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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青衣醒来的时候,沈凌菲趴在他的床头睡着了,一张粉嫩的小脸上还挂着依稀可见的泪痕,两只小辫子梳的一丝不乱搭在胸前,她发育的极好,小小年纪便有了清丽脱俗的容颜和凹凸有致的身型。
幕青衣慌忙移开目光向上,猛然看到她那白皙的颈项上,一条酱紫色的印痕清晰的彰显着,似是在提醒着那个身为人师者的残忍。
幕青衣有了内疚,他忆起当日在山谷之中,当他听到暮成雪跟他讲述沈凌菲的身世的时候,他竟然出奇的动容了,因为他知道失去和孤独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童年对于他来说已经失去了,于是他想把最好的给她,就像是补偿另一个自己一样,但是事到如今,最先伤害到她的,竟然会是他!
幕青衣伸出手来,刚想去检查她颈上的伤痕,却无意间触碰到了她压在额头下的手掌,她吃痛的叫了出来,陡然间坐起,幕青衣这才发现她的手掌是用白布包起来的,包的像个粽子一样的臃肿难看。
“你的手怎么了?”幕青衣投来凝重的眼神,难不成她还受了别的伤?可是记忆当中分明没有。
“没事”沈凌菲将手往回缩,被幕青衣一把给截住,并示意她不要乱动。
白布被一层一层解开,解到最里层的时候,深红色的液迹已经渗透其中,幕青衣叹了一口气,剥下最后一层,血肉与布纱分离,沈凌菲强忍着咬紧了嘴唇,痛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幕青衣看着那深到将要废掉整个手掌的裂痕。
“我不小心割到自己了”沈凌菲小心翼翼的回答,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毕竟她不敢再惹她生气了。
“以后不要这么不小心,弄得自己满身是伤”幕青衣口里责备着,心里却是在心疼,赶紧下床帮她找来药粉涂到上面。
“幕青衣,你生气了吗?”沈凌菲见他的脸色难看,熟不知他是既内疚又心疼。
“如果你不想我这样,就乖一点,不要再惹事,不要再弄伤自己,你是我的徒弟,我要尽到做师父的责任和义务”幕青衣认真的凝视着她意味深长的说道。
“哦,我知道了”沈凌菲觉得心里暖暖的,这一刻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种爱,一种关怀,就如同幕青衣那双忧伤的眼睛里投射出来的深切光芒一般,足以灼热她那颗小小的孤独的心。
经过了一夜的休息,幕青衣的身体已经全速复原,就连他‘九层天’的功力都增加了两成,之前所达不到的境界现在也能掌控自如。
清晨,他持剑在院中习练,时而白鹤高飞,时而飞鸟疾穿,‘青峰剑’随身随形随气随意念而行,白色的束发在风中飘拂,周围的青叶红花浅浅的衬在他的四周,朦胧的雾气将这一切笼罩其中,显得飘渺且洒然。
沈凌菲与小李子托着脑袋撑在窗台上,院子里其他的下人们也都静静的坐在石板或台阶之上,看驸马早练是一种极致的享受,比看戏台上的人表演还要精彩很多,因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行云流水,俊雅非凡。
正在众人看到痴迷之时,幕青衣忽然立到了地面之上,‘青锋剑’也颓然的插在了他的跟前,他的眼神黯淡到一种颓伤,耳边重复着灵儿昨日对他说过的话,她说,“既然你不在乎,我不如跟他走”
是的,是他而非“他”,她想要的幸福“他”给不了,而他,或许可以。
幕青衣挥袖将剑回鞘,慢慢的走回房中,将门关起来,静静的坐到床上。
今日的早朝他不打算去,仲文早早的就进宫递了折子,估摸着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
幕青衣刚想躺下,房门就被敲响,“驸马,是我”
仲文极少到他房中来找他,一般都是在书房约见,以他的性子,循规守矩,这次冒然前来,定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情。
幕青衣答了一声“进来”,仲文赶紧推开门,顾不上礼仪,急急说道,“驸马,我一早赶去前殿递上您病休的折子时,无意中听到辰明侍卫与暗兵统领的对话,皇上似乎要求暗兵在宫门处埋伏,待给沈将军践行后便放箭擒杀,不留活口!”
