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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三天就是长乐的及笄礼,因为富昌侯府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惨状,实在不适合操办本朝惟一一位公主的及笄礼。
既然父亲指望不上,做为长乐的母亲萧华长公主只得从沐浴爱河的高昂情绪中挣脱出来,开始筹备起独生女儿的成年大事。
“娘根本没指望你爹那个绣花枕头能帮着做什么,你刚出生那会,娘就已经想好你的及笄礼如何过了。”望着吾家有女初长成,萧华长公主目光中有了难得的温柔。
长乐微囧,她娘这是有多盼着她长大成人,不用再给她添麻烦啊。
“既然你舅母有这个心思,愿做你的簪发之人,娘就给她这个机会吧!”说得好施舍的口气,那可是大印国最尊贵的女人皇后娘娘啊,她娘好像也不放在眼里。
昨日长乐进宫,皇后娘娘表示长乐的及笄礼时,会亲临公主府,刚下完两道圣旨的皇上,表示十分赞成,大约也会一起来的。
长乐回来和她娘说完,就得她娘这么一个‘爱来来、不来老娘也照样撑得起’的恣态。
她娘最近这小日子过得春风得意,看什么做什么都有些娇傲也是情有可原的。
据孙嬷嬷独家提供的侧面情报,菩提院里的那位近几日很配合,她娘已经有打算遣散后宫、独宠一人的想法了。听说已经且想且行了。
下午的阳光正好,长乐带着留夏往后院的小花园走去,刚吃过午饭,散一会儿步后,再去眯半个时辰,人生简直不要太惬意了。
午饭前,张行告诉她说,皇后娘娘宣了富昌侯太夫人及柳国公继夫人入宫,但柳国公太夫人给柳国公继夫人报了一个传染病的骇人大假条,进宫则是由她自己代为去的。
“老奴觉得那位田氏夫人,柳国公继夫人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姜还是老的辣,经过两朝宫中生活的张行,从柳国公太夫人这一手里,基本已经看出了大田氏的前途末路。
“不会吧,”大田氏毕竟是替柳国公府生育了嫡次子柳承熙,并且养大到成人的啊,只冲着这个情份,柳国公府不应该只因为她被皇帝下旨申斥就休了她吧,柳国公府不怕会落下个势利寡恩的名声吗?
“小公主看着就是了,”张行也不与长乐多说,笑得老狐狸似的。
长乐也很期待这个前世在她及笄礼上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给她簪发却又害了她一生的女人,这一世在她及笄礼将要到来之前,会落个什么不同下场。
公主府后院的小花园不是太大,甚至比不得富昌侯府后院那精心修饰调弄的花园。这和府中主人萧华长公主的爱好有关,她本人不似一般女子喜欢逛个园子、爱些花花草草的,这类东西提不起她的兴趣。
这座小花园,公主府立府至今,它的主子萧华长公主来的次数,一只手就够数了。
萧华长公主的爱好志趣都不在于此,这小花园修的一是为了应景——哪座足够大的府里,不得有一、两处小花园,何况她这座长公主府,她可以不喜欢,但她要的气势绝对不能没有;二是给她的那些男宠当休闲娱乐的地方,总憋在后院一小方天地里,很容易把人憋傻,她可不喜欢呆头呆脑、整日憋在后院只想着算计的。
萧华长公主在这方面,还算思虑得有些人道。
长乐边走边赏景,约摸走了有一会儿,吃的那点午饭也消得好了,困意也渐渐上来,招呼着留夏绕过前面那一小排绿篱,可往回去了。
那一小排绿篱后面,是一片不大的湖,湖上面建着木制九曲弯道连通着湖中心的一座小凉亭,有一阵争吵从湖心亭里传了过来。
因为两边距离隔着不远,亭里争吵的人又似没打算避讳于人,或是觉得这个时间段没有谁会来这里吧,争吵的声音很大,长乐听得真真切切。
“你有本事?你有本事,你去找长公主大人啊,让她把你留下,哼,不过是下贱地方里出来的,真以为长公主有多宠你啊!”
