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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池内满是月色,在荷叶上泛起淡淡的温情,长乐公主的心绪恬静了许多,借着月光,穿过幽谧的长廊,看到院墙的尽头有一扇门,上面写着“东阳居”三个字,公主半掩娇容而笑,心想:就是这里了。
轻轻推开掩着的门,进入院内,绕过曲折圆润、重峦叠嶂的太湖石,透过窗纸能看见屋内昏暗的烛光,院内空无一人,静的让人有些不安,公主走到房门前,门竟然半开着,她轻手轻脚的跨过门槛,只见屋内的桌上点在一只白蜡烛,通体苍白的烛身在幽暗的屋内如玉柱一般温润,烛光不亮,但却有些泛白,像是在送别离去的灵魂,长乐公主有些害怕,尽量不去瞧那白烛,目光看向四周,尽是红色的纱帘,但却感受不到新婚的喜庆,在厉白的烛光下,只觉得那红帘上泛起一抹凄艳的淡泽,公主又看向那根白烛,一股阴森之凉从背后生起,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想走,想逃离这里,慌张的往后退时不留神装上门框,发出一阵响声,周将军站立不稳的走到屏风前,隐约看见一名白衣女子站在门口,仙子楚楚,美如皎月,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想看的更清楚些,又往前走了几步,仔细一看,这眉眼,不正是自己思念多日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曾经的眉下水眸中总是泛起一弯清澈的雾,冰冷若流风回雪,而现在的她,柔情绰态,瑰姿艳丽,周将军说:“你来了。”
长乐公主说:“是。”
周将军说:“你为何而来?”
长乐公主略带羞颜的说道:“因为,我心里放不下你。”
周将军的泪水顿时飞出眼眶,公主不解的走向周将军,拭去他脸上的泪痕,说道:“大喜的日子,为何点这白烛?”
周将军说:“整天一袭白衣,你不是就喜欢白色吗?”
长乐公主欣喜道:“你连这都知道,为了我,你也是处处留心。”说完后,红颜一行胭脂泪,含情脉脉的看着周将军,让他怦然心动。
周将军默默的伸出手,抹了公主脸上的泪,将沾了泪水的手指塞入嘴中,忽然紧握长乐公主的手,慌张的说道:“你的眼泪怎么是咸的?”
长乐公主疑惑道:“可是,你的眼泪不也是咸的吗?”
满身酒气的周将军晃了几下,说道:“对,你的眼泪为我流尽了,你我早已合泪,现下你眼中流的是我的泪,可不就是咸的嘛。”
长乐公主听不懂周将军的话,本想开口问清楚,后来一想,他已经酒醉,说的也是醉话,不必太过认真,看到周将军深情的注视着自己,公主娇羞的低下头,说:“你喝多了,也不见这院中的奴才伺候你。”
周将军抱起公主说道:“他们太吵闹,我把他们赶出去了,今晚,只有我和你。”说完抱着公主绕到屏风之后。
幸福、美好,在白烛的惨光下淡去颜色,月圆了,人也圆满了,公主总算嫁与周将军,这个让自己一见倾心的男子,虽然新婚之夜的东阳居在白烛的映衬下冷若冰霜,但也算新鲜刺激,比起别的公主在新婚时要行千百条规矩好得多,而周将军,在酒醉中,总算重逢了日夜所思的白衣女子,今夜,再也不需要在梦中与她泪眼相看,浓浓的思念化作对她的温存和顺,雨意云情,两人同做巫山之梦。
醉人的月色,惹得白花仙子与粉花仙子忘情的吸吮着月之精华,粉花仙子白天失去的灵液补回,重现金色花瓣,白花虽是吸食天地间雨露作为灵气的补给之源,月之精华对她的灵气、灵液没有明显作用,但她还是吸着月光,因为月色阴柔,吸食后可对抗白天的暑热。
月亮随着光阴的逝去而渐渐西沉,褪去了最初的美好,几点残星陪伴着失色的月,躲在西边天际最后的黑暗中,最终与黑暗一同被冉冉升起的太阳赶下地平线。
一抹朝阳透过窗户纸将屋内照得通亮,一堆凝固的白蜡将烛台封的结结实实,像一滩冷却的猪油,又如梨花榨出的浆汁,周将军睁开睡意十足的双眼,望了一眼刺目的阳光,突然手好像碰到了什么,轻软滑嫩,他缩回了手,看向床的里侧,长乐公主像一只熟睡的小鹿,紧紧的依偎在自己的身旁,周将军耳旁骤然安静下来,似乎连心跳都停止了,他紧紧的想,难道,昨夜与清雪重逢,不是做梦,她不是清雪,而是长乐公主,一时间悔上心头,都怪自己昨天席上醉酒,以致误事,可是,保持清醒又有何用,无论醒着还是醉着,长乐公主都已是自己的结发妻子,由不得自己选择,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充满嘴里,是他努力保持镇静而咬破了嘴唇。
