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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萼冷笑道:“等着我回去?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如今亦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害我夫君沦落至此,我岂能不恨他。”
“可是你留在此处又能如何?被璟王府的人如此欺凌不成?今日倘若不是那珍珑给我传信,只怕你腹中的孩子便保不住了。你即便不为了自己,只为了自己腹中的骨肉,你难道来日愿意他朝不保夕的活着不成?”云义定定的瞧了她一会,好似等待他的回答。
“可是又能如何?我难道要背叛我的夫君不成?我只愿与他同生共死。”
“新皇亦早已知晓你夫君欲要夺取江南,如今未出兵江南亦不过是要坐山观虎斗罢了。”云义瞧着她脸色霎时苍白似冷月,不由得接着道:“新皇让我告诉你,倘若你愿意进宫,来日他愿意让李胤为江南王,绝不出兵江南。”
绿萼走至窗畔,远远的瞧见远处灯火阑珊,江南王府的夜晚愈发的宁静。却听见云义接着道:“你可否想过,攻打江南王府那一日,你终究成为他的拖累,你去了京城,他便能放手一搏,以后天长地久,亦有重聚的一日的。”
她的眼好似过重重的栏杆,千山万水,沧海桑田,不知过了多久,却是一行清泪划过,“好,我随你去京城,只是今日我们今日便设个誓,日后你们若是敢出兵攻打江南,便应了这个誓如何?”
子夜已过,屋内一片寂静,原本在门外守着的侍卫,见云义搀扶着绿萼走来,不由得神色有些暧昧。绿萼与云义进了屋内,却见锦绣的屏障之后,里面传来了细微的声响,低低的抽泣声,只让人觉得愈发的凄凉起来。
绿萼直感觉到自己淹溺在水中,只能选择身旁飘渺的稻草,可却那样的抓不牢。她不明白为何屋内会有女子的哭声,不由得有些黯然。
屏风后的人听闻动静猛地出来,绿萼只见李胤身旁是一个一身碧绿衣衫的女子,样貌算不上绝艳,可亦是难掩的一种清秀之气,如同开的娇艳的水仙,带着赏心悦目的美。
“元凤见过姐姐。”那女子眼角有泪痕,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意,只怕适才哭的人是她罢。
绿萼才想到,那日璟王送李胤以为美人,只怕定是眼前这个清秀佳人罢。李胤的眼在绿萼身上逡巡里片刻,见她并不大碍,原本悬着的心倒放下了大半。
待他瞧见绿萼身后的云义,不由得愈发恼怒,却骤然发作,“在朕未动手杀你之前,给朕滚。若非今日你救下萼儿,便是今日你休想踏出这道门去。”
云义的脸掩在灯台之下,灯影之下看不出任何的悲喜,却道:“您已诛杀我云家满门,又何惧再加一个云义呢?只是云义有些话要与您说,还请您移驾别处,只怕隔墙有耳。”
李胤的目光掠过绿萼和低眉顺目的元凤,不由得冷笑道:“好,朕倒要瞧瞧,究竟是何事。”
待他们出去后,绿萼的目光落在元凤的身上,却听见那女子亦在瞧着她,见着绿萼在盯着自己瞧,不由得道:“素日便听闻姐姐,如今见了果真是长了见识,亦不知世间竟有如此的美人,难怪连云将军都为了您斩杀两人。”
绿萼冷冷的瞧着她,良久方才冷笑道:“漂亮的话便不必说了,我知晓你的心思,你不过是为了找到传国玉玺罢了,我只告诉你莫要再痴心妄想了,他不会给你的。”
江南的夜晚比京城的要静,却多了几分柔意,草长莺飞的让人留恋。院内更愈发的平静,唯闻流水潺潺之声。云义拢了拢袖子,只说:“新皇欲要阮绿萼,还望您能相送。”
“他是朕的皇贵妃,岂能拱手相送?她便是死,亦要死在朕的身边。”
“您如今已经失去皇位了,有如何能护她周全?您若是念着昔日的恩情,便放她离开罢。”云义背心涔涔的汗珠已**了衣衫,“再说阮绿萼并非对新皇没有半分爱慕。”
李胤的呼吸愈发的急促,偏生又在这般沉静的夜里,愈发的沉重。“她昔日是爱慕祁王,如今心里只有朕,你尽管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若不是爱慕新皇,如何明知我是新皇的人还不告知您呢?为何当初弃生死于不顾的放殿下离开呢?她昔日肯随您来江南亦不过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李胤目光飘忽,远远的瞧着长长的回廊,忽明忽暗的灯光朦胧在眼前,脚下澄青砖石好似摇晃起来,他良久方道:“或许你不知,朕早已安排了死士,若是朕去了,便杀了阮绿萼。她便是死,亦不能和朕此生最恨的人白头偕老。”
云义不由得愣住,却见李胤的眼睛如同阴司里索命的恶鬼一般,可怖之极。不由得急道:“她是你最爱的人,你怎么如此待她?”
