪所料不差,但,不太一样。
“医生说是宫外孕,还好送来的及时,若再晚几分钟……”
病房内,袁琳动完手术还在沉睡。床边,苏焕守着,双手紧紧握着老婆的手,满脸悔恨:“我混蛋!我混账!我该死!我不是人!……她怀孕了我还故意激她,故意惹她,跟她置气,甚至说出……”
啪——
苏焕一巴掌甩自己脸上。
顾映雪吓了一跳,同病房的两位产妇和家属也都奇怪的看着他。
袁琳动手术挂的是妇产科,术后住进了普通病房,三人一间。同间的两位都刚刚晋级为新妈妈,此时抱着孩子,床边有老公和家人们陪着,宠着,照顾着,幸福得无以言表。
反观袁琳这边,真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顾映雪不知道该怎么劝苏焕,这种事她一个外人不好说什么,唯有以朋友的身份安慰几句:“苏先生,你也别太自责了,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谁都预料不到,这不是你的错。”
苏焕喃喃自语着:“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顾映雪又劝了两句。
关于宫外孕,她有所耳闻,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若发现得及时,动个手术将着床异常的孕卵切除就可以了;但如果发现得晚,极有可能造成腹腔急性内出血及剧烈腹痛,情况极其危险,轻者晕厥,严重者甚至出现失血性休克。
顾映雪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则新闻报道,说有个大学生女孩因宫外孕造成绝育,事后将医院与男友一起告上法庭。虽然顾映雪不知道法院的判处结果,但即便最后那女孩能胜诉,一辈子也算毁了。
想到这,顾映雪垂下眼眸,悠悠的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等苏焕终于自怨自艾够了,这才想起向顾映雪道谢:“闵太太,今天真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及时叫了救护车,此时此刻我的琳琳恐怕……”后面的话他想都不敢想。
顾映雪无声的承了他的谢,其实她感觉挺乌龙的,没想到当时自己的一念之差竟然做了回活雷锋。
就在这囧囧的当头,小护士进来赶人了:“各位,各位,不好意思啊,探视时间马上就要过了,你们赶紧收拾收拾离开吧,不要影响了病人的休息啊。”
苏焕说:“闵太太,我送送你。”
送送?顾映雪纳闷:“你不走吗?”
苏焕摇头:“我留下来陪夜,守着琳琳。”身为过来人,苏焕当年生小蘑菇的时候亲身经历过一回,所以对妇产科病房里的那档子事还算有些了解,虽然可以请护工,但一个护工要照顾3个甚至4个婴儿,根本忙不过来。
苏焕不放心把老婆交给护工照顾,这才决定陪夜。
顾映雪问:“晚上你睡哪儿?”
说这话他们已经走出了病房,苏焕指着走廊墙角处的座椅,满不在乎的说:“在这眯一晚呗。”
这都行?顾映雪觉得苏焕挺可怜的,出于同情,她表示:“我认识这家医院的院长,这样吧,我去跟他说说,看能不能把袁琳转去vip病房。”
vip病房里有沙发,好歹够一个人舒舒服服睡一觉,而且安静,不用担心大半夜被婴儿的哭啼声吵醒。况且妇产科病房可不止一个婴儿,而是一堆!搁谁谁受得了?
苏焕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感激道:“真的吗?太好了!闵太太,真是太感谢你了。”
顾映雪谦虚了两句,告别苏焕去找院长——宗政浩。说来也巧,袁琳被送来的这家医院恰好是唐氏医院,但是也不赶巧,宗政浩不在院长办公室,听他的助理说,他去看望老朋友了。
顾映雪隐隐知道宗政浩在哪儿,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一时好心却捡了颗烫手山芋。
她开始后悔了。
顾映雪苦大愁深的离开院长办公室,又去找老公,把情况简单一提,期期艾艾的说:“阿绍,怎么办啊?我都对人家夸下海口了。”顿了顿又说:“要不等宗政伯父回来我再去找他?”可那样的话她免不了被念叨几句。
若她猜测没错的话,此时此刻宗政浩应该和顾开在一起。这些天顾开一直吵着闹着要见她,但她始终不肯,顾开免不了会跟宗政浩抱怨几句。
如果她去见宗政浩,宗政浩肯定会为顾开说几句好话。
那时她该找什么借口含糊过去?想到这,顾映雪突然有些害怕面对宗政浩。
闵关绍听完哈哈大笑,拍着胸脯保证:“别急,有我呢,这事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顾映雪不太相信,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老公,看鬼似的问:“妇产科的事你也管得着?”
“咳。”闵关绍干咳一声,俊脸闪过一丝不自在,“这个,我认识那个科的主任。”副主任。
顾映雪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没多想。
然后闵关绍打了通电话,挂断后笑着说:“一切搞定。”
顾映雪大方的赏了他一枚香吻,赞道:“老公你真棒!”
