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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着最怕什么?
穷不怕,这下元村方圆多少村子里有多少穷人?吃不起饭,年年靠着春天里讨吃要饭度日的人家就有好几户,可还不是都活的好好的?
累也不怕,庄户人家都是打从会走路那会就学着干活了,有几个怕干活的?只怕闲上几天反倒不舒坦了。
最怕一个‘比’字。
沈家家贫,一向是俭省惯了的,娶媳妇也都娶得是门当户对的人家的闺女,从小学的就是抠钱过日子,冬日里猫冬,男人们跟着沈老头编筐,女人们织布裁衣,收拾一家人的穿戴,都是轻省营生,是以,吃的就稀些,再加上夏天里遭了雹子,粮食减了收成,往年冬日里的一日两顿变成了今年的一日一顿。
沈老娘赵氏每日晚间给三个媳妇按着人头关了粮食,第二日是稠是稀,她是一概不管的,大房两口子带着七八十来岁的儿子,沈老娘每日给量准了是半小碗米,二房两口子带着一个五岁儿子并一个吃奶的小娃娃,沈老娘比着大房少给一把。
大郎媳妇吴氏娘家哥哥学了木工,家境略宽松些,是以,每年冬天都送了两个儿子去娘家住几个月,年节再接回来,能省一点是一点。
大房屋里虽只剩了两个人,沈赵氏每日分的粮食却没少,二房的连氏有心想要张一嘴,到底没好意思,万一大嫂回她一句:“你不会也把孩子送娘家去!”她可说什么去?她娘家比婆家还不如呢,哪敢送了儿子去挨饿!
大郎屋子里每日便是两顿的稀粥,就着咸菜,不干重活,倒也能混个水饱,偶尔嘴馋了,再把院子里冻着鸡肉汤挖出一小勺子煮进稀粥里,满屋的肉香味,耳朵里听着二房五岁的臭蛋馋的哇哇哭,嘴上虽可怜两句:有心无力帮不上,嘴里喝着满是肉味的粥,心里却是得意的,在这个年成里能吃饱肚子,满村子数去也没几户人家。
谁知道三房姬氏一回来,刚刚升起的一点小得意‘唰’的一下就给比没了!
人家吃的什么?
好几十斤的大米白面,那么大一块猪肉足有好几斤重,你听听人家哥哥说什么了,吃完了再送来!
吴氏一等着送了姬云帆出门,扭脸就端着针线簸箩进了二房屋子里找弟妹说话,手里纳着鞋底子,嘴里说两句年成艰难,紧接着就挑了话头说起了家常闲话,“弟妹,昨个从咱门前过去的小媳妇儿是哪家的?”
连氏放下锥子,穿了针方才抬头,“哪个媳妇儿?”
吴氏笑道:“就是昨个下半晌,挎个小包袱,穿着一身儿水红袄的那个小媳妇,不是还跟你说了两句么?长得真是不差。”
连氏这才想起来,用针在头皮上划了两下,笑道:“你说她呀,她是村东长胜叔家新娶的小儿媳妇儿,娘家跟我娘家一个村儿的。”
吴氏恍然大悟,笑道:“哦,你说她呀,是不是那个嫁妆拉了一车的那个?”满满一牛车的嫁妆,这在下元村那是数得着的好嫁妆,满村子谁不说长胜家小子好福气,六吊钱的聘礼一分不少的陪嫁了回来不说还有一牛车的嫁妆,听说值十两银子呢,俭省些将来都够娶儿媳妇了。
连氏点头笑道:“可不就是她嘛,她娘家跟我娘家一个村儿,她娘家是磨豆腐的,就一个兄弟,说亲的时候就说了要陪嫁十两银子的嫁妆。”
吴氏道:“长胜叔家婶子倒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个好媳妇回来,昨个看着倒像是刚从娘家回来,那么大的包袱,瞧着可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连氏略带羡慕的说道:“说是娘家新磨的白面给她装了五斤让她婆家吃顿面条子。”
吴氏见说到了点子上,撇了撇嘴,说道:“这个我倒是知道,咱们村里多数都像长胜叔家没分家的时候儿媳妇娘家给的东西也算在老伙里,到时候儿媳妇回娘家走礼,也是婆婆给的东西。”
连氏似乎明白了吴氏的意思跟着附和了一句:“也是,毕竟还没分家不是。”
吴氏一看来了劲儿:“也是咱家婆婆好性子,容得她那样张狂,明知道咱家粮食不够吃,从娘家带回来那么些米面也没见她拿出来多少。”事实上姬绣虹捡着大米白面和猪肉每样都拿了一些送去正房,都被婆母赵氏锁了起来,留着过年吃,这事是当着两个妯娌的面给的,她们能不知道?不过是嫌没给她们罢了。
连氏向来老实,听了这话看着自己手里的鞋底子,就有不愿意,她手里的鞋底子是娘家嫂子从城里弄回来的碎布糊起来的,娘家嫂子弄了一大布袋,见着她往娘家送鸡蛋就顺手给她抓了几把,够纳十来副鞋底的,除了给孩子它爹,俩孩子一人一副,剩下的她都做了鞋子拿去上元村当铺当了,这要是学着村里别家的规矩还不得都给了婆婆?那是八十个大钱呢!
