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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女人举到再刺的时候,“砰”地一声巨响,小屋的房门被猛地撞开。一群人冲入屋内,为首的见到屋内的情形后立刻端起了□□。
“警察!不许动!”沈严手中端枪,对女人大声喝道:“单丽茹,我们是警察,你快点放下武器!”
“我不放!”单丽茹举着刀子,对着警察厉声尖叫:“他们害死了我爸和我妈,我要杀了他为我爸我妈报仇!!”
“不要!”突然,一个老者的声音从警察身后传来,“你要找的仇人是我,你别杀我儿子!”
众人的目光都被这吼声吸引了注意力,只见一个老者正在沈严等人的身后,他一边大叫一边努力地挣扎,想要从两边拉着他的秦凯和程海洋的手中挣脱出来——这人正是赵岳的父亲赵玉璋。
一见是当初害死自己父亲的医生,单丽茹的表情更加激动,她大叫道:“你这个没有良心的黑心医生!就是你!就是你当年害死我爸的!!”
“姑娘,我真的没害你爸!”赵玉璋被人拉住挣脱不开,只能站在那里大声解释:“当初我到监狱的时候,你爸爸已经死了。在我之前监狱和医院派去的医生都对他抢救了好久,可他确实没救过来。是监狱方面联系了我说他填了器官捐赠卡,我才过去摘取器官的……我跟你发誓,我到监狱的时候你爸爸早就已经死了!我绝对没有看着你爸爸死而不救他!如果我撒谎,我天打雷劈,千刀万剐!!”
“你骗人!你说的不是真的!”单丽茹摇着头,嘶声大喊:“不是真的!!”
“我真的没骗你,”老人终于挣脱了旁边人的拦阻,扑到女人近前,“当时医院跟我去的医生护士都还在,你要是不信可以问他们。”老人声泪俱下地哀求:“求求你别动我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不,不可能,”女人不停摇着头,近乎偏执地重复:“你是在骗我,在骗我……在骗我!!”
伴随着最后一声大叫,女人猛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子,狠狠刺下——
砰!
枪声响起,子弹准确地击中了单丽茹的右肩,单丽茹手一松,刀子落到了地上。江厉等人迅速扑上,立刻制服了她。
赵玉璋立刻冲向赵岳,抱着倒在地上的儿子老泪纵横。
见凶手已经被制服,沈严这才收起手中的枪。那边,赵玉璋已经撕开赵岳的衣服,对儿子背部的伤口进行紧急处理。沈严看看并无大碍的赵岳,再转头看看桌子上玻璃瓶子里那三颗人类的肾脏,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缓缓落下。四个小时前,他们终于确定了割肾案中女嫌疑人的身份,可是当他们赶到她的居住地时,单丽茹早已不在那里。法证从单丽茹屋内的物品中推断出她最近经常出入某医院,继而推测她的下一个行凶对象很可能是在该医院工作。想到之前单丽茹下手的几个对象,警方自然想到了当初为单丽茹父亲单德祥做手术的医生。方礼源连夜开车去找栾海峰询问当初的情况,终于逼他说出了医生的名字。而当他们找到赵玉璋的时候,赵玉璋刚刚接到儿媳的电话,说赵岳在下班途中突然失踪……
万幸,他们终于及时赶到。
再次见到单丽茹时,是在医院的犯人病房中。单丽茹肩上缠着纱布,身穿病号服,对沈严方礼源等人一脸敌意。
“单丽茹,我们在你家找到了刘宇星和栾海峰的肾脏,栾海峰和几个目击证人也指认了,说你就是对刘宇星和栾海峰割肾的凶手。我们在冯友德的别墅里找到了你行凶用的手术器械,团伙的其他成员和周雪艳也证实了你有拿到这些场地钥匙的机会。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最好老实交代,或许还能争取少判几年。”沈严说。
听到最后一句话,单丽茹哼了一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们警察这么厉害,有本事抓我,怎么不把那些害死我爸我妈的凶手全抓起来?!”
