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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八日,秋高气爽,朗穹如碧。
大宋的天子神都洒扫披红,结彩迎新。
今日是圣明迎娶皇后的大喜日子。辰时一过,宫中便响起了震彻万民的号角鼓乐之声。
鼓乐落定,行抬法驾卤簿,旌旗华盖的凤鸾仪仗自东华门徐徐而出,庄严威赫,至安德军节度使府邸。
恭候多时的礼部官员早已备好宝案册案,待迎婚使宣读过册后制文,吉乐再奏,奉金宝金册于案中。
尚仪女官引皇后跪于拜位。宗正卿恭颂册文,宣诏使颂宝文,女史捧金册金宝奉于皇后,皇后三跪三扣而受。
礼成于巳时,司天监再报吉时,鼓乐三通。皇后着五彩翚翟纹袆服,朱佩紫绶,凤冠翠翘,在二十八名朱衣女官的引领下登銮升舆,起驾入皇宫。
一路由鸾仪卫开道,御林军拱卫,修武郎相随。彩乐齐鸣,红锦蔽日。
画轮撵车自宣德门而入,走大庆门,停驻于大庆殿前。
大庆殿的丹御上,金丝绣毯席铺道,缠纹牡丹列步屏,持节礼官高唱颂语,迎天子出大庆殿。
天子着玄衣纁裳十二章冕服,佩六色双绶,戴十二旒平天冠出殿升座,面南而向。御下执宰百官,亲王宗室分作两班,依序陪位。
凤舆降鸾,女史捧玺于前,引皇后北向而立。宗正卿立于东方,手展册后诏书,恭声宣读:“帝王承天立极,作民父母,抚育群生,使四方教化,万民同伦。皇后之尊,与帝齐体,助隆孝养,供奉天地,承宗庙之重,敦风化之源。兹者圣母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皇太后深惟婚礼为天秩之源,王化之始,特秉贤媛之懿,河山之仪惠,遴其淑嘉。作配朕躬,正位中宫,母仪天下。钦尊慈命,虔告天地宗庙,册太傅郭允恭之女郭氏为皇后,朕躬暨后,共愗敬勤,善保克迪,允修厥德。庶其上绍徽音,泽被仁恩,恰协伦常,以贻子孙臣民天禄无垠之福祉,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颂诏毕,皇后向天子款款下拜,口称臣妾。天子还礼下拜。
帝后间,天子后拜而先起,虚扶皇后。皇后再拜而后起。
宗室尊长亲王命妇跪拜皇后,自女史手中捧中宫玺绂,奉于天子。天子授玺绂于皇后。
皇后受之,伏地三拜。礼毕,宣德门鼓乐启奏,六宫喜钟长鸣。
乐礼完毕,金轮朗照,已是如日中天之时。
帝后携手登陛,面南俱坐,接受百官跪拜及诸国来使朝贺。
至申时,朝贺结束,皇后再升鸾舆,由亲王命妇引领,转往明仁殿。
凤驾从天阙至高的大庆殿而出,华雕雉彩的七望车辚辚有声,似泉水幽鸣。
如火如荼的朱红宫毡一路铺陈,蔓延覆道,直至明仁殿前。
明仁殿暖笼曛然,馥香袅袅。椒房中喜红绣金,垂纱轻扬,数道龙凤屏风半展半开,像极了欲遮还休的新嫁娘。
舒窈被近支王公的外命妇引至寝殿,在尚衣女官服侍下沐浴更衣。
身上繁重的三层袆冕终于可以褪下,垂珠凤冠亦被小心摘取,如鸦羽的云鬓青丝在侍发女史的灵巧手中被一层层叠做明环高髻。
龙凤红烛点燃,闪耀光芒映在鸾镜里,倒映出端坐喜床榻沿上,身着金丝绣鸾皇后吉服的宫装丽人。
自晨间醒转起梳妆,到如今册封礼成,在一刻不曾松闲地支持了近八个时辰后,舒窈终于可以稍稍松缓一口气了。
现在的赵祯应该还在前朝。天子成婚,自然不会有臣下让赵祯敬酒之说,更不会有近支族亲敢来闹洞房。不过,天子成婚,家礼亦是国礼。摆开宴席招待百官诸使以及皇后族人却是必不可少。
赵祯身为君父,又是新人,于情于理,都是要领过第一杯喜酒才能退席归来。
舒窈转了转头,打量向不远处食案上一盘盘红枣、莲子,又看看自己所坐喜床其上铺陈的精绣“麒麟送子”图案衾被。
想到等他回来时,两人要面对的事,舒窈心头不由一阵慌乱。
成婚前,在家中她已经被教授过夫妻房中事。和寻常闺秀遮遮掩掩不同,舒窈在听闻阅看这些东西,倒并不觉得自己生出了多少羞怯之心。甚至拜她风流九哥所赐,对于避火图□□之类的东西,她知道的可能远比她母亲教授的还要更繁多,更详尽些。
然而这些繁杂的认识并不能纾解她心中紧绷的琴弦,只要一想到不久后,要与她赤诚相见的是刚才在大庆殿中,握着她手掌,暗暗给她支撑的那人,舒窈耳际就止不住的发热发烫。
想来,不管是性情多么率真豪放的女子,一旦面对自己的心上人,恐怕都会有局促拘谨时候。
在大庆殿中,赵祯衣冠堂皇,帝相庄严。她犹自记得听诏之前,他肃然南面,她北向而立。两人相隔整个大殿,遥遥相对一霎,目光碰触,他看她的柔软让她瞬时恍惚,连镇日来的疲惫困乏都悉数忘却。
可他依旧能够一眼堪破。在后来他与她携手受拜时,他借着冕服宽大的缘袖,不着痕迹地扶上她的手肘,尽可能多的分担着她的负累。
其实,他与她一样,也是自晨起以来一刻未曾停歇,他之乏累未必比她稀少。
舒窈微垂着头,手指绞扣在膝间衣料处,目光轻闪,呼吸深促。
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继而殿外宫人响起一阵叩拜问礼之声。
舒窈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珠帘一晃,已换上一身天子喜服的赵祯便现身在她眼前。
“阿瑶。”
赵祯立在原地,定定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似回过神来,三两步走到喜床前,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拥带入怀中,轻轻地亲吻着她的额角,声音畅然地悠悠感慨道,“终于盼到把你娶到手的这一天了,我等的可当真不容易。”
舒窈听罢,埋在他胸口的脸上泛起薄红。眼睛却是抬望向赵祯,略带疑虑地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已领过宴了?”
她都还没有做好准备,他就已经提前回来了。
赵祯将下颌抵在她发顶温柔地摩挲了两下,一手环抱着她肩膀,一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听说新嫁娘出嫁之日不食。我这么匆匆过来,自然是怕新娶的皇后挨了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