吴氏正说在兴头上,见着连氏不吭气,心有不由得一股子火气冒上来,遇上这么个老实巴交,一棍子下去硬是打不出个屁来的妯娌,啥事也干不成。
想给她两句吧,又怕她受不住,算了算了,吴氏就有些心灰意冷,针线也不做了,端着簸箩扭身回屋去了。
沈老头正和赵氏老两口也正说这事儿呢。
“你说刚才那姬家大侄子说的他娘身子大好,唬人的吧?那种病能有个好?”赵氏有些不信,她活了五十多年可从来没听说过炕上躺了二十多年的病,还是生孩子落下来,大半个月的功夫竟能好起来,又不是吃了仙丹。
沈老头瞅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呵道:“管住你的嘴吧,让三儿媳妇听见,还当咱盼着人家不好呢,真气回了娘家,我看你咋办?!”要说怀疑,谁没有,就这老婆子傻憨,啥事也敢说出来,这一个院子住着,万一让人听到了,还以为见不得人家娘家好呢,他们成什么人了!
赵婆子气的小声骂道:“我就是在家说说,就能让她听见了?”这事儿搁谁那还不得寻思寻思的,就亲家母那病,也就是亲家父子俩都是秀才会赚钱,人参和那什么大价钱买着,流水似的银子钱养着,要搁在寻常人家,也就三打五年的功夫,谁家有那个闲钱往那药罐子里扔去。
沈老头扯过门背后,炕沿下编到一半的箩筐编起来,“那以后也别说,凡事有个万一呢,让人听见不像话,咱这是儿女亲家,不能让人挑了礼。”更甚者,他家三儿回不了了,万一让亲家抓住了把柄,就着这个坎把闺女接回去,人家倒是能再嫁,他家三儿这一房可就撑不起来了。
“不说就不说,当谁愿意说啊,一寸好地没有,大米白面也敢瞎吃,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吃过年去!”赵氏最不忿的便是姬家送来的大米白面还有十多斤的猪肉,这得多少银子?没有五六百钱买不下来,就三儿媳妇那大手大脚的样子,不用一个月准得吃完,她倒要看看到时候娘家兄弟送不来粮食,她怎么办!
其实沈老头也不太满意儿媳妇娘家的做派,庄户人家就要庄户人家的样子,那白面也是敢当饭吃的?年节里吃上一顿香香嘴是那么回事就是了,一天三顿的吃,得费多少银钱?有哪些个银子钱好好攒上两年,都够小四娶个媳妇了。
一想起老四,沈老头就愁的不行,家穷儿子多,小四都十六了还跟爹娘妹子挤一个屋子,这三两年就得说亲,偏又赶上年景不好,一年下来勒紧了裤腰带也攒不下几个银子钱,别说娶媳妇下聘的六吊钱,便是家里连娶亲的新房都腾不出来。
“要不行,就让三儿媳妇回娘家借几分银子使使,都是正经亲戚,咱也不是那昧了良心的人家,一家子好好干几年也能还上。”赵氏眼前一亮,想出这么个主意来,跟老伴儿商量商量。
沈老头心头也活泛了些,抿了嘴,手上用力,仔细收了尾,将余出来的一小节荆条仔细地掖好,一个箩筐便编好了,“到用的时候不凑手再让三儿媳妇回娘家问问,能行就行,不行咱也不强求。”
赵氏闻言瞥了瞥嘴,不服气的说道:“有什么不行的,咱又不多借,都能吃得起白面猪肉了,连三五吊钱都拿不出来,可就成了笑话了!”
沈老头看着有些张狂的老妻,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劝她说道:“你也别说怪话,人家娘家又没要你一个钱,人家心疼闺女,愿意给闺女送面送肉,又碍着你哪了?再说,三儿媳妇不是还送了些过来么?”