闵关绍十分受用,得意好一阵子,正好他手头的工作也快处理完了,顺势留老婆多待一会儿,等下班他们一起回家。
“行啊。”顾映雪欣然答应,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就在她玩游戏打发时间的时候,突然感觉“滋滋”一阵震动,手机通知栏显示出一条短信,是个陌生号,上面写着:“雪儿,我是爸爸,我知道你不想见我……”
后面的内容她压根没看,直接把这个号拉黑。
“老婆,走了,我们去吃大餐。”闵关绍合上笔电,拎起外套。
顾映雪若无其事的将手机塞进包包里,挽着老公离开了医院。
一路上心不在焉的,试探着问:“阿绍,这两天他有没有……有没有找你麻烦?”这个他,指顾开。
闵关绍挑了挑眉,说没有。
顾映雪松了口气。
这两天顾开一直骂,骂完闵关绍混蛋,骂顾映雪不孝,理由是自己趟医院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他,最后连北北和荛荛也一起骂,当然还有荛荛的生身父亲——那个姓秦的,骂那臭小子没出息,连自己的女人和儿子都守不住。
顾开骂到最后骂得口干舌燥,小赵好心给他喂水,谁料也遭来一顿臭骂。
小赵心里委屈啊,泪奔找上李含京表示撂挑子不干了,李含京安慰了他几句,说老爷子刚醒,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凡事多忍忍,多担待……等等云云的。
小赵撅着嘴回去了。
顾开兴许是骂累了,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这一养就是五个小时,醒来时人已经被转移到陌生的病房,外加四位黑衣保镖全天二十四小时保驾护航。
说好听点儿叫保护,说难听了就是囚禁,变相的囚禁。
李含京笑眯眯说:“老爷子,这里是医院最清净的地方,很适合您的疗养,您以后就在这慢慢修养吧,哦,对了,这堵墙的另一侧是家精神病医院,祝您过得愉快,再见。”
顾开再次华丽丽的气晕了。
李含京真不是说笑,唐氏医院的西北角建有一栋三层楼的病房区,这里地处僻静,鸟语花香,曲径通幽,住的大多是喜欢安静的病人,很适合疗养,尤其是像顾开这样的老人。
四位黑衣保镖一眨不眨的盯着顾开,凡小赵推他出门散心必定寸步不离,只因李含京郑重交代过,绝不能让顾开跑去3号门诊楼闹腾闵关绍。
所以这两天顾开气归气,倒真没那通天的本事撞见闵关绍,就是偶尔打个“骚扰”电话骂几句,每次都被挂断。
顾开的心情极度阴郁。
恰巧今天百忙之中的宗政浩听说了顾开苏醒的事,于是打听了老朋友的病房号,抽时间前来探望。
顾开看见昔日老友兼兄弟,一时间感动得老泪纵横,把心中积攒的愤恨和委屈一股脑的诉说出来,求他为自己做主。
宗政浩感同身受,当即给了顾开一串号码,说:“这是雪儿的电话,顾老弟,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对她说吧。”
顾开激动得浑身颤抖,道了谢,还不满足,又问他要北北的电话。
宗政浩的脸色变了变,久久不说话。
顾开再接再厉:“听小赵说我的委托人就是北比,你是院长,只要翻翻档案就能查到她的联系方式。”
宗政浩瞅着顾开,满脸复杂,吞吞吐吐:“其实……其实北北……北北她……”
“怎么了?”顾开纳闷。
宗政浩张张嘴,却欲言又止,最后哀叹一声,只说:“北北的事你还是亲自问雪儿吧。”
顾开以为宗政浩是指“北北嫁给闵关绍”这件事,以雪儿对闵关绍的盲目痴恋,“姐妹争夫”应该对她打击极大,心里肯定不好受。
顾开并未深想老朋友的神情为何如此怪异,就这么一厢情愿的以为着。他既恨铁不成钢的骂顾映雪冥顽不灵,执迷不悔;又伤心欲绝的骂顾北北不识好歹,自甘堕落。
如此心情烦躁的与老朋友说了会儿话,送走宗政浩,顾开立马写短信给顾映雪。本来他是打算通电话的,可雪儿不会说话,况且……
记起什么,顾开的心里又不确定了,这才转而发短信。
果然,短信发过去之后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顾开犹不死心,又连续发了好几条过去,都没有回复。
最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拨打了那个电话,却听系统一直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顾开颓废的倒在轮椅上,眼神空洞,四肢麻木,恍若瞬间苍老了十年,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般,一下子抽光了浑身的力气。
雪儿,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怨我吗?
