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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过拐角,首先进入众人视线的就是一条鲜明的警戒带。这带子两端绑在走廊两侧两枚突兀的钉子上。刘队长撩起带子,一边让沈严等人通过,一边介绍说:“这招待所的老板叫曹金生,这招待所其实是他和他老婆一起开的,平时他俩也住在这儿。不过三月份那阵儿他们姑娘刚生完坐月子,他媳妇就到姑娘家去伺候月子去了,只剩大曹偶尔在这儿住。案发那天晚上他后半夜才回来,结果一进来就发现了丹子她们出事了……”
说到这里,刘队长手指着面前地上一片暗色的痕迹,叹气道:“就是在这儿……”
此刻,他们正站在接近小走廊尽头的地方——这条小走廊不长,也就十来米左右,在走道两侧各有一扇门,走道尽头这里还有一扇正对走廊的门,从门上的窗户可见,这门是通向户外的。就在距这扇门大约三四米的地上,有几块明显的暗色,一看就是血迹干结后留下的印记。
沈严指了指前方那扇通向户外的门,问:“这门都什么时候开?”
“这门基本不开。”刘队长摇头,他手指了指两侧的几个房间,说:“这块儿的这四个屋,右边这个是大曹和他媳妇平时住的,左边的是他们的账房兼工人休息室,这边这两间是仓库,放被褥床单和其它的东西。这个门是消防要求必须留的,但平时都锁着,根本不开。”
沈严点点头。根据卷宗记录,案发当天,凶手就是撬开了这扇门,然后进入楼内开始行窃,并且最后通过这里逃离——在这其间,还夺走了两名被害人的性命。
沈严将目光从那扇门上抽离,又看了看走廊两侧的这四扇门——左边远端的那扇门上贴着封条,应该就是第一被害人石婷婷被杀的休息室,它对面的就是招待所老板曹金生和妻子的房间。而距离自己较近的这两间则是库房。沈严看着一模一样的四扇门,问刘队长:“刘队长,其它这三扇门被撬过么?”
“没有。”刘队长显然明白沈严的用意所在,接着说:“我们也注意到这点了,凶手明显是知道这几间屋子分别都是干嘛的,进来后直接就奔着有钱的这屋来了,肯定是了解这招待所情况的人。丹子临死前也说她认识凶手,所以我们推测至少是在招待所住过的人,但是这招待所开了三四年,住过的人太多了,我们顺着这条线查了一个多月,也没查到有重大嫌疑的人。”
沈严听着刘队长的叙述,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在沈严和刘队长说话的同时,程晋松和法证组的几人则是拿着卷宗中的现场照片,和眼前的景象进行了一番比对。见沈严这边交谈结束,程晋松凑过来,在沈严耳边低语:“时间太长,很多细节都看不出来了。”
沈严昨天也看过案发现场的照片,当时地上血迹的拖擦痕迹都十分清晰。然而三个月过去,眼前地上只剩下几块暗色的痕迹。看来有关案发当时的细节需要通过别的途径去还原了。想到这里他抬头问刘队长:“刘队长,曹金生什么时候到?”
根据卷宗记载,曹金生是最先发现案件现场的人。当晚在招待所值班的员工仅有两人——石婷婷和刘丹——而两人都在撞见凶手后遇害。
“你们车到之前我已经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了,他应该马上就能到。”刘队长回答。
沈严点点头,而后指了指案发的房间,说:“我们先进屋去看看吧。”
“好。”
刘队长走过去撕下门口贴着的封条,打开了房间。
这是一间不大的小屋,屋里与外面一样维持着上世纪的风格,左手边靠墙是两把老式的木质沙发,往右边是两张老式办公桌并椅子,靠右侧有个铁皮柜及一张单人床。所有的东西都颇有些年头了,有些木料都已掉漆掉皮。整间屋子明显还维持着案发时的样子,柜门开着,抽屉也扯到外面来。只是因为警方已经搜集走了大量证物,所以柜内抽屉内都是空空如也。在距床一米多的地上有一个粉笔勾画出的人形轮廓,这里就是第一被害人石婷婷被发现时躺倒的地方。
沈严看向身旁的程晋松,刚要问他打算从哪里开始动手,就在这时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几人一起回头,只见警戒线外出现了两男一女三个中年人。三人都是四十五六岁的样子,其中那女人脸上带着明显的急切神情。
见到那三人,刘队长眉头一皱:“二哥,不是跟你说不让你和嫂子过来么?”
被刘队长叫做二哥的人还没等答话,那一旁的女人已经先开口:“庆祥,这些就是你说的市里的同志?”