赵氏一听这话立时拉了脸,声音也高了一个调子:“送了些?就那么一升,够谁吃的?这人啊,越是有钱就越是小气,也就是搁咱家了,这事儿要放在人家那些有规矩的人家,你让她试试……”
“住嘴吧你!”沈老头眼看着老婆子要嚷出来,连忙喝断了她的话,接着又压着声音劝她道:“说这些干啥,人家又没吃你的,没喝你的!”
赵氏瞪着眼睛,压着声音嚷道:“什么吃不吃的,谁家媳妇娘家送来的东西不往婆婆屋子里送?!”那么些白面大米猪肉,都够好几百钱的。
沈老头气的指着满脸不服的老婆子,“人家娘家吃饱了撑的,把好好的白面大米猪肉往你屋里送?你看看村上谁家这么送过?你给你大闺女送过几遭?”
赵氏嘟囔道:“你当我不愿意啊?这不是没有么。”
“要有你就舍得给你闺女送去,给她婆家一家子吃了?”
“凭什么?”赵氏一听这话怒了,她的东西凭什么给那些人吃去。
沈老头似乎有些失望的摇摇头叹息道:“你自己都不愿意,人家老三媳妇娘家就能愿意?”
赵氏好似明白了什么,又不甘心强说道:“这能一样?我待儿媳什么样,老张家又是怎么待咱闺女的?”这话,她说的一点不亏心,她待儿媳妇不敢说多好,可从没苛待过,吃喝都是跟儿子一样的,哪像大闺女婆家生怕闺女多吃一口。
沈老头不欲强辩,又想起了什么,耐着性子跟她说道:“人家亲家疼三儿媳妇,跟咱疼大闺女一个道理,送啥东西都是为了闺女能吃好,你让儿媳妇把东西拿过来,人家亲家还能再送第二遍?没有那么傻的,白白得罪了亲家,再上门去借银子,能给你?你也别嫌三儿媳妇跟娘家亲近,咱三儿眼瞅着是不中用了,就三儿媳妇一个寡妇带着小清儿那么个小娃娃,不靠着点娘家,咱能给他修房盖屋,娶媳妇?”
赵氏听了这话才不吭气了,不大会儿眼眶也红了,抽抽噎噎哭泣她那苦命的三儿来。
沈老头抹了一把眼泪,拿了藤条接着编筐,论起编筐的手艺,四个儿子只有他的三儿学成了八分,编的又快又结实,哪一年不编百十来个箩筐,唉!
姬绣虹送走了兄长,回屋去收拾了带回来的东西,米面放进粮缸里,猪肉切成方便取用的小块,放进门外冻了鸡肉的空缸里冻上。
“娘,饿!”小清儿扯着娘亲的衣角,仰着头一边看着娘亲,一边瞄着放了点心的柜子。
姬绣虹失笑,她都忘了她的清儿还有这样好笑的时候,闲来无事,就有心逗逗她。
“清儿饿了?”姬绣虹蹲下来一边问儿子一边伸手去摸儿子的小肚子。
“嗯,清儿饿了!”小小的人儿小手拍着自己的肚子给娘亲看,用以证实他确实是饿了。
姬绣虹故作为难道:“那怎么办呢,清儿忍一下,娘这就去给清儿做饭好不好?”
“娘,不用,清儿吃个点心就不饿了,不用做饭!”小家伙一手指着柜子上放着的点心,清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娘亲。
姬绣虹为难道:“可是那点心只有不饿的人才能吃啊,清儿饿了应该吃饭的!”
小家伙看着娘亲,指向点心的小手不情愿地收了回来,清澈的眼底狡黠地一转,谄媚地抱着娘亲的胳膊笑道:“娘啊,清儿又不饿了,能吃点心!”
姬绣虹闻言哈哈大笑。
小家伙好似知道自己上当了,不悦地拖长了声音叫了一声:“娘~”
姬绣虹笑眯眯地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给他洗了手,才抱起他,去看柜子上的点心,是兄长从府城带回来的一匣子桂花糖糕。
从匣子里拿出一块给他。
“娘,能再拿两块么?”清儿拿着一块糖糕仰头问道。
姬绣虹告诉他道:“一天只能吃一块,不能多吃!”
清儿为难道:“可是清儿想要给祖父和祖母也吃!”
姬绣虹闻言一窒,之后又是一阵酸涩,沈三郎,你可曾睁大眼睛瞧过我的儿子,才三岁就懂得孝悌礼仪,岂是你那蛮子庶子可比的?