……
顾映雪与闵关绍相携回到家时,发现今晚的客厅有点儿乱,而且龙伯也格外的兴奋。
一问之下才得知,原来家里来过客人。
话说今天苏焕与袁琳许久不归,家里头小蘑菇等得不耐烦了,哭得惊天地泣鬼神,没完没了,一心念叨着“要团团,要团团”。苏家二老闹得实在是没辙了,干脆拎着一篮子水果,抱着小孙女来闵宅登门拜访。
闵关绍身为大众知名人士,他的府邸自从婚礼采访曝光以后,闵宅在这片小区几乎可以说是家喻户晓。虽然苏焕一家搬来得比较晚,但苏家二老一路上连问带打听的,很快就找对了地方。
龙伯平时闲着无所事事,整天整天的坐等发霉,这冷不丁来个奶娃娃,还是个粉雕玉砌、白白嫩嫩、又软又萌的小姑娘,龙伯一蹦多高兴奋得跟什么似的,赶紧吩咐佣人把家里头好吃的、好喝的、好看的、好玩的统统拿出来,招待小娇客。
可惜小娇客的心思压根不在这老头身上,就一门心思的围着团团转,时不时咯咯咯的笑。
那笑声跟银铃似的悦耳动听,听得龙伯老头心痒难耐,抓耳挠腮,真恨不能自己会魔法把这个漂亮小姑娘变小装口袋中带走,每时每刻都能听见她的笑声。
当然这个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
有好几回,龙伯舔着满脸褶子凑到小姑娘跟前,都被无视了,老头脆弱的心灵受到不小的创伤。
此时此刻龙伯才终于明白了为何闵关绍看那团白毛狗超级不爽。
哼哼。
龙伯发牢骚发完了,这才想起招待苏家二老。
苏老爷子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明来意,苏老太太看着满客厅花花绿绿的大小物件,也挺受宠若惊。其实他们就是带孙女来看看团团,谁成想人家主人竟然如此热情,闹得他们挺窘迫的。
哎,早知如此应该多带些礼物的。苏家二老不约而同的想。
“对了,夫人,小蘑菇还为你带了礼物呢。”龙伯说着指了指茶几上一块天蓝色的东西。
顾映雪顺着一看,差点儿乐出声:哎呦喂,竟然是颗糖果。
她哭笑不得,不过念在小姑娘的一片赤诚之心,她还是很高兴的收下了这份礼物。
但是这次她该回什么谢礼呢?
顾映雪陷入沉思,上次她“送”给小姑娘一张纸条,这回可不能如此马虎了。
直到晚上睡觉之前,顾映雪还在纠结到底该送什么礼物。突然,她猛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顾不得穿鞋便风风火火的跑下楼,摸进小仓库,一阵叮叮当当过后,她从里面拖出一个陈旧的木头箱子。
灰色的箱子,颜色有些暗,个头不算小,上着一把锁。
“阿姨,给,不哭。”
“吃糖,甜,不哭。”
顾映雪又想起昨天晚上那个举着胖胖的小手非要给自己糖果的小姑娘,当时所有人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里,唯有这个小姑娘发现了自己的异样,捧着那颗珍贵的糖果,告诉她,糖是甜的,吃了糖,就不会哭了。
顾映雪鼻头酸酸的,内心百感交集,她跪在地上盯着箱子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蹭的一下站起来,转身跑上楼,紧接又蹬蹬蹬的跑下来,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串钥匙。
“咔”的一声,锁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些旧书籍,把这些书一一挪开,慢慢露出下面掩藏着的红色匣子,同样落着锁。
顾映雪就这么跪着,伸出手慢慢的抚摸着这个红匣子,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当年她离开台北的时候只带走了两样东西,一样是顾映雪的身份证件,而另一样,是个布偶洋娃娃。
这个洋娃娃,是她怀孕时亲手缝的。
那时,爹地不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扬言要打掉他,那段时期她天天跟爹地斗法,甚至连家里的饭菜都不敢吃,就怕里面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没几天她就瘦得不像话,好在爹地还心疼她这个女儿,于是定期给她一些零花钱。她用这些钱出去买食物,买营养品,买瓜果,剩下的一点一点攒起来,攒的时间长了,她去医院做了回孕检。
医生告诉她,她怀的是个女儿,宝宝很健康。
她好开心好开心,几乎哼着歌回的家,回家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忙着为未出世的宝宝准备见面礼。回来的途中她想了一路,最终决定亲手为宝宝做一个漂亮的洋娃娃。虽然她长这么大从来没碰过针线,虽然她的十根手指头扎得满是针眼,虽然流血了,虽然很疼很疼,虽然……
终于,她勇敢的克服掉千难万阻成功把洋娃娃做了出来,但是……
但是……
啪嗒,啪嗒,啪嗒……
红匣子上出现两汪明晃晃的液体,在灯光照射下闪动着醉人的荧光。
顾映雪深深的闭上了眼睛,时间彷若停滞了一般,只隐约感觉周围陷入死般的沉寂,而后脸颊滑过冰凉的泪水,无情的跌落,最终,残酷的溅裂成好几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