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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典小只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白日发生的事极扰乱心志,始终像一块闷重的大石压在心头。她双眼闭了又睁,脑子里全是公孙启的音容笑貌,在眼前萦绕许久,挥之不去。
照这样说来,现在能救公孙启的就只有她了。这明显是一个漏洞百出的陷阱,可却又不得不佩服其高明之处。自古以来,只要是沾上人命的阴谋和逼迫,总是显得那么无可奈何。
她身上流着幽禾血脉,手里拿着这天下独一无二的渡门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怎能不使人觊觎?
而公孙启身上牵系着无数人,公孙邬溪、温与朗、公孙和浩、白泽瑞……这些个关系,如同一张大网,不知何时早就牢牢将她网住了。
如若自己不来中州,可能一辈子都弄不清楚身世,这会使她忐忑不安一辈子。可这身世,却给她带来了那么多的变故。难怪乔妈妈始终不愿告诉她真相,因为身后的事,实在是牵连过深。
只要不是一条死路,她就有必要去为了自己搏命拼一把。毕竟公孙邬溪是她的生身父亲,虽不愿认她,但生恩大于天,自己总归是要还的。现在勉力一拼,用公孙启的性命来偿还自己所欠恩情。
她独自想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吱呀……”
一声沉钝的闷响,有人推门进来,带进深夜里的凉风。温与朗将身上风尘拂去,走过来轻声叫醒她。
“怎么样?”小只急忙起身看向温与朗,他脸上满是倦色,眼眶也微微泛红。
“是真的,”温与朗停顿一下,夜色沉沉中只听得他声线微微颤。他接着道:“公孙启死了,是被我师兄失手杀死的。易安安用拘魂玉把他的两魂三魄留下,现在……”
“那易安安他想如何?”
“拘魂铃里有两个人的残魂,其中一个就是她弟弟的。在你搜魂的时候,两个人的魂魄都会应诏而来,她要你找到并完整的带回来。”
小只垂眸沉思,慢慢道:“那就意味着是两条人命了?”他叹气,偏过头看着她道:“你我都知道,进渡门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还是再准备一下。”
“他们既已将我逼到这般境地,早晚也没有意义。不是吗?”
他眉头皱紧,再次规劝:“这件事从里到外都透着诡异,极有可能是易安安他们布下的计谋。”小只烦躁地将头发挠得一团糟,“可公孙启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无论是计谋还是巧合,还不都得救。”
温与朗神色莫名,突然握紧她的手,黑曜曜的眸子深邃的看到她心底。“那你说,你去渡门救人到底是为了谁?”
典小只苦笑一声,反问他:“公孙启是你最好的兄弟不是吗?白泽瑞亦是我幼时的伙伴。没错,我是对他还有些感情。凡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定是不能够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的。”
“不过,我的选择只由我自己决定。公孙邬溪对我有生育之恩,”说到这她自嘲一笑,继续道:“虽然他不愿意认我,但我肯定是要还他恩情的。用生恩换一个儿子,这样,以后我与公孙家都不再有任何纠葛。”
“说到底,我也只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罢了。”
温与朗听罢默不作声,只是在床边坐下,静静地将她拥紧。小只微微闭上眼,将脸埋在他怀里不说话。
“让我去。”他声音低沉,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
小只摇头笑笑:“你懂搜魂么?你能从成千上万的魂魄里分辨出谁是公孙启吗?你去的话希望更加飘渺,我还得在外面担惊受怕地等你。”
“那我们一起去。”
她更觉好笑,“渡门令只能带一个人进入,我把你藏哪儿?”温与朗挫败不已,愤懑道:“我怎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眼睁睁看你去冒险?”
小只安慰他:“我肯定会好好活着回来的,一根毫毛都不掉的出现在你面前。”
他亲亲她的脸颊,将她弄乱的头发理顺,幽幽叹口气道:“这可是你说的。”
“我答应你的,自不会食言。”小只杏眼弯弯笑起,茶色的眸子里泛着些水光,滚滚的从眼角边渗出来。
两人相拥着沉默许久,温与朗将滚落到她唇边的泪水吮去,附在她耳边轻轻问:“那你怕吗?”