从匣子里抽出一张油纸,姬绣虹往油纸里放了六块糖糕,包好给儿子两手抱着,问他:“这个大的给祖父和祖母行不?”
清儿抱着糖糕点点头笑道:“行!”说着便要抱了糖糕往门外去。
姬绣虹在后面看着儿子安全地出了房门,小跑几步,去拍正房的门:“祖父,祖父,有糖糕!祖父有糖糕!”
门内正在编筐的沈老头听到门外小孙儿的声音,忙扔下编到一半的箩筐起身开了房门,门外小清儿抱着糖糕进了屋子:“祖父,祖父,给,糖糕,甜!”
见儿子进了正房,姬绣虹才放心地回了屋子。
这边,沈老头抱着小孙儿就上了炕,清儿趴在炕桌上,打开油纸,拿出里面的糖糕来,一块给了祖父,“祖父,吃糖糕,甜!”
说着又拿一块给祖母,自己吃一块,剩下的三块重又包好递给祖母,“给姑姑和小叔留着!”
赵氏一手拿着孙儿给一块糖糕,一手拿着油纸包,心里暖和的一把搂了小孙儿心肝肉的疼宠起来。
“三儿媳妇再不好,也生了清儿,给咱三儿留了后,这就是大功一件。”更何况他三儿的儿子打小就懂事孝顺,过两年长大些,再跟着他外祖念上几年书,不敢说中个秀才,他老沈家也能出个识文断字的孙儿。
赵氏被小孙儿的几个糖糕暖的心肺都是热乎的,一听老头子这话,没好气的回他道:“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能跟她个小媳妇一般计较?”
当天晚上要分派各房第二日的粮食的时候,赵氏果然就单给了姬绣虹一颗白菜,并且跟另外两个儿媳妇说道:“咱家菜少,你们也别争较,老三媳妇这一冬就没要过家里的粮食,算起来也是你们占了便宜。”
吴氏撇了撇嘴,说道:“娘说的什么话,儿媳妇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么,三弟妹娘家有钱,吃不惯粗粮,多吃些菜有什么打紧,我和二弟妹还值当为口吃的去说嘴去,那可成了什么人了!”
连氏一向是听话惯了的,自然无话,只是神色莫名看了几眼婆母给了三房的那颗白菜。
沈家地少,前后院子里开出来的一点子地除了种几样菜,大多种了豆子,高粱,秋下的白菜只收了二十来颗,哪敢敞开了吃,左右不抗饿,可有可无的东西,多一点少一点,也都不去理会就是了。
姬绣虹接过婆母递过来的白菜,笑嘻嘻的接口说道:“嫂子说的很是,待哪天嫂子也吃腻了粗粮,也跟娘领了白菜换换口儿。”说着又转向婆母,亲昵的笑问道:“娘不能只疼我一个,等哪天嫂子想吃菜了,娘也给嫂子换成白菜吧,”说着笑眯眯的想了想,说道:“一天半斤,一个月是……,啊,娘,我算出来了,用十五斤粗粮换一颗白菜刚刚好,娘也换给大嫂吧!”说着自己先笑出声来。
赵氏还只当是个玩笑,吴氏这边却怕了了,忙赶到婆母身边笑道:“娘可别信弟妹的,媳妇嘴泼,吃啥都行,并不用换白菜吃,咱家地窖里拢共也没剩下几颗,留着过年小姑回娘家,也是个菜不是!”说着拿眼去看姬绣虹,这个弟妹怎么这样爱计较,太过不饶人了!
姬绣虹嗤然一笑,岔开话题又跟公婆妯娌闲说两句闲话就抱着白菜回屋去了,吴氏这才放心下来,亏得她嘴快,要是让三弟妹得逞了,她和相公下个月可就得指着一颗白菜过日子了!
一冬里吃一颗白菜,虽说还有一罐子咸菜,可做了几十年贵妇人的姬绣虹还是觉着难熬了些,又想着试试那个山洞里能强身健体的神水的功效,就将门外墙边的一溜三个秋天里种了菊花的花盆子搬进了屋子,搁了两日,解了冻,浇了些滴了一滴神水,拿了几头蒜掰成蒜瓣种进了花盆子里。
冬日无事,闲来无事,除了教授儿子认几个字,念几句简单易懂的诗词,收拾几样前世常做的儿子爱吃菜肴,姬绣虹便拿了绣棚子做绣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