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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夫人的“湖心亭宴饮”,在有些人眼中看起来同“鸿门宴”没什么差别,周盈不知当时项羽筹备这鸿门宴时究竟废了哪些心思,她如今筹备,也只能在酒菜上下些功夫,其它的恐怕是不能安排周全什么了。
宴饮当日卢修越夫妻二人一早便到了,周盈代替卢夫人在门口迎客,见到他们二人时不由沉默了一刻,而后客气地邀他们入府。
从上次到卢修越家中就灾年粮税问题做商议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卢修越,眼下一见只觉得尴尬十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卢修越似乎一如往昔,举手投足间甚至比先前更沉稳了不少,反之王嫣则是单薄了许多,从前她不施粉黛依然光彩照人,眼下即便是施了粉黛却仍然给人一种十足的病态之感,看来当真是病得不轻。
可她究竟是得了什么病,怎得也没听说卢修越去求过什么名医呢,若是病情不严重,又怎么拖拖拉拉到现在都不见好转?
“许久不见弟妹了,弟妹光彩依旧啊。”久违的讨厌声音,即便是不回头周盈也能猜出来人是谁。
“二哥来了。”周盈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转身上前招呼他:“多日不见二哥了,二哥近来可好?”
卢修城一贯得嘴上不饶人:“托你的福,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况且今日是婶娘宴请,我就算只有半条命也得给她这个面子不是?”
不知怎么得,周盈听见卢修越那句“只有半条命”时,觉得他真是难得地说了一句大实话,虽然上次见他时也不见他有多康健,但眼下脸色蜡黄到这副样子,着实让人觉得奇怪的很。
他比之从前几乎瘦了一半,原本还是个人模狗样的翩翩贵公子,眼下那一身锦袍简直能当被盖了,像是挂在身上一半,宽宽大大的根本支撑不起,他的精神倒还是挺好的,连眼里那种走到哪算计到哪的光都没有一丝一毫改变,就是这身体和脸色着实孱弱的很,颇有些小豆子当时刚刚从法场劫后余生回来时的憔悴感。
周盈听说他几个月前就开始流连那些烟花柳巷之地,范阳的几大花魁他几乎都关顾过,眼下他可是各大**鸨母眼中的大红人,看他脸色这么难看,又消瘦的异常,该不会是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病了吧?
思及此,周盈下意识地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一路警惕着他别往自己这边靠,卢修城倒是没注意她这些小动作,随着她去了宴饮的湖心亭,路上不知怎得没留神绊了一跤,周盈当时脑子一热就伸手拉了他一把,拉过之后后悔得恨不能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对这样的白眼狼竟然她还出手相助,但是看他从前那些所作所为,飞起一脚从后面把他踹水里都不为过吧。
有她这一拉,卢修城得了几分力站稳身子,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撑在栏杆上借力,却险些真掉下水去——那些栏杆早已年久失修,眼下被他这么一拉一推的便移了位置,稍稍用力就能推断,险得狠。
“婶娘真是选了个好地方,这些个栏杆都是摆着看得吧,若是一个不留神谁掉下去淹死了,是该怪那人不小心还是怪婶娘有图谋啊?”
他阴阳怪气地刁难,卢夫人只是心平气和地笑了笑,指着身边的小七道:“他可是熟识水性的,莫要说你方才没掉下去,就算真掉下去了,我又怎会让你淹死在我家的池子里,那不是坏了自己的风水么。”
“那就借婶娘吉言了。”卢修城在卢修越夫妻二人对面的案台坐下身来,抬手招呼周盈。
“弟妹也坐吧,种粮一事,范阳城中谁不称道三少夫人仁义,眼下你可是咱们卢氏的大功臣,你这个功臣这般站着,让我们这些无用之人人如何能安心饮酒吃菜啊。”
周盈懒得理会他那些个寒酸拈醋的话,兀自对卢夫人轻声道:“小厨闷着的鱼应当快好了,我去看看。”
周盈走后,卢修城看着她的背影,又来了话题,这次却是转向卢修越的,对他笑道:“大哥你看,这三少夫人比之从前是不是愈发能干了,举手投足间倒隐隐有婶娘当时的风采,可见婶娘教得好,这卢氏未来的当家主母都训练出来了,怪不得婶娘这般有空邀我们赴宴,原来是底气十足啊。”
“嫂子一贯底气足的很,哪是一日半日的事啊。”远远地又有人来,被周盈半路迎了上去,恭敬带到了亭子中。
二叔公那颗牙估计是张不出来了,他似乎也看开了这一点,连捂都懒得捂了,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将自己那个黑黢黢的大豁口露着给人看,盯着周盈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王嫣啊,你倒是得同你弟妹学学,你看人家,嫁入卢氏比你完了好几年了,现下既有了孩儿又快要掌权了,而你呢,到现在却连个孩儿都没有,这同是媳妇,你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王嫣闻言脸色又白了几分,紧抿着嘴唇不语,周盈心里有些愧疚,便开口道:“我如何能比得上大嫂呢,不过是小门小户出身,胡乱折腾罢了。”
“你小门小户出身的都如此能耐,岂不是把这些个豪门大户出身都给比没了?”三叔公故意歪曲她话里的意思,那副挑拨的样子让周盈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嘴巴子,眼见着王嫣的脸色越来越青白难堪,周盈也觉得尴尬得不得了。
从分种粮那事之后,自己就成了这几位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指不定来前准备了多少花招和难听话等着在这攻击她呢,多说无益,她惹不起这几尊大神,反正眼下卢夫人也回来了,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后厨中一派热火朝天景象,从卢夫人移居佛寺后,府中许久没有这样大操大办过什么宴席,厨娘们对周盈坦言做了这么久的清淡菜食,都技痒的很,趁着这个机会周盈让人采办了不少好食材,让她们尽情的去造吧。
“少夫人,有人求见老夫人。”
周盈应了一声:“什么人?”
