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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没锁,反而是敞开着的,店外头蹲着一只黑白灰三色的猫咪,趴在楼梯旁边,舔着爪子,乍一眼看过去,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关宗一颗心却吊在了嗓子口,他带着郁煌一阵风一样卷进屋内,掀开布帘子钻进后院。
小院里一片狼藉,花草树木全都诡异的枯萎了。
从蔺如房间里传开京剧咿咿呀呀的唱腔,正是那首经典的苏三起解。
苏三离了洪洞县,
将身来在大街前。
未曾开言我心内惨,
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关宗进了屋后,屋内更是脏乱一片,倾倒的瓷器碎了一地,桌椅破碎,木头屑飞得到处都是。关宗一把抓起正在播放京剧的录音机,眯了眯眼。
蔺如被带走了。
郁煌问道:“现在怎么办?我们去哪儿找蔺如?”
“不知道。”关宗深吸一口气,道,“他说要杀蔺如。”
“关宗。”郁煌牢牢地握住关宗的胳膊,劝服他冷静,“他要诱你去阴路,自然不会立刻杀了蔺如。”
“不是。”关宗摇了摇头,脸色十分难看,“他杀了蔺如我不会放过他,我也一样会去阴路找他。”
郁煌哑口无言,咬着牙说:“我们先冷静一下,想想办法。”
“他知道我跟蔺如的一切弱点,那是从他创造我们开始就存在的致命弱点。这些年来,我有进化,可是蔺如却没有,他是魃,见不得光也见不得水的魃。等等——”
关宗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又跑到前面店铺,四下打量着墙面上的挂钟。
每一个挂钟都静止在一个时间点,从未改变过。
“关宗,怎么了?”郁煌急急忙忙地赶过来。
“茱萸。”关宗对着钟表叫道,“你的残魂是不是被蔺如收集在这些钟表内了,茱萸,回答我!”
钟表店内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丁点声音。
郁煌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声音,他蹲下来,在柜台里翻出一个朱玉制成的盒子,盒子冷冰冰的,握在手里刺骨得寒冷。
郁煌把盒子交到关宗手里,道:“我身上阳气太重了,你看看这个盒子里是什么东西?我刚才听见有咔嚓咔嚓的微小声音从这里面传出来。”
“好。”关宗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精致的怀表,怀表上秒针一点点地前进,表面是一张紧闭着双眼的人脸。
“茱萸。”关宗对着钟表叫道,“茱萸?”
郁煌抿了抿唇,在表面上轻轻点了一下,一瞬间,表面泛起一丝涟漪,一层层水纹慢慢向外扩张,伴随着咚咚咚咚的心跳声。
关宗问道:“你手指上的符印是什么?”
郁煌把手指缩了回去,道:“是天法大帝偷偷给我的,保命用的,我给茱萸啦。”
关宗皱了皱眉头:“那你……”
“没事!”郁煌轻轻点了下自己的额头,“你忘了?我还有你当初给我保命的血印呢,你说过,只要你不死,血印就会一直有效。”
“傻鸡。”关宗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在郁煌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郁煌:“…………”
郁煌笑容一僵,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你大爷的!!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缠缠绵绵缱缱绻绻地抱着我,说“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吗!好吧,让关宗说这些话是难度大了点,但是露出一个感动的微笑再稍微,只是稍微,亲我一下也行啊?
郁煌委屈地瞪了一眼关宗,嘀咕道:“你才傻……”
关宗忍俊不禁。
等表面上的涟漪全都散开之后,指针之下的那张人面活了。
茱萸缓缓睁开了双眼,表面上的秒针移动速度似是变快了一些,茱萸神色苍白,像是新生的儿童一样双眸里满是迷茫,却又干净清澈得像是蕴藏了宇宙中的万千星子。
那是一双碧色的眸子,好看得像是块价值连城的宝玉。
郁煌在天宫见过不少各族的俊男美女,却没有见过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
可是在很久以前,人们还没有认清“基因”这玩意的时候,曾经称呼这样的眼睛是“异瞳”,见之不详。
茱萸就是死于这双眼睛。
“关、关大哥?”茱萸的声音从表盘里传了出来,轻灵得仿佛被风一吹就能散去了一样。
关宗道:“蔺如命魂跟你连在了一起,你能找到他吗?”
“蔺如?”茱萸疑惑地看着关宗,一皱眉头,脑海里涌入了太多的记忆,“蔺如……蔺如……”他已经没了身体,但是却能感觉到来自灵魂的剧痛,茱萸忍着痛苦,道:“蔺如在西方,在一处宅子里,宅子后有棵十分高大的柳树,那里……叫凤浪山。”
“凤浪山……”关宗咀嚼着这个名字,总觉着熟悉,他见茱萸神色不好便道,“你先好好休息。”
茱萸还要再问却被关宗拦住了,关宗把盖子盖上,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郁煌早就开始百度这个凤浪山,原以为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地方,没想到居然还有个百度百科。
郁煌照着念道:“凤浪山,在n市西北方,是n市较为出名的旅游景点。原名……”他读着读着声音低了很多,掩藏不住的惊讶,“原名四阴山,山上有著名的道观‘拜霞观’,观内香火绵延数千年,至今依然不断……还有著名的自然景观‘祈仙洞’……”
四阴山上祈仙洞,祈仙洞内有僵尸,僵尸下山吃小孩,先吃脑袋后吃脚。
童谣在耳畔响起,郁煌担心地看着关宗。
关宗道:“拜霞观早就易了主,我之前看过,并不是陶云清的产业。”
“茱萸指的方向会有错吗?”