“我们调查过你父亲当初的事情,”方礼源说,“从监狱和医院保留的记录来看,你父亲确实签了器官志愿捐献书,上面没有你父亲的签名,但是手印确实是他的。虽然我们无法证明你父亲是否是自愿按下的手印,但是表面证据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赵玉璋也确实是在医院已经确认他死亡后才过去摘取器官的,这一点他并没有骗你。”
“那又怎么样?”单丽茹反问,“你们能证明监狱方面在我父亲受伤后没有故意拖延过时间?你们能证明那个病人没有到处高价求肾?你们能证明他们监狱当初那些捐献器官的犯人全是自愿的?你们能证明那些狱警没有收受好处?!”
方礼源与沈严对视了一眼,而后开口:“我们是不能证明,可是我们同样也不能证明他们不是自愿的,或者说狱警们收受了利益。冯友德跟我们交代,说他当初的确听到过栾海峰有说过卖器官能收受利益的话,只是仅凭他的一面之词并不可能给他定罪……”
“那你们还跟我说个屁!”方礼源话未说完,便被单丽茹厉声打断。她瞪着方礼源和沈严,冷冷地说:“说来说去你们警察就这点能耐,抓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不遗余力,碰到有权有势的就一口一个没办法……哼!官官相护,没一个好东西!”
方礼源苦笑着看了沈严一眼——实际上,从他们猜测到栾海峰他们当初可能有倒卖器官的行为后,他们就一直在努力调查,但那毕竟已是18年前的事情,而且那些文件手续确实没有问题,仅凭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犯罪分子)的证词就想将他们入罪,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如果将这些都告诉单丽茹的话,恐怕得到的又是“警察无能”的嘲讽,于是方礼源换了个话题:“无论你当初遭遇了什么,你都不应该用这样极端的方法来复仇,你父母为你牺牲了那么多,他们绝对不想看到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怎么活用不着你管!”单丽茹仿佛被踩中尾巴,立刻尖声反驳。“别跟我说什么我不应该怎么怎么样,我爸妈无辜枉死,我凭什么不能为他们报仇?!我就是要他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全都不得好死!!”
“既然你是要报仇,为什么不去割刘敬贤、赵玉璋的肾,而要割刘宇星和赵岳的?”
听到这句话,单丽茹突然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因为我发现,让一个人最痛苦的不是他自己遭罪,而是他最在意的人因他而遭罪。”她微笑着解释,“其实我当初最先找到的是去我家的那个监区长杨群,你们猜我是在哪儿找到他的?精神病院!我听人说是因为他儿子出车祸死了,杨群受的刺激太大,这才会疯掉。当时我看着他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发现这比他死了更让我开心。也是直到那时我才想清楚我究竟应该怎么报仇。”单丽茹语气逐渐变得阴狠,“我要他们看着他们最在意的人生不如死,看着他们无能为力,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中!!”
“那栾海峰呢?”沈严问,“你为什么直接割他的肾?”
“他?他是个混蛋!”单丽茹翻了个白眼。“他吃喝嫖赌什么都干,早就把他老婆气跑了,而且也不给他儿子生活费,他在意的人只有他自己!所以我只能挖他自己的肾了。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是下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忍住让自己没一刀捅死他!”
“你给栾海峰做手术的地点,是不是就是冯友德的别墅?”
“是。他租的那个别墅只有做手术的时候才有人,平时就锁着。里面器械药品要什么有什么,不用白不用。”
“你就不怕被我们查到?”
“我还怕你们查不到呢。”单丽茹嘲讽地一挑嘴角。
听到这句话,沈严微微皱起眉头:“你故意引我们去查冯友德?”
“是啊,怎么样?”单丽茹面有得色地挑眉,“谁让他当初卖了我妈的肾,还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大善人的面孔?我看了就恶心。”
“你是怎么加入他的团伙的?”
