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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雾这次回来得极其突然。
何氏正听着庄子上的管事回禀各处的状况,就听门房的人匆匆来禀,说是姑娘回来了,已经进了大门。
而窦嬷嬷,没有跟着一起。
何氏甚是惊奇,又十分想念女儿,不待清雾赶过来便循路过去迎着了。又让人将这事儿急急地告诉了三个儿子,让他们也赶紧过来迎接妹妹归家。
——清雾不在的这几天,那三个小子可是吵死她了。
柳岸风镇日里都在说妹妹不在做甚么事都没意思,嚎叫着说赶紧让她回来罢。
柳岸汀劈头盖脸训斥三弟一番,扭过头来就问母亲雾儿甚么时候能够回家。
柳岸芷倒是比这两个人话少多了。却也得一天三四次地问。
他们兄弟几个这样子,搞得好不容易接受了女儿离开身边这个事实的何氏更加难过起来。每日里喝个汤吃个饭,都得和黄妈妈唠叨几声,不知道女儿在宫里受没受委屈。
清雾这一回来,不管是甚么原因,家里人都是欢喜极了。
大家甚至期盼着皇帝忽然反悔、不让清雾继续当那劳什子的女官、已经将她的职务革去。那样的话,女孩儿便时时刻刻都能在家里了。
面对大家问起归家的理由,清雾只能编了个借口:“明儿就是小年了,我回来看看。”
却也不提是否是皇帝允许了的。
家里人压根没想过娇滴滴的小姑娘会违背皇帝的意愿,自作主张回来。只当她是经过陛下同意了的,一句也没多问,欢欢喜喜地将她迎了进去。
清雾这便暗暗松了口气。
家中已经开始准备过年的各种饰物了。在院子里一箱箱的搁着,只等小年后开始陆陆续续装饰上。
众人的话题也都围绕着过年展开,欣喜地讨论。
清雾因昨日的事情无法忘怀,总是没法完全放松心情。强撑着笑容寻了个借口说要回屋歇会儿,这便独自去了西跨院。
她刚离开不久,何氏正打算将庄子上的事情暂且搁下、唤来厨娘吩咐下多准备些姑娘爱吃的菜,就见门房的人匆匆来禀。
“夫人,上次那位公子来了!”
“公子?上次的?”何氏有些茫然,“哪一次?”
不待门房的人回答,便见一个身穿白色锦衣的少年大跨着步子匆匆行了过来。气度卓然,华贵天成。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只是这人半隐在少年的身后,看不甚清。
少年转到院子里,环顾四周,看到了快步出屋的何氏。微一颔首,问道:“柳姑娘可是回来了?”
何氏没料到他消息如此灵通。点点头道了声“正是”,又问道:“公子如何得知?”
霍云霭他只想着待会儿见了女孩儿该怎么说、怎么做,旁人究竟说了甚么问了甚么,全然没有放在心上。闻言只随意点了下头,道:“听人说起。”
因着有些担忧清雾反应太大,苦思冥想下,他的神色愈发锐利。周身散发着冷冽之意,让人不寒而栗。
何氏看他如此,不由有些提防。
正欲细问,这时一直紧紧跟在少年身后的那个男子走上前来。
他对何氏抱拳一揖,道:“陛下有些话要嘱托柳大人,特意让公子过来一趟,将事情禀与她听。”
此人正是穿着官服的穆海。
陛下出行,怎能没人跟着?
可霍云霭是骑马而行。旁人诸如于公公、小李子,就算骑上骏马,也不见得能跟得上他。
于是穆海连身衣裳都来不及换,穿着禁卫军的衣裳就跟着来了这里。
何氏不识得禁卫军的服饰。但是,闻讯赶来的兄弟几个却是识得。
特别是柳岸风。
他一见到穆海的衣裳,登时眼睛一亮,满脸的羡慕遮都遮不住,与身边的哥哥们说道:“那是禁卫军!牛气!忒牛气!”
柳岸芷和柳岸汀不如他对武将熟悉。辨了一会儿,方才确认了真的是这样。
何氏见皇上身边的禁卫军都跟着来了,这才将方才对霍云霭的怀疑暂时压下,信了穆海说出的那个理由。
于是她便准备吩咐人将清雾叫来,也好让云公子将那“转达的话”说与她听。
霍云霭闻言顿时唇角紧绷成一条线,淡淡问道:“这话事关机密,不好让旁人听闻。不知各位可否回避一下?”
何氏就有些犹豫。
她不放心女儿与一个外男单独说话。
可是皇上的事情,岂能随意对待?
正踌躇着怎么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便见郑天宁不知怎地听到了消息,晃晃悠悠地行了过来。
他十分平静地扫了霍云霭和穆海一眼,与何氏说了句:“我听说下丫头回来了?”而后才拱拱手,笑问起霍云霭的来意。
穆海便简短答了。又对郑天宁使了个眼色。
郑天宁微不可见地一顿,问霍云霭:“不知陛下转述的那话,我可否听得?”