“不会。命魂相连,彼此感知密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然你以为蔺如如何能找到茱萸那么多零碎的魂魄,当初茱萸可是被个人类道士打得魂飞魄散。”
“这么惨……”郁煌心有戚戚地道。
关宗道:“不然的话蔺如那个性格哪里能一直坐得住,待在这种地方不出去成天听京剧。”
“我还以为是爱好……”
“是爱好,可的确不是他的性格。”关宗摇了摇头,又道,“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去四阴山看看。”
“嗯。”郁煌道,“我先跟天法大帝汇报一下情况。”
“好。”关宗应道,“先回家。”
关宗一路跑过来消耗了不少体力,两人打车回的家,路上,关宗给王和平打了电话,约王和平去四阴山会合,路费住宿费都算他的。王和平欣然应允,这免费旅一次游,换谁都乐意!
蔺如的事情他们没告诉小真,不然以小真那个毛躁性子又得闹出事情来,关宗只说是接了个生意要出去一趟。回家稍微收拾了下衣服行李之后,他们买了当天的飞机,直接飞去了n市。
早春虽寒,但气温明显提高,街上有比较耐冻的人都换上了薄衫九分裤。这时候自然景点的游客很多,凤浪山自然风光优美,春天一到,漫山遍野开满了野花,航拍拍过山上层层叠叠花海树浪,美不胜收。
道教是本土宗教,在国内发展十分鼎盛,国内道观林立,三大教四十九小教之说,拜霞观就是四十九小教之一。排去凤浪山之外,还有两个小道观,强势竞争之下,香火并不好。
还好来的不是旅游旺季,旅店好订。
他们在凤浪山山脚下订了个商务大床房,郁煌握着房卡站在门口,关宗抽完一根烟跟上来的时候推了郁煌一把,把他推进门,问道:“愣在门口干什么?”
“大、大大床房?”
关宗挑了眉看着脸通红的郁煌,“害羞?”
“不啊。”郁煌梗着脖子说,眼往那张大床上瞧了瞧,心里嘀咕,这大床的床也没多大啊……
他们刚到不久,就接到了王和平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跟自个儿人一样,张口就是:“关大哥,诶,是小弟,你们是在xx宾馆吧?小弟到门口了。”
郁煌跟关宗正好要吃饭就一块儿下楼去接王和平。
王和平穿的真跟来旅游的一样,长袖衬衫,休闲长裤,脚上一双运动鞋洗得发白,手里头拎着一个大包,身后还拖着一个,脖子上挂着个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老旧相机,见到关宗的时候一咧白牙,笑道:“关大哥,郁小弟,好久不见了呀!”
郁煌:“……这才两天。”
王和平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做这行真是可惜了你这张嘴。”郁煌板着脸说。
王和平:“……”
王和平大咧咧地笑了笑,问道:“咱就住这儿?”
关宗点了点头,说:“先去吃饭。”
“那我行李呢?”王和平问道。
“带上一块儿。”关宗率先走出去。
王和平心里咒骂了一句,拖着行李箱往外走,这里头也不光是旅游用的东西,还有一些问灵的道具,他虽然有天分,但是架不住后期不努力,召些微弱的小灵不是问题,但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大灵却有些难度。
没想到,他们几个刚走出门口,就有几个学生聚在门口嚷嚷着。
“怎么了这是?又吐了?”
“这都闹了几个晚上了啊?没送去医院啊?”
“送了,查了之后什么毛病都没有,可就是吐,能吃能吐,胃口变大了,吐得也多,老师也没办法,准备明天一早给他送回城里去。”
郁煌路过他们的时候,瞧见一女学生扶着墙,吐得一地都是,胃里头没东西吐了就只能呕出些酸水来,呕出来的味道臭气冲天。
关宗忽然伸手拽住了女生垂落下来的长发,她身边的女同学尖叫一声:“你干嘛?”
关宗一手握着头发一手拽着发尾,想把她头发上那个结拽断,可她身边的人很快就把关宗推了开来,关宗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
郁煌见状也跟着关宗身后跟上去,问道:“不管她了吗?”
“不是拽断了结就能解决的。”关宗道,“我现在也没空管她,死不了。”
身后几个学生还在念叨:“刚才那人有病吧?”
“她身后怎么了?头发上怎么有个结?”
“医生说没事,可她这幅样子不是中邪了吧?”
走在最后的王和平回过头,把手里头几张黄符递到他们面前,道:“几位买两张道符吧?刚在拜霞观里开过光的,特好使,挂在车里都不用系安全带!”
“你都不是本地人还卖符骗人?要不要脸啊。”
王和平:“……”
被揭穿的王和平心想:“我不要脸,我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