“皇帝是当真不会放过他,想必他当年的那次遇袭也不是敌国所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直都是历代皇帝的高堂锦句”幕青衣想了一下,忽然从床边站起,“仲文,你依旧带菲儿去查黑衣人与失踪少女一案,我需进宫一趟”
“驸马,学生以为您现在不宜参与这件事情”仲文实话实说,当今皇帝多疑是出了名的,驸马府刚刚才平息掉他的一些顾虑,现在更不宜多出事端。
“我自有分寸,你先出去”,待仲文走后,幕青衣开始换上朝服,快马加鞭朝皇宫走去,他担心有一个人会出事。
策马到了离宫门不远的地方,幕青衣在一棵青松下拉住了缰绳,放眼看去,此时的宫门处已经聚集了大量前来送行的官员,沈晟轩金戈铁马,一身戎装骑在马背之上,不时接过官员敬上的酒杯,不时抬头眺望。
幕青衣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站在城墙之上的果然就是宁天灵,她一身碧蓝色的轻纱,纱带随风飘荡,三千青丝挽作一个高贵的公主髻,上面斜插一支流苏扶月白玉簪与其耳坠搭配的相得益彰,粉唇如蜜,灵气动人。
他的眼前浮现出过往的种种,轻叹一声回过神来,将缰绳稍稍往后带了带,一手把在树干上,想要静观其变,期间他忍不住去看她二人的眼神,四目交织间似是有一种光芒在刺痛着他的眼刺伤着他的心。
不一会儿,幕青衣发觉城墙上有了动静,观天台,烽火口,城墙角,眺望塔上都依稀露出锋利的箭头来,呈蓄势待发之势。
说时迟那时快,沈晟轩刚刚要挥马扬鞭,利箭便脱弓而出,幕青衣迅速起身,与此同时,比他更快的,还有宁天灵。
只见宁天灵张开双臂,如青鸟般自由疾沉,城墙上的暗兵认出是公主,马上竖起白旗连抖三番,示意行动暂止。
这边,在高高的城墙之间,宁天灵刚刚落到一半的距离,几只飞箭便从两侧袭来,空中没有着力点,她顿时慌了神,本能的抬起手臂遮挡住自己的脸庞,眼见就快要变成箭靶,突然一个飞影如风驰般的来到了她的跟前,在空中一把揽过了她的腰抱在怀里,一只利箭从她的发髻掠过,闪到他的眼前,他双目一锁,暗自发气,气场紧聚强发,瞬间震散了所有飞射过来的箭器,箭头与箭身分离,撞在墙上,然后纷纷散落地面。
宁天灵睁开眼睛,见到的是一张冰澈熟悉的脸,俊眼修眉,文采精华。只是不知为何,他今天的表情格外的陌然,清冷的眼睛,清冷的脸庞,清冷的眉宇,清冷的薄唇,全身上下任何一处都冷到没有温度。
“姓幕的——”宁天灵张开嘴,轻声的唤了句又合上了,眼神之中闪烁着一种难言之隐。
幕青衣没有看她,至始至终他都是看向地面,待她与沈晟轩的马儿距离咫尺的时候便轻轻的松开她,任她自由落下,落到别人的马背之上,而他自己,只能脚踩青风,向上一跃,飞身上到城墙之上,立定而站。
这一切都发生在片刻之间,站在地面的人们还在举酒践行,尚未发觉到刚刚那惊险的一幕,沈晟轩十几杯酒下肚,有些上头,他晃了晃脑袋,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回头一瞥,大喜道,“灵儿,真的是你!你愿意跟我走?”
“晟轩哥哥,此处不宜久留,赶紧离开”宁天灵一边频频抬头凝视站在城墙之上背影孤独的幕青衣,一边对着沈晟轩小声说道。
沈晟轩大喜过望,依他此时的心情,要他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了,于是赶紧挥动马鞭,马儿载着两人往城外方向飞奔而去。
“不好,沈晟轩跑了,备箭!”辰明属下第一暗兵统领张冒立马下令道。
幕青衣长袖一挥,一股冷风从前方袭来,风起云涌间,就像是有一股巨大的推力,将两边的暗兵纷纷撂倒在地,任凭如何尽力,手上的箭都无法发射出去。
“驸马为何要这样做?”辰明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问道。
“没见到公主在马上?”幕青衣微微侧脸,冷目冰眸,沉声发话道,“都给我退下!”
张冒看了一眼辰明,辰明依然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示意大家都退下去。其实这个结局对于辰明来说,他早已料到,他何曾不能理解幕青衣的所作所为?只是身为皇帝的死士,任何一个命令他都需无条件遵守,哪怕是要他去死。
“今天的事情,我会承担”幕青衣说完,径直走下城墙,前往朝堂之上负荆请罪。
“皇上,微臣失职,请求重罚”辰明将护卫宝剑横放到地上,单膝跪于地面,侧头看向驸马,在他的另一旁,幕青衣双膝跪地,一言不发。
空气当中凝集着一种压抑的气息,老皇帝站在高高的金銮殿上,背着手缓慢的踱着步,细长的皱纹中是一双深沉且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
“你确是失职,来人,将辰明拖出去重打一百大板!”
“谢皇上开恩!”辰明叩头谢恩。
又是一阵沉寂,良久,幕青衣听到皇上慢慢的走下了大殿,沉稳的步伐迈向自己的方向走来,片刻之后,一双坚实的臂膀将他从地面扶起。
“幕儿,灵儿生性善良任性,做出此等事情,你还能如此宽宏大义,朕自觉亏欠于你”皇帝叹声道。
“感情之事不能勉强,臣儿努力了,却没能让公主喜欢上,是臣儿自己无能”幕青衣恭手道。
“你本是个难得的驸马,之前朕对你颇有猜忌,如今历经世事,朕已然能够看出你的忠心,大宁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朕的身边也需要你这样的贤能爱将,从今天起,朕册封你为宁国第一首相,合并左相右相之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辅助朕维系大宁万年基业!”皇帝重重的拍在幕青衣的肩膀上。
“谢父王隆恩”幕青衣跪地叩首,目光抬起之余,他注意到的是皇帝疲惫的身躯和沉重的叹息,他知道,人在愧疚的时候是最感性的,他轻而易举的利用了这个绝佳的上位机会,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还是那么失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