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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柳从风疑举袂,丛兰裛露似沾巾。江南的天热的厉害,便是牲畜都热死了无数,江南数十年间从未这般的炎热过,不由得人心惶惶,城中竟流言说新帝欲要攻打江南,上天给予警示。便是江南的官吏亦上书璟王,欲要璟王交出前朝余孽,免得江南生灵涂炭。
元凤跪在地上,不敢去瞧李胤颀长的身影,“主上,已有一万将士亦佯装回乡种田,躲开了璟王的耳目,亦有几百将士混入城中,等候主上一声令下,便里应外合,拿下江南。”
李胤的目光落在窗外开的娇艳的牡丹上,良久方冷笑道:“如此甚好,只听闻十日后便是璟王寿辰,那时所有官宦必定都要来庆贺,城中守卫自然懈怠。”
“属下已查明,王府的死士有三百人,皆是顶尖的高手,主上打算如何处置?”
“差人四处作案,璟王总会派些过去的。”李胤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元凤身上,“这些时日倒是辛苦了,璟王素来是个多疑的人,你莫要留下破绽。”
“属下遵命。”元凤勉力定住心神,颤声道:“主上,今日可需要属下侍奉您安寝?”她的话音刚落,便听见李胤带着薄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暗哑和深沉,“不必了,退下罢。”
“属下多嘴,皇贵妃只怕是不得已才入京的。”她不提尚好,只见李胤的脸色愈发的苍白,在如此炎热的屋内,竟觉得周身一凉,有些惊恐起来。
“不许再朕面前再提到这个人。”李胤语声冷的瘆人,周身仿佛裹着一团寒气,“宫破那一日,朕在世上能相信的只有她一人,如今朕再不信任何人。”
数日的颠簸,亦让绿萼浑身散架一般,到了知府的客房用了些糕点便睡下了,直至黄昏之时,她才幽幽转醒,才吃了口茶水,便听见门外有女子的声音响起,“小姐,您是主子,她不过是个丫鬟,您怎么能亲自过来瞧她呢?”
“我有些话要对姑娘说,你在这里等着。”娇柔的声音传来。
绿萼披上面纱,缓缓转身,便瞧见一个样貌平平的女子进来,只见她形容尚小,除了一双有些灵动的眸子,倒瞧不出任何美艳的地方。绿萼倒是实在想不到这后宫素来不缺的是美人,如今她的模样只怕一生葬在后宫都无出头之日了。
“听闻姐姐昔日在宫里侍奉过主子,所以有些话倒想问问,姐姐莫要笑话才是。”那林嫄儿脸颊通红,望向绿萼,秀眉紧蹙,“姐姐昔日可见过新皇?”
“奴婢昔日侍奉的是个不得宠的嫔妃,倒是偶尔见过殿下几面的,小姐想知晓何事?”
林嫄儿走上前拉住绿萼的手,她的手热的很,脸颊也愈发的红起来,“那日选秀我也远远的瞧见了,只可以不太清楚,不知皇上喜欢什么?。”她只想着那日李祁穿着八爪江牙座龙黄袍,面如美玉,眉如刀裁,试问天下女子谁不动心,一见便是终身误。
绿萼心头冷笑,不由得暗自思忖,是啊,他喜欢权势,喜欢皇位。可又瞧着眼前女子满怀希冀的模样,不由得不忍破了她的黄粱美梦,不由得笑道:“新皇喜欢乌沉香,喜欢软烟罗缝制的衣衫,他素来喜欢清淡的菜,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
“姐姐这些话妹妹都记下了,以后若是没有旁人,我们倒已姐妹相称罢,你毕竟不是我们林府的奴才,只是今日的话还望姐姐莫要同旁人说起,免得笑我轻狂,只是不知晓姐姐的名讳。”
“我叫南归。”
“果真是个好名字,想必亦有这样的名字方才能配得上姐姐。”林嫄儿笑道楚楚动人,却不料绿萼眼底凝着淡淡的悲伤,南归,南归,是呵,总有一日她定会回到江南。
一日之后,众人便启程进京。
林夫人站在府邸前,却是哭的好生可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林嫄儿说着话,只让她入宫要小心,又拉扯着绿萼交代她好生照拂着自己的女儿,直至林嫄儿与绿萼上了轿撵,才含泪放开女儿的手。
马车走的愈来越远,林嫄儿依旧撩起帘子,往林府望去,直至转过巷子,再也瞧不见了,便扑簌簌的流着泪。