一个尖刻的男人声音,扯着嗓子吼出老远,听得长乐直皱眉头。
留夏注意到主子不爽,转身想走过去提醒那几人一声,让他们闭嘴,远远躲开才是。主子必不会想见到他们那样以色侍人的男人,没个用他们丑陋的嘴脸,打扰主子正好的兴致。
她都已经抬脚走出半步了,她家主子却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示意她不必过去,还拉着她站到了那排小绿篱前面的一棵大柳树后面,柳树被阳光晃照出的阴影刚好笼罩住她们主仆。
愿得一人心、白首永不离,菩提院里的那位既已负了如来不负她娘,就是再没脾气,也绝不会允许着她娘抢人回来后,还去搞什么男宠的。
长乐心知这必是她娘遣散后院那些个男宠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才搅得后院那些个男人不平静的。
据长乐估计,照这个架势,用不了多久,连她爹那个正牌驸马都得让她娘给休了。
“老子是下贱地方出来的,你呢,你比老子强哪里去啊,不过就是家族弃了的庶子,看长公主遣你出去,你家可还会要你?”被骂的那位‘老子’也不甘示弱,在长乐和留夏还未站进柳树荫里,就已经反嘴骂了回去,分寸不让。
“哼,爷爷我不怕,他们爱要我不要我,要我,爷还不去呢,长公主遣了咱们出去,必会给一大笔费用的,足够爷爷我在外面安家的了,爷爷我没进府之前,该学的都学了,顶门立户不成问题,爷爷还是良籍,离了上京城,拿着钱随便买个门户,再娶房媳妇一样过日子,”这位‘爷爷’更是硬气,连退路都想好了。
又听他继续说:“不像某人,生在污糟的地方,半辈子以色侍人,现在年老色衰,以后出了府,有钱都不知道怎么用,被人骗了那是时时刻刻的事,到时候可别要钱要到我的门上来。”
“谁奶奶要到你的门前?”之前那位‘老子’显然被激怒,几乎要动手,这时,又有两三个声音从旁劝着,把这两个人拉开。
长乐在荫影处看得清楚,那个自称‘老子’的一身艳红似火的绸衣,腰间扎着一条红色的绸带,那打扮就像新郎官似的,而自称‘爷爷’的则是一身青色儒衫装,瞧着底蕴比前者强些,应是读过几天书。
对于她娘的这些男宠,长乐知道的不多,但她娘的节操底限她还是十分清楚的。
她娘后院里的这些男人,肯定都是心甘情愿进她娘这间公主府的,她娘断没有那种欺男霸女的爱好。
她娘新婚时,她舅舅确实赐了二十个男宠下来,那都是选进宫中、长相英俊的侍卫,成了她娘的男宠,自然不是心甘情愿,她娘并未收用,除了武艺极好的留下来两、三个做了贴身暗卫,其余的大部分都送去了军中报效国家了。
绝没有外界传言那样什么一夜御十郎的。
府中现有的这些男宠,大概有那么十几个,来路一般有两种:一是有人想讨好她娘,主动送来的,这样的她娘瞧过看过问过,留下也就留下了;二是抄家的罪臣犯官之后,她娘从官奴彷里买出来的,这种途径得来的,年龄一般都不会太大,都是十几岁上下的少年。
不管哪种途径得来的男宠,他们统一都有一个特点,或是眼角眉梢像着菩提院里的那位,或是身形举动有些仿佛那位。
说句诛心的话,长乐觉得她爹当年能入她娘的眼,怕是不只因为自身长得俊挺,也是因为某些地方像着菩提院里的那位,总之,都是镜中月、水中花,都是那位的替影罢了。
她娘对哪个也不会有真心真情的,但她娘也不是绝情绝义的人。
就如刚才那位‘爷爷’说的,她娘遣散出去的人,肯定都会给一笔可观的安家费,保证他们后半辈子过日子衣食无忧就是了。
亭中的争吵渐停,已经有人三三两两地顺着九曲栈道离开湖心亭。
毕竟是将要离开他们熟悉的环境,无论嘴上说得多么硬气,心里总有些不落底。
他们神色并不佳,心事重重地绕着另一条直通他们小院的弯道,匆匆离去,没有人注意到站在柳荫后面的长乐主仆。
最后,湖心亭中仅剩那位身穿红衣的‘老子’,独倚在亭口的栏杆处,望着静静的湖面发呆。
这人与刚刚离去的那几位争吵,吼出第一句话时,长乐就已经认出这人是谁了。
她上次在外宅抓/奸柳承熙和秦珊后回公主府,扑进她娘卧室时,正是这人从她娘身后探出身子厉声训问她的。
这人被她娘赶离卧室时,还偷偷地瞄过她一眼。
她记得这人当时也穿着一红,和今天这身除了样式有些不同,颜色是一模一样的。
李荣享也爱穿红色系的衣服,却不是这样张扬的鲜红色,一般都是暗红色或是朱红色,
同系色的衣服,穿在李荣享身上,自带出一身风华内敛的气质,把这略有阴柔的颜色生生撑出一股子磊落疏朗来。
穿在这人身上……怎么说呢?
好像一个待人拆开的大红包。喜气是喜气,看起来,莫明有些悲凉。
“有什么了不起,都是嘴上逞能,谁都不敢去找,老子偏偏要去!”
他从凉亭边有些粗造的木头缝里扣出一小块木屑来,扔进了湖中,连一朵涟漪都未曾溅起,整个人更加懊恼,气得急急转身奔了九曲栈道,往着长乐这边来了。
要去菩提院,必须要先经过长乐所站的位置。
菩提院是与他们这些男宠所住的院落正相反的方向,萧华长公主为的就是怕有人不长眼睛,去骚扰那人的清修。
这位红衣‘老子’走得有点急,又是低着头的,不小心就要撞到了故意挡住他路的长乐身上,结果当然是撞不到的,留夏小姑娘已经适时地举时胳膊拦住他的去路。
“见着公主,还不下跪!”
那人听是‘公主’,惊喜地抬头,等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时,脸上难掩了失望,整个人又蔫了下去。
“奴红腰,参加小公主千岁!”他还真的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