婢女道:“你老夫人娘家来人,似乎是有急事。”
眼下不年不节的,能有什么急事,莫不是家中老人不好了,还是说有小辈婚嫁需要回去喝喜酒?
“人在哪儿呢?”
婢女唯唯诺诺道:“还在门口等着……”
“混账,老夫人娘家来人怎能连门都让不进?!”
婢女将周盈往门口去,忙上前阻拦,满脸惊恐之色连声道:“少夫人使不得使不得啊!他们那个地方正闹瘟疫闹得厉害,听闻连治病救人的医士都染病死了,他要是身上也带了病进来,咱们府里的人就都活不成了!”
“瘟疫?”周盈对这个词汇不陌生,这种在小说中一出场就能横扫千军万马万城空巷的致命疾病,换到现在科技医疗这么发达,但对于传染性和致命性强的疾病人们还是闻之色变的,何况是还在中医温火中摸索的古代,对于这样的疾病简直就是灾难再世,丧钟长鸣的惊慌。
之前大旱时城中乡野灾民遍地,也有不少体弱的老人和小孩直接饿死的,那时正赶上天气炎热,小豆子和小七送粮时都见过那场面,回来说起时也是浑身鸡皮疙瘩起,当时周盈还想到过尸体在天热腐败会不会生出传染病来,后来又听官府专门派人去焚尸掩埋,到底也没听说哪里有疾病肆虐起来,没想到在是范阳城躲过了这一劫难,其它周边的城池却中了招。
“叫咱们府中的医士去门口,查查看那人可有什么异常,若是无事就带进府里来,他是来找老夫人的,难道连面都不让见么。”
老学究听说有人得了瘟疫,提着药箱紧赶着就来了,在后门给那人号了脉相又给他喝了一碗药茶,确定无虞后下人才敢将他放入府中。
那边宴席刚散,周盈就到亭子里去迎卢夫人,将府中来人的事说了,卢夫人匆匆赶到后院中见了那个人,听他将疫情发现到肆虐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周盈听得胆战心惊,饶是见过无数大场面还巍然不动的卢夫人也是闻之色变
“范阳城上一次出现瘟疫还是六年前,当时也是死了不少人,活着的人都心里惶恐不安,发现有一个得病的连治都不治就拖到一起烧死了,等到疫情好不容易空置下来,城也空了一半,我猜到这样的疫病以后定然还会卷土重来,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府中人可都安好?”
那人连声道:“家中老爷夫人和公子们都还安好,只是城中瘟疫肆虐,死了不少人,其中还有不少的医士,老爷此番派我来是想求老夫人帮忙寻些擅治此病的医士去,否则再这样耗下去,早晚要出大乱子啊。”
卢夫人发愁道:“事关紧要,一时半刻的上哪里去找能用的医士。”
周盈闻言轻生提醒道:“咱们府上的那位老先生,是深谙此病的高手,我听闻他收了不少徒弟,或许那些人可以找来一用呢?”
卢夫人大喜过望,让人将那老医士叫过来,仔细一问果然如周盈所说,他从前曾跟随师父治过疫情,又收了不少徒弟,现下在范阳城和周边的就有不少人,对于卢夫人的请求头也欣然答允,并马上写信给那些徒弟们,让他们同去疫区抑制病情,如此坦然又爽快,让周盈既佩服又感动不已。
临走时周盈将老学究送出府门外,对他道:“府中的珍惜典籍一定会为先生保存好,等先生回来再细细研读。”
老学究抚着胡子哈哈笑道:“有少夫人这句话,老夫拼尽浑身医术,也要全身而退再来叨扰才是。”
小七指挥着下人源源不断往车上搬运药材,卢夫人趁机同周盈在车前小声叮嘱:“上次宴饮我见了卢修城,他是身子是大不如前了,可眼里那股子算计却丝毫未减,这次离府我打得是回娘家省亲的名号,你孤身在府中,可要多多小心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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