绿萼默默的看着,倒是想起了自己进京,便是连一个相送的亲人都没有。不由得有些羡慕眼前的女子,便是入了京城,亦有人为她牵肠挂肚,不似自己生死由着自己,无人担忧。
走了几个时辰,车子却陡然停住。随即车帘被人撩起,云义一身银色铠甲,略带憔悴的脸出现在帘后,他拿出一个布兜,对绿萼道:“适才骑马,见官道旁的杏树长了几个果子,采摘了下来,我尝过了,有些酸,想必你定会喜欢。”
绿萼有了身孕,自然是十分喜欢的,不由得接过,方道:“云将军有心了。”
她的话说的极其自然,而她身旁的林嫄儿见二人如此熟稔的模样,不由得错了几分心思,又瞧着云义深情款款的模样,不由得愈发确信自己的疑虑。
待云义下了轿撵,林嫄儿便柔声问道:“姐姐可是云将军的心上人?我虽看不到姐姐的样貌,可定是个绝色的美人,与将军可当真是般配的很。”
绿萼将手里的酸杏啃了大半,却也不解释,方笑道:“我心里的人是谁,你来日定会知晓的,宫里是非素来多,有些事情若是知晓了便闷在心里,说出来保不齐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些话不过是同姐姐说说罢了,在宫里定会安安分分的,那日入宫选秀,个个都是美人,不知为何竟选上了我,如今以我的样貌,只怕未必能得皇上的喜欢。”
直至申时车马才进了京,绿萼在轿撵里掀开帘子,却见京中繁华至极,再无她那日逃离一般的模样,瞧着越来越近的皇宫,紧紧捏住轿帘的手终究是松了下来,有些无力的垂下。
轿撵停在阖闾门前,却早已有几个内侍恭候多时,满脸喜悦的扶着林嫄儿下了马车,便要念圣旨。
绿萼随众人跪下,便听见内侍用尖锐的声音念道:“琼州知府林培祥之女林嫄儿贤良淑德,端赖柔嘉,深得朕心,即日封为昭仪,入住回鸾殿。”
林嫄儿想着母亲的叮嘱,拿了两包碎银悄悄的塞给了几个内侍,笑道:“这些银两只当是请几位喝茶了,只是不知这回鸾殿是何处?以前倒是从未听到过。”
一个满脸谄媚之色的内侍笑道:“奴才谢过娘娘赏赐,那回鸾殿便是昔日的朱鸾殿,昔日那废帝的皇贵妃被废之时,荒废了起来,如今新皇登基,亦命人修葺。便是皇后的寝宫,都比不上此处的。如今入宫十三名女子,这位分封的最高的便是娘娘了。”
林嫄儿听闻此话顿时欣喜之极,便又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打赏他们。那内侍接过,又对满脸复杂之色的云义道:“云将军,皇上传了口谕,请您不必回府换官袍,直接进宫觐见。”
云义领了命,便向绿萼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放心,便转身进了阖闾门。
“昭仪娘娘好生有福气,连云将军都亲自护送您进京,来日飞黄腾达,还仰仗您多多提携。”
月华如水,明纱宫灯高挑。李祁登基未久,后宫尚未充实,皇后一下只有婉妃与慧昭仪,如今大选只挑出十几位官宦家的小姐,后宫与前朝相比,亦是十分凋零的。
柒婉含笑坐在皇帝身侧的半步之遥,言语间皆是神采飞扬,她样貌艳丽,岂非皇后和那慧昭仪所比?皇帝有追封她的姐姐为皇后,可见皇帝用情至深,而她的样貌与姐姐如此相似,难免会爱屋及乌。
待用过晚膳,内务府的内侍们便端着绿头牌过来,跪在地上,等着皇帝翻牌子。那婉妃脸上满是希冀,却娇笑道:“臣妾宫里的昙花今夜只怕要开了,皇上可去臣妾宫里瞧瞧?”
她的的话音刚落,顿时引得皇后与慧昭仪侧目,慧昭仪只因失了皇子,整个人愈发的消瘦,如今新人入宫,只怕皇帝会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以后便再无自己的出头之日了。
皇帝的目光落在托盘上的绿头牌上,逡巡了几圈,不由得皱眉道:“为何不见那林昭仪的牌子?”
内侍恭恭敬敬的回道:“皇上,那林昭仪因离宫甚远,路上的时辰耽搁了,适才入的宫,尚未来得及收拾,只怕不能侍奉周全。”
皇帝的心情尚不错,并未恼怒,只道:“去传话,今日林昭仪侍寝。”
柒婉脸上的笑尚未退去,僵在脸上,不由得有些疑虑的对她身后的婢女轻声道:“那林昭仪可是个美人?”
“回娘娘的,奴婢在大选那日见过的,姿色平平,不过是个知府的女儿,出身在这些秀女里面亦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