津液与血水混在一起,周将军吞了下去,胃里泛起一阵翻腾的恶性,许久才慢慢平静,他苦笑着,心里想:还是喝醉的好,无论是谁,在眼中皆是清雪。
为了不打扰公主安睡,周将军起身拿起衣服去厢房洗漱,之后便带着一炷香和一只香炉,独自骑马去了远郊的山林,因为山林深处,有一片白色的玉兰。
一阵快马加鞭后,到了深山里,才发现,花已飘零君至晚,四处郁郁青青,草木葱茏,依稀还能看清泥土中残存着未腐烂干净的玉兰花瓣,周将军自言自语道:“盛开之时如皑皑白雪般纯洁无暇,一朝飘零入土,竟落得这般光景,将烂未烂的散发着阵阵腐味,还不如从未来过。”
说完取出香炉,焚香后插进炉中,对着天说:“还是花仙好,凋零后随风而去,不像凡尘之中的花,要在泥中腐烂,清雪,这里本来盛开一片玉兰,白的像你,所以我来这里祭奠你,自你散去,在空气中,还是在水中,或是都在,世间气相连,水相通,我在府中亦可祭你,可是如今,我结婚了,你说的对,没人能容得下你,父亲甚至不让我对你有一点念想,可是那长乐公主偏偏长了像你一样的柳叶眉,我看着她,满心满肺的想着你,你说,我这日后数十年光阴该如何熬过。”说着痛哭一番,等香纷尽,又倒去香灰,骑上马回将军府。
长乐公主醒来,发现枕边空空,换了几声无人回应,便穿好衣裳,简单的梳了梳头发,独自回到渺纤院,听府上的奴才说,大将军一早带着香炉策马而去,也不叫人跟着,公主心中暗暗生疑,他这是做什么去了?
对镜凝思,突然发现白色的裙裾有了脏色,之前竟未察觉,还一路从东阳居走来,羞得面红耳热起来,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淡紫色百合映月的宫装,不知紫云去向,屋内又无侍女,只好自己换上,手挽着薄雾般深紫色垂地烟纱,又过许久,紫云才满脸疲惫的进门,见公主站在窗前,说:“公主回来啦。”
长乐公主说:“紫云,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
紫云说:“公主殿下恕罪,奴婢实在困得不行,撑不住去偏室眯了会儿。”
长乐公主说:“一整夜你都干什么去了,困成这个样子。”
紫云说:“您昨天晚上让我看着蜡烛,所以我一夜未眠。”
长乐公主哭笑不得的说:“天哪,你真的盯着龙凤烛一夜?”紫云困得睁不开眼,点点头。
长乐公主说:“那你快去睡吧,不然一整天都没精神。”
紫云说:“谢公主。”然后迷迷糊糊的去了偏室,公主摇摇头,说:“真是个傻丫头。”
周将军已经回到长安街市,心想:无缘无故的出来这么久,回府后无论是父亲还是公主,又要细问一番,看到街边有一家妆容店,便下马走了进去,想到公主那如清雪般的眉,于是买了盒远山翠螺黛,又骑上马,往将军府去了。
回到将军府,奇怪的是,竟无一人过问他的去处,做了何事,周将军松了口气,既然无人过问,就不必解释那么多,独自回到东阳居,屋内早已收拾整齐,丫鬟媛娟还在清理沾了蜡泪的烛台,见周将军回府,行礼道:“大将军万安。”
周将军说:“起来吧。”
媛娟说:“谢过大将军。”然后起身拿着烛台,继续清理,周将军说:“好好的烛台,拿着它做什么?”
媛娟说:“回禀大将军,这烛台上的蜡要清理干净才好看。”
周将军说:“差不多就行了,你现在把它清理干净,晚上点蜡烛又弄脏,那不是白白浪费心思和时间。”
媛娟说:“伺候大将军和公主殿下,奴婢费些心思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您看着舒服就好,这烛台是青铜铸造,表面鎏金,看着贵气,昨晚您非要把红烛灭了,换成白烛,这白蜡沾上去,灰白一层,挡住了金光,看着不吉祥,当然要清理的干干净净才好。”
周将军说:“好,那你就把烛台拿下去,好好清理一番。”
媛娟说:“是,奴婢告退。”说完拿着烛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