急切的音调,伴着期盼的神情。
刘队长见到这模样,知道拦也没有用了,于是他对沈严介绍说:“沈队长,这是我堂哥和嫂子,也就是丹子的爹妈。那边那个就是曹金生。”
沈严点点头,他回头对程晋松说:“你们先对屋内进行检查,我带人先去问问他们。”
“好,我这边有发现了叫你。”程晋松说。
“嗯。”
于是,两组人马按照惯例分头行动。沈严带人走出警戒线外,他先安慰了刘丹的父母几句,而后来到曹金生面前。
“曹金生,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相信刘队长应该跟你说过了,关于这起案子的情况,我们需要你再跟我详细地讲一遍。”
曹金生显然已经被刘队长介绍过情况了,听到沈严的话后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直接开始讲道:“那天晚上我跟几个哥们出去打麻将,打到下半夜三点才散伙。我看这钟点儿太晚了,姑娘孩子他们早都睡了,我不想大半夜的把她们吵醒,就直接回这里了。一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因为接待那里一个人都没有。按说就算后半夜没什么人,也应该留一个人值班,而且有人开门她们也应该听到动静,至少应该出来看看。我觉得奇怪,就往里面走,想看看是谁值班。结果一拐过来就看到堵头儿那个门开了,然后地上好像躺着一个人。我吓了一跳,大声叫唤两声,结果那人也不动。然后我想起来走廊灯就在身边,就连忙把灯打开……这一开灯我才发现躺在地上的人是丹子,身边还扔着拖把之类的东西。我赶忙跑过去,到近前了才发现,丹子后脑勺上全是血……”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但是说起当时的情形,曹金生的表情还是有些惊惧与惋惜。沈严看着程海洋将曹金生说的都记下,而后接着问:“你发现刘丹的时候,她是躺在哪里的?怎么躺着的?”
“怎么躺着的?……”曹金生努力地想了想,最后不太确定地说:“好像……头朝外吧……我记得我进来的时候好像是头朝着我的……”
沈严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见她脑袋和身上都有血,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也不敢动她,就凑到她身边儿大声喊了好几声,然后见她抽抽了一下,我知道她还活着,赶忙就把她翻个身,这一翻身我才发现她肚子上也在淌血……”说到这里,曹金生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而后接着说:“我看她那样子吓够呛,连忙叫救命,然后有几个住楼上的人听到声音,就跑下来了,然后我听有人嚷嚷‘快报警’,这才想起来打110……”
头部腹部都有伤口……沈严记下这个细节,接着问:“之后呢?你又是怎么发现石婷婷也出事了的?”
“我打完电话,身边也有别人了,我也不像刚开始那么慌了。然后我才想起来,晚上不应该就刘丹一个人值班,应该还有一个人。我刚才喊得这么大声,怎么不见另一个人过来呢?然后我才注意到休息室那屋门没关,我一进去,才发现婷婷也出事了……”
“当时屋内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屋里一团乱,抽屉也开了,柜子也开了,婷婷就倒在离床边不远的地方,我过去一看,她已经没气儿了……”
沈严问了曹金生很长时间,有关案件的每个他能想到的细节都没有放过,然而相比于看卷宗,重案组并没有更多的收获。那些曹金生能记得的问题,云西县警方早已经问了不止一遍。而有些当初曹金生就说不清楚的问题,三个月后他更是无法回忆清楚。眼见这么问下去意义不大,沈严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从案件发生到现在,这里一直这么封着么?都有什么人来过?”
听到沈严问这个,一直在边旁听的刘队长开口:“关于这个沈队长你放心,案子发生那天我一过来就告诉大曹这案发现场要保持原样,除了我们警察谁也不能动。这个大曹知道的。”
刘队长说话的同时,曹金生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那那边呢?”沈严指着走廊里端的两个房间问:“那俩屋不是你们的库房么?这三个月你们取东西是怎么取的?”
“东西早都搬出去了。”这回回答的是曹金生,“出事儿那天老刘带人来后,当时就把我这儿全封上了,之后半个来月我这店也没开门。一开始我寻思等案子破了再说,毕竟刚出这事儿,人家知道信儿的客人估计也不敢来住。后来过了一个多月还没抓到人,我就跟老刘商量,说我这儿老不开门也不是个办法。老刘就跟我说要开也行,不过这条走廊必须继续封着。我说那行,你让我把里面库房的东西取出来。于是第二天老刘就带着人帮我把库房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了。然后就在走廊口那块儿钉了那两个钉子,把整条过道都封上了。我这儿的人都知道这里不能进,他们是绝对不会进来的。”
“你的人知道,那那些住客呢?”
“他们更不可能。”曹金生很确定地摇摇头,“你们刚才也看见了,这个走廊外面是接待处,要想进这儿来必须要从那地方过。现在接待处那儿从早到晚都有人,外人绝对进不来。”
听到曹金生如此肯定的保证,沈严终于略略放心了些。他让曹金生暂且到外面等待,而后带人返身走向员工休息室——
只希望法证那边,能有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