“既是最爱的,便最不能成全她与旁人共度一生。”
绿萼只想着今日应了云义的话,心口便是撕心裂肺的疼,如今他这般的困境,全是她一手造成的。倘若不是她将遗诏拿给祁王,今日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尊贵如斯。
“好端端的你怎么哭起来了?莫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一个袖长的身影淡淡的映在帷幔上,亦不知站了多久。
绿萼抹了抹脸上的泪珠,睁开眸子,却见李胤并只穿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袍,亦不知多久她未曾看到他穿龙袍了。在绿萼看来,心里又止不住的发起堵来。
他掀开帘子,渐渐逼近,俯身下来,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呼吸间皆是她的气息。
“朕原本打算待你哭完了便进来的,孰知你倒哭个没完。”他捏住她尖削的下巴,语声带笑,仿佛忘却了一切的烦恼,“仔细伤了腹中的孩子,今日是朕的错,没有护好你。”
绿萼睁开眼睛,看着窗外漆黑的夜,他的脸掩埋在黑暗中瞧不见任何的悲喜。
“朕不会放你离开的。”他在她的耳边低语,抓住她冰凉的手指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我们夫妻二人绝不相负,朕不会抛下你和孩子,而你们亦不能抛下朕。”
他的语声渐渐的弱了下来,整个人靠在她身上,仿佛孩童一般的,过了良久,再不见任何的声响,只以为他困乏。
她胸口有些闷,便道:“臣妾侍奉皇上更衣,您快歇息罢,明日指不定那些人又怎么为难咱们呢。”
半天未见一丝声响,她察觉几分不对,试着挣脱,不料失去她身子的支撑,他竟倒了下去,脸色惨白,嘴唇发青。
“皇上!”绿萼脱口惊呼,将他紧紧的搂在怀里,伸手去触碰他的鼻息,只感觉那细微的气息,她身上的冷汗,才去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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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萼站在殿内许久,却连瞧一瞧锦榻上人的勇气都没有。只瞧着一个个大夫往屏风后走去。璟王亦怕李胤生出祸端,若是他死了,只怕要再找到玉玺愈发难于上青天了。
在她的身后,幽深的寝殿帷幔低垂,透出淡淡的灯影,浓重的药味笼罩着整个屋内,便是连今日连杀二人留下的血腥味都闻不到了。最终大夫从帐幔深处慌慌张张的走了出来,脸颊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在青色的袍子上。
“回禀夫人,这只怕是忧心过重,伤了心脉,并无大碍。”御医又顿了一顿,压低声音道:“只是这些时日要好好休养,莫要再太过操劳了。”
思及那凶险的一刻,她恐慌的似乎丢掉了半条性命一般。此时若是他有个好歹……蓦地一个寒噤,细白的牙齿咬住了嫣红的唇。
“大夫莫要小气,但凡好的药材,只管拿来。”绿萼眼角一红,几滴泪珠滚落在地,便拔下头上一只钗子递给他“麻烦您明日过来再瞧瞧罢,只怕王府明日不会再差你过来了。”
那大夫见那钗子,上面镶嵌着的宝石极其珍贵,不由得赶忙接过藏在绣袍之中,才说了些注意的东西,便离开。
屋内又陷入清寂,让绿萼愈发的恐慌起来。直到屏风之后传来了轻微的轻咳声,她才转入屏风后面,良久才鼓起勇气,在榻便伏下身子,嘤嘤的哭了起来。
仿佛察觉到有人进来,李胤睁开眼,定定的看着他,莞尔笑了。
绿萼的泪不断的落了下来,落在不怕水的鲛帐上,一滴一滴的似鲛珠滚落。
“朕又没死,好端端的你哭什么?”他声音微弱,满是心疼,到这时候仍旧怕她伤心难过。
绿萼直听到死字,心口好似被尖锐的匕首划过一般,哭的愈发的厉害起来。他挣扎着坐起来蹙着眉,捧起她的脸,替她拭着脸上的泪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