“求他啊。他在我妈坟头说过我爸的真是死因后,我就决定要为我爸妈报仇了。然后我就去求他,说我也要卖肾。他当然不同意,他说什么我爸当初是为了救他才跟人打架的,所以我需要多少钱他都可以借给我。然后我说我不要他白借,我要加入他们的团伙。他一开始不让,可是我说如果他不让我去我就不会要他的钱,他这才同意。我知道他也是因为实在找不到人了才会用我。我开始只是想弄清楚他的团伙然后好举报他,可后来我才反应过来他是我实施复仇的好工具,我爸我妈都是因为肾而死的,我现在把他们的肾都割下来,这样才公平。”说到这里,单丽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说起来还真是顺利得出乎我的意料,我跟着他们做了好多次手术,肾摘除的流程我看了个一清二楚。而且,冯友德的一个手下一直很喜欢我,正好我要做手术还缺一个助手,于是我就骗他说只要他帮我报仇,我就嫁给他。”
看着一脸狂热的单丽茹,沈严心中有些无奈,又有些悲悯。他问:“你这样搭上自己的幸福和自由,只为了复仇,值得么?”
“当然值得!”单丽茹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个世界上真心对我好的就只有我爸和我妈,其他人接近我全是有目的的,他们没有一个好人!”
看到单丽茹如此偏激的想法,沈严不禁叹了口气。他缓缓地说:“其实冯友德没有卖掉你妈妈的肾。”
“不可能!”单丽茹陡然瞪大眼睛。“我带我妈去做过检查,医生说她的左肾已经被割掉了!”
“那是因为你母亲的肾当时已经病变,必须要摘除了。”沈严说。“据冯友德交代,当初你母亲找上他,想卖自己的肾供你上学读书,冯友德本来不想答应,但你母亲一直求他,于是他就想假装给你母亲做过手术,开个刀口就给她缝上,然后好名正言顺地把钱给你母亲。可是没想到在给你母亲做检查的时候,医生查出你母亲患有很严重的肾囊肿,左肾已经完全失去了功能,于是冯友德便和医生商量,直接帮她摘除了左肾,然后告诉她是卖出去了。你母亲做手术的时候已经48岁了,以她的年纪是根本不适合作为□□供体的。冯友德也是想到你父亲当年是因他而死,所以才想这样帮你们母女一把。我们找到了当初帮你母亲做手术的医生,证实了他的说法……”看着单丽茹有些慌乱的目光,沈严继续说:“其实冯友德到最后也没有把你供出来,是我们调查当年栾海峰管理的犯人的家属,才发现了你。你说你身边没有好人,其实是你一心只想着复仇,才会对别人的关心视而不见。生活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
或许是沈严的一席话击碎了单丽茹长期以来的信念支柱,此刻的她眼神惶惑,嘴里却执拗地念叨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可不可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那么聪明,不会想不明白。”
没有再看她,沈严和方礼源同时退出了病房。关门的那一刻,两人似乎听到,里面有哭声隐隐传来……
出了病房的房门,方礼源叹了口气。“我听她护士学校的老师讲,单丽茹本来学习成绩很好,还被选拔为他们学校首批进修麻醉师资格的麻醉护士,他们学校一共才20人。结果,她就为了报仇,白白毁了自己……”当初,方礼源也是在调查那些监狱囚犯家属的基本情况时看到了单丽茹的这个学术背景,这才注意到她的。再进一步比对她和女嫌疑人的模样,这才最终确定她就是警方一直在寻找的犯罪嫌疑人。“她本来可以借此改变命运的,没想到最后竟走了这么一条不归路。”
沈严却有不同的看法:“她一心只想着复仇,将所有人的好心都当成了恶意,这样的人就算当了医生也不会是个好医生的。”
两人回头看看那紧闭的犯人病房,而后,转回头来,迈步离开。
复仇不是一条路,而是一座森林,就像在森林里容易迷路一样,人也会在复仇中迷失最初的自己。——《杀死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