典小只摇摇头,狠狠抹一下眼角,咧嘴笑。
……
翌日
天煞寺渡门亭,易安安几人早已等候多时,待见得小只等人从天煞阵中走出,他们便立马迎过去。
“木姑娘,别来无恙呀。”易安安上前一抱拳,着了一身刻丝长袍,披了石青的鹤氅,斜飞凤眼笑得无比惬意。
典小只不理他,扫视一圈,居然发现唐以也在。温与朗双手抱胸冷冷看着他,“千鹤阁第一客卿,唐以你挺行的啊?”
唐以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径自对小只说道:“小师妹,此去渡门危险,你多保重。”小只有许久不曾见过他了,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跑到千鹤阁去做事,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语来寒暄,只得朝他笑笑作罢。
广若萱眼神清澈,神色诚挚的对她道:“木姑娘,我知道你喜欢泽瑞。这次你能帮他,我真的非常感激你。虽然……琴儿和你之间有些恩怨,但我知道你的心地是很好的。”
小只微微咬一下嘴唇,勉强朝她一笑。“你不用谢我,是我自己决定要去的。”说完她狠狠瞪了易安安一眼“不过,这次我定会将你的所作所为记好。这世间,还没有这样任由你们作弄的道理。”
“木姑娘这是哪的话,你既将有恩于我,我易某人又怎会敢作弄与你呢?”
典小只不愿与他假惺惺的打太极,索性撕破脸皮说个清楚。
“你装什么,这一切不正合你意吗?”
两人冷冷对视许久,彼此间暗流涌动、杀意顿起。
“哈哈哈!任你往日如何恨我,不也还是得乖乖帮我将魂魄收回来。早知如此,当初你要是直接交出渡门令,今日也不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他笑得猖狂,二月天气,深深让他笑出了春风满面的感觉。
“与其让渡门令落到你这种人手里,做成一种交易,还不如让我毁了。”她怒不可遏,接着道:“今日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百般威胁与我,我典小只一定会铭记于心!”
易安安终于将脸上的笑意撤下,阴冷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帮我?”
小只深深吐出一口气,讥讽彼此:“亦如你的伪善,而我也虚荣。明知道是你安排好的陷阱,可我要去管那些缥缈的大义,所以我救。”
“就算我典小只再蠢,也比你更会做人。”话毕,她上前从他手里拿过拘魂玉,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渡门。
那渡门亭四角高翘,黑幽幽的瓦片直抵着天空。古朴粗陋的亭柱上细细凿满了异形文字,布满了风霜和灰尘。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亭子,竟然承载着改天换命的力量。
古往今来,无数王族世家,高人侠士,为了能挽救心中之人,不惜孤身直闯渡门。但往往是血溅当场,下场惨烈。
世人均说渡门的后面,就是上古时候的炼狱。藏匿着天地间最大的冥域,其间有无数恶鬼阴煞、魔物亡魂,还有许多遗留下来的火海刑场。偶然有些道行高深的宗师勉力进入,却再也没有出来过。
“此去惊险,路上务必小心。”静海沉声提醒。
“大师放心,我必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小只朝他一欠身,转头看向温与朗。
他双唇微动,低头去看她。小只一身干练青色短衣,乌发挽做独髻。没有妩媚,只有一身的清新灵动。初见她时,也就是这般眉眼弯弯含笑的样子。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执拗,独身走在这污浊的尘世间。就像最初见到她的那样,固执又坚强。他本有千言万语,却全滞涩在心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我等你出来。”
“……”小只无言以对,朝他微微一笑,转身走到渡门亭口。
等她从怀里祭出渡门令,众人的视线随即全附着在那块令牌上。
那渡门令只有巴掌大小,形状似一片树叶,通体黑亮,莹润如玉。小只将令牌放到渡门口,双膝跪地,将额头磕在令牌上,口中念念有声:
“子孙无能,受先祖幽禾血脉馈赠,理应镇守轮回门。今日却逆天改命、谋罪行事。愿叩头恭诣,血鉴渡门令。但求得入渡门,甘受天地轮回刑法,并无怨言,在此谢罪!”
说罢连连叩头,额上叩裂的血泊泊流到令牌上,顿时随着沟槽绘满令身。渡门亭上的文字“嗡嗡”作响,振聋发聩,无比刺耳。二者发出一黑一白的光华,交相辉映间俱是流光溢彩。
等小只祭祀做完,那光芒便撕开一个大口,顷刻间便将她吞噬进去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