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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彦恒拿起竹夹子熟练的在一叠饵块里撕下一张放在石板上,两面翻烤烤得饵块两面泛白,这时李斐脸色已经转晴,主动拿起牛肉酱的陶罐用竹片子挑起酱料涂在饵块上,赵彦恒夹了很多的牛肉丝,放了一些酸菜丝,淋一点麻油,戴上羊皮手套卷起饵丝喂到李斐嘴边,微微笑道:“你先吃,明天的寿星。”
李斐就着赵彦恒的手咬了一口道:“这几天我这里人来人往的,刚儿几个妹妹才走,和你进来就前后脚……”
赵彦恒不说话,就着李斐咬过的地方吃了一口,李斐瞬间停了话别过脸去,伸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赵彦恒许是真的饿了,吃了八张饵块,才叫阿菊和画屏把东西收拾下去,洗着手,赵彦恒道:“有一件事得和公爷说。”
李斐转头,将要吩咐人去曙蔚堂说一声,赵彦恒淡淡的又道:“是受人之托,给他们传两句话,我就不过去了,写封手书也一样。”
既是那么说,李斐领了赵彦恒去书房,在书桌上铺了笔毡,放一张松江谭笺,拿起搁在砚台边的松烟墨,一脸严肃的磨墨,李斐觉得谁能让赵彦恒传话,两句话可不是小事。
赵彦恒站在李斐的书房,先欣赏着书桌上的的文具,玫瑰紫澄泥砚,五峰兽面纹笔架,霁红釉笔洗,青山花水笔筒,黑釉鱼蓝水盂,碧玉雕事事如意镇纸……赵彦恒眼扫过这些,皆有用过多年的温润之感。
李斐笑道:“是从昆明带过来的,我已经用习惯了。”
“你总是那么念旧的。”赵彦恒拿着碧玉雕事事如意镇纸,摩擦了几下,压在信笺边上,提笔书写。
李斐站在身侧,没赵彦恒说话头偏了点,不看赵彦恒写的字。
赵彦恒边写边道:“你也看一看,这事十有八|九能成。多多少少,和你我有点关系。”
李斐定睛看过去,还真是两句话,景王作保,长兴侯夫妇有意聘朱妙华为长媳,另长信侯世子本人也尊父母之意表达了求娶之心,李斐的眼睛停在范慎二字上,道:“这人的人品,性情,才华,你了解一些吗?”
赵彦恒点头道:“说才华不至于惊艳,在外头也游刃有余了;情性木讷了些,不过对内眷怎么样我是不知道的,至于人品,我没听过他恶劣的事迹,反正不是高粱纨绔……单就这个人,配朱家大姑娘,我看着也差不多了。”
“嗯!”李斐便是那么一听,不再多说什么。
赵彦恒写完了抬头道:“范慎是六哥的嫡亲表弟,如果她娶了朱家大姑娘……我是知道你们母女和许氏母女总有那么点嫌隙,此桩婚事要是成了,这点嫌隙怕是越拉越大了。”
李斐顺着赵彦恒的意思道:“那么能阻止这桩婚事吗?”
“应该不能!”赵彦恒既道:“有六哥掺合,此事父皇应该是知道的,父皇最忌讳臣子站队,所以宣国公的女儿,一女嫁襄王,一女嫁景王一系,是对宣国公府的一种分化。”
“我和朱妙华,没有姐妹之谊!”上一回赵彦恒问过李斐对这些同父异母弟妹们的感觉,李斐没有回答,此刻李斐算是郑重回答了道:“虽然我和她每一次见面都是笑来笑去,看着一团和气,但是我和她,彼此的笑意都未达心底,我的母亲和她的母亲互不相容,我是早产的,七月而诞,她是同年十月初五的生辰,我和她还没有出生就有了长幼之争,先时你说蔡氏许氏有意为她谋求景王妃,她本人的心意呢?我盛她衰,她衰我盛,我和她似乎是注定的盛衰相对,日后她有夫,有家有室,我和她都会做到对彼此毫不留情吧,只是可怜了,夹在我们中间的父亲。”
字迹干了,赵彦恒把信笺装进信封,道:“以后宣国公会审时度势,现在是站干岸!”