霍云霭沉吟不语。仔细思量过郑天宁的用意后,极轻的点了下头。
郑天宁与何氏笑道:“这样便好办了。不如让小丫头和云公子去我那里将话转了。既不耽误夫人这里的事情,且有我在旁看着,您也能够放心。”
他这话说得倒也有理。
六年来在西北的共同生活,让何氏早已对郑天宁十分放心。闻言也不疑有他,答应下来后,又向郑天宁道了谢:“……只是太麻烦郑先生了。”
郑天宁懒懒一笑,“好说好说。”也不再多寒暄,当即引了霍云霭和穆海往他授课的地方行去。
到了那儿后,郑天宁让霍云霭在他那里稍等片刻。他去将清雾叫了过来。
见到院中负手而立的年轻帝王的刹那,毫不知情的清雾登时吓了一跳。待到反应过来,她转身就跑。
可院门口有郑天宁和穆海守着,清雾哪能冲得过去?
急得直跺脚,也只能转身往屋里跑。
她试图关上门,霍云霭却不许她再继续躲避。
少年硬是用力撑着门,一点点将它打开,然后闪身钻了进去。
眼看两人这样硬碰硬的做法,郑天宁甚是讶异。
他只以为霍云霭是有话要和清雾说。却没料到二人会是如今的状况。
于是朝着屋子放心一抬下巴,问穆海:“怎么了这是?”
穆海思量再三,简短说道:“起了争执。”
郑天宁挑了挑眉,朝着紧闭的屋门看了眼,摸摸下巴道:“这可是奇了。”
看着样子,不像是陛下恼了小丫头,倒像是陛下惹恼了小丫头。小丫头生他气,然后……
然后陛下专程过来一趟哄她?
他知道自家徒弟可是个脾气极好的。而陛下,又一贯地护着她顺着她。所以小丫头对陛下一直更是好声好气的没句重话。
究竟甚么样的事情,才能让陛下将她气着了?
真是颇费思量。
……
“你……可是恼了我了?”
白衣少年合上房门,看着远远坐在屋角处的女孩儿,声音有些紧绷,轻声问道。
——自打见到她的刹那,之前想了无数回的见面该怎么说、怎么做,全都抛诸脑后,一点也想不出来了。
对着她,他此刻只能笨拙地问出心里最想说出来的话。
清雾微微侧过脸,说道:“你欺负人,还不许旁人生气的?”
她这冷淡的语气让少年眉心微蹙,心下有些慌乱。忙紧走两步去到她的跟前。
直到近得伸手就能揽着她了,他才停下脚步,压低声音说道:“生气的话,尽管朝我发火就是。这样躲出来,却是为何?”
“若是留在那里,你再有甚么过分的举动,那怎么办?”清雾生怕外头郑天宁他们听见,小声控诉着,“我不喜欢那样。”
女孩儿声音弱弱的,娇娇的。听得人让人心软又心疼。
霍云霭不由得伸出手去,抚上她的脸侧。
刚一相触,他掌心的热度就激得她全身一僵。猛然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往旁边跑。
霍云霭早已下定决心,绝不让她再次逃离。如今看她这般,哪里还能让她再得逞?
当即长臂一伸,将她拦住。用力一揽,把她抱进了怀里。
这强势又不容置疑的态度让清雾瞬间紧张万分,也让她羞恼万分。
依然是力气不敌。依然是无法挣脱。
气极之下,女孩儿眉目骤冷,低声嗤道:“陛下当真是‘一回生两回熟’。既已强制了一次,便成了习惯,如今顺手就能来第二回。若我往后行事与你意愿相悖的时候,是不是次次都要用强?”
女孩儿甚少发脾气,一旦发火,那便是真的动了怒。
但霍云霭知道,如果此刻让她继续成功逃脱,那件事终究成为横亘在两人间无法逾越的高山。他们之间,便真的只是君臣了。
可她这样不容转圜的态度,又让他有些无措。
他哀极忧极。却又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对她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感觉。
至为强烈的情绪下,再思及刚才她的那番话,他不怒反笑。
唇角淡淡勾起,将她坚定搂紧。然后托起了她小巧莹润的下巴,用修长的指温柔摩挲着。动作缓慢,柔和,而又……暧昧。
清雾脸色慢慢泛起了红晕。忙试图侧过脸去,避开他凝视的目光。
少年却不容许她这般。
她躲,他便追着寻过去。慢慢探身,朝着她一点点逼近。
眼看他离得越来越近,两人直接鼻尖对着鼻尖、彼此间的呼吸都缠绕到了一起,清雾顿时如临大敌,紧张万分。
“你、你想做甚么!”
她想要后退,却被他用另一手揽住了腰身,动弹不得。
“我做甚么?”年轻帝王低低笑了下,在她的唇角印上了一个轻吻,“你不是说‘一回生两回熟’,再多来些,便成了习惯?”
他的声音里沾染了魅惑的黯哑,在她耳畔轻声低喃。
“所以我想,这个不如也多试几次。待你习惯后,便也无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