李斐取了蜡油准备封口,赵彦恒拿出一枚紫铜蛟面印章,蜡油滴在封口上,赵彦恒按下印章,蜡油凝固。
“这一枚印章送给你。”赵彦恒用印之后,把印章放在了书桌上。
李斐看到蜡面上印着隶书:水镜安谷。
“是我在襄阳很喜欢的一处别庄,在襄阳,我有一半的时间住在那里。”
李斐紧握住了那枚紫铜蛟面印章,对着赵彦恒含笑的眼儿肃然道:“我会好好保管,小心使用的。”
风停雨歇,赵彦恒已经走了,李斐握着印章久久不能放手,见印如见人,印可以代表权利,赵彦恒这是允许自己使用他的部分权利,这份敬重最令她沉溺。
翌日,朱钦把许氏和朱妙华双双传到自己的书房,他一夜未睡,眼底一片青白,但是朱妙华的婚事,景王襄王或撮合或赞同,对于他来说,也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而许氏在这种事情上未必有那么愚蠢,朱妙华自个儿也是有点想法的,她们要是也一口应下,他连选择都可以忽略了,这两个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襄王一系和景王一系,想仅仅凭了一个女儿就左右整座宣国公府是不能够,李斐也好朱妙华也好,作为父亲挺爱她们是一回事,牵扯到政治立场,一个女儿的分量太轻。
将来最坏的结果,只要下得了手去割舍,现在的决定,也是一瞬间点个头的事。
“长兴侯世子?”许氏之前对朱妙华的期望很好,那会儿是王妃之位,所以现在落到了侯府世子妃的位置,她未见有太多的欢喜,先转过头来看朱妙华的意思,见朱妙华低着头,神情讶然却不说话的样子,她先道:“那孩子模样怎么样,我前几年见过一回,这会儿是想不起来了。”
朱妙华闭着眼儿回忆起范慎的相貌,浓眉大眼,阔口隆鼻,是位端方周正的男子,但是和景王襄王并列,便如上官和属曹,主谓分明,不可比拟,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朱钦此时对许氏态度较好,道:“那小子曾在殿前做过一年的侍卫,模样是不用挑了,他身手矫健,弓马骑射的功夫都不差,单提溜出来,也不给我丢人。”
许氏捧着帕子笑道:“老爷,这是选女婿,不是选将士。”
朱钦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盏道:“我连夜查了查,他屋里有两个通房,这之外在色之一字上没有劣迹,他九岁封的世子,现在是北城兵马副指挥,仕途上面有些进取之心,再是长兴侯府的嫡长子,这人配妙华,是没有委屈妙华。”
没有委屈,朱妙华心里不服,抬起了头咬着唇儿,忽然道:“父亲,是怎么提及到的,长兴侯府有意聘我。”
朱钦沉声道:“昨天在荆王府,是景王殿下代表长兴侯夫妇在襄王殿下面前提了这件事,襄王殿下昨晚书信告知。”
早有了准备,朱妙华的心还是漏了一拍,道:“那襄王殿下是什么个意思?”
朱钦觉得朱妙华这话问得有点古怪,不过李斐的婚事是那个样子,朱妙华的婚事怎么选,他也会试着站在襄王的立场,所以对那点古怪就没有去细想,道:“襄王殿下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转告了为父,没有再多一言,显然是默许的态度。”
默许?
朱妙华忽然觉得有点讽刺。
而许氏是有点动意,她本来就看重了景王,景王妃选不上,景王的嫡亲表弟,这层亲厚的关系也不差,日后景王登了大位长兴侯府也沾着光,不过这会儿在朱钦面前还是做出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道:“这件事情太突然了,我想也没有想到过,我的女儿要落到长兴侯府去了,哎……老太太一走,明年妙华出了孝也十八了,我十八那会儿,秒聪都有了,现在妙华这个年纪,老爷又守制在家,我是有点着急的,不过话说回来,妙华的终身大事,我一时也定下来,我得回头再想想。”
“是该想想!”朱钦仰着身体,后背贴在椅背上。
十几年夫妻,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说是回头再想想,回头会怎么想,看许氏和朱妙华的情态,他也能揣摩一二,这婚事几乎是定下来。
九月下旬,景王大婚之后,朱范两家长辈相见,在景王的见证下作了口头之约,范慎和朱妙华在长辈们面前交换了信物,正式的盟约,待明年三月子孙除孝之后再商谈。
九月最后一天,宫中柔妃进入了生产,这种内宫之事,在生产的时候宫外是不得而知的,但是在生产当日,一群内侍匆匆而至,宣国公府连摆案焚香都来不及,车马是宫里带出来的,李斐更衣梳妆也不必了,直接上了马车,马车飞驰过西元门,进北望山直入西苑。
这是最近最快的御道!
这条道没领谕旨,内阁大臣也不能通行,李斐坐在马车里被颠得左右摇摆,李斐的心也被颠得扑通扑通狂跳,这么紧迫的传见,只能是赵彦恒的母亲柔妃……不是,内侍在宣国公府宣口谕的时候,柔妃已经变成了淑妃,自从一品妃位升到正一品妃位,这时候加封,是生产不顺,还是淑妃娘娘直接已经是难产,生命垂危了?
李斐吓得不行,摘了头上的首饰,双手撑在车壁上往外道:“可以再快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