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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作为暴食生存在这个世界多久。
柏海认为,真正的他早在凌凌七死的时候,就一起死了。
亲眼看着她消失,在极度的痛苦下他逐渐恢复了神志。清醒是比死亡更糟糕的事,他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拉开房门,柏海抓到了在门外的莫南。
他手里拿着跳棋,想来是到这找凌凌七陪他玩游戏。站外面偷听了一会儿门内的动静,里面发生的事把他吓得双脚发软,想逃时也逃不动了。
“凌凌七姐姐呢?”柏海晲视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莫南,语气冰冷地问。
莫南悄悄将身子往与他相反的方向挪动:“我、我怎么知道,她进去后就没有出来过……”
柏海朝前迈开脚步,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你骗我,她不在房间里。”
“你别抓我!”莫南尖叫出声:“爷爷,奶奶!救命!”
他希望在店铺的大人能来救他,不然他会和凌凌七一个下场的。
“说出她的去向,我就放开你。”柏海把脸凑近莫南,本就不善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通过之前房间里凌凌七的声音,莫南已经意识到,柏海再不是那个可以任他随便欺负的“捡垃圾小孩”。
他和外面东西一样,他会吃人。
“她真的没有出过房门,”生怕得罪柏海,莫南的声音小心翼翼的。
“我想,她大概是被、被你吃掉了。”他用手指了指柏海染血的衣物,知无不言地向他汇报:“连,连骨头,都没有剩下来。”
——吃掉了?
脑中绷着的神经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断掉了。
喉咙里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提醒着他,他的确吞下过什么。
“呕……”
崩溃的心理促使他呕出胃里的东西:“呕……”
污浊的血沿着柏海的嘴唇滴落到地面上,除了血,他并没有呕出别的东西。即使没有呕出来,也不代表他没有做过。
他低着头,整个人笼罩在沉重的阴影下。
莫南以为他要开始吃人了,一张脸吓得惨白如纸:“我!我不想死。”
“你吃了我,你的肚子会爆炸,你也会死。”
——爆炸?是的。
柏海后知后觉地把手放上自己的肚子。
那里一片平坦。
如果他真的把凌凌七姐姐吃了,肚子应该鼓得非常非常大。
所以,他没有这么做。
“我听到她在跟我讲话,她讲了些什么?”
耳边萦绕那人温柔的语调,柏海似乎全部听见了,却又一句都没有听懂。
“她声音小,我在这里听不清楚。她说什么……她有魔法,叫你不要担心她。其他的,我也听不……唔,对了对了,她还说,她永远不会抛弃你!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放过我吧。”莫南费劲地回忆着,为了讨好柏海,把所有他听到的话都讲了出来。
再没有对话的兴致。
柏海叹了口气,松开他的领子。
抱着渺茫的希望,冒着雨,他跑出杂货铺找她。
他家、隔壁、天台,他们的关联那么少。
结果和他预料的一样,一无所获。
……
那之后,又过了许久许久。
他一直没有放弃找她。
时间过去太久,久到他不得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柏海的身体也死在了凌凌七死掉的那一天,成为暴食的他不再长大,保持着她最后一面见到的样子,不人不鬼地活了下去。
他不吃人类的食物,却也没有任何吃人肉的*,它会让他想起,自己曾伤害过凌凌七。
他感受不到饥饿,也不需要睡眠。与其他暴食不同的是,他可以思考,想起她时,还会感到深切的哀痛。
他活着,和死了差不多。
活着,四处游荡。
活着,漫无目的。
凌凌七是一个骗子,把相信她的蠢货柏海骗惨了。
她说,她会魔法,不用他担心。
她说,她永远不会抛下他,所以他还在傻傻地等。
——“为了不被抛下就可以去死,那么,你被抛下也是活该。你根本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想起她说这句话鄙夷的神色,他连去死都不敢。
他怕被她讨厌。
思念、依赖、愧疚、悲伤、被欺骗的恨意,复杂特殊的情绪被长长的岁月反复熬着,融合夹杂在一起。
纯粹的感情不知在何时变质成了腐臭黏腻的模样。
——她最好是死了,如果没死的话,他肯定会找到她的。
仿佛渔夫与魔鬼的故事里描绘的那样,祈祷和期盼如果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就会滋长成怨毒的诅咒。
最初的柏海想着,如果能找到凌凌七,一定要对她非常非常好,好到让她不再离开。
后来的柏海想着,如果能找到凌凌七,一定要亲手杀了她,这样就不用为她的生死疑惑。
最后,柏海想着,如果能找到凌凌七,一定要把她和自己牢牢绑在一起。
他幻想和她紧密地连接在一起,贴住她温暖的皮肤。
再也不分开、永远亲密无间。
他幻想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无法作为人类,无法成为真正的暴食,没有同类。
孤独又盲目的寻找,永无止境的奔波。
为了完成心中的诅咒,可悲又可笑地,找一个死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某一天。
柏海意外遇见了凌凌七,的脑袋。
市中心的住宅区是暴食最密集的地方,这里的幸存者太少,暴食吃到的肉不够多,无法撑爆自己的肚子结束“生命”。若是出现新鲜的人肉,必然会引发一番激烈的争夺。柏海无意加入争夺,他只是路过。
一颗被啃食掉半边脸的头像皮球一样咕噜噜地滚到了他的脚边。
这张在脑海中临摹过无数次的轮廓,瞬时刺痛了他的眼睛。
——凌、凌、七,姐姐?
柏海颤抖着,发了疯。
愤怒,以及一丝得到答案的狂喜冲击着脑膜,他杀光围成一团的暴食……
终于!终于,在这么久之后,看到了她的尸体。
地上散着一片片被撕烂的女生校服。她曾经在洗澡后把它脱下来,裹到他身上。
以及暴食不感兴趣的,凌凌七的书包。
书包里装着书、本子、笔袋、饭盒,书的第一页写了她的班级和名字;笔盒里有一把美工刀;便当盒里有塞得满满的饭菜;小塑料袋里,有洗好的两个苹果。
把七零八落的尸块拢在一起,柏海的心头一片冰冷。
——的确是她。
她居然,这样死了。
“绝望”犹如一把不锋利的刀。迟钝的刀尖一点一点地磨蹭着,划开他的皮肤,从心口那里挖出一块血淋淋的肉。
——说什么不会抛弃他,都是假的。
明明活着,却故意避开了他。在这么危险的市中心,她能幸存这么长时间,并过着和往常一模一样的生活,真是了不得呢。
即使她这样对他,他也不愿让她曝尸街头。
柏海将凌凌七的头和残存的部位扔进书包,他得把她带走。
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草丛里有一个沾满血的背包。和自己肩上背的,款式一模一样。
那里面会有什么呢?柏海上前翻找了一下。
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他越找,笑得越大……写了凌凌七名字的课本、笔袋、饭盒、两个苹果。
——这个也是凌凌七的书包。
物体摆放的顺序,书页不经心翘起的一小角。一切的一切,完全一致。
——有两个凌凌七。
她在这里,死了两次。
这个让他难以相信的结论摆在眼前。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他曾经看到,她在睡梦中变得半透明。她消失那天,模糊的意识告诉他,她是凭空消失的。
回想到天台的见面,凌凌七为什么来找他?
他妈妈那样的人根本没有正经的朋友,就算她有,朋友的小孩又怎么可能会在末世抛下家庭,来照顾一个与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呢?
凌凌七之前就表现出了很不寻常的一面,不是吗?
——所以,她会不会在这儿出现第三次?
柏海将目光锁定了离两个书包最近的居民楼。
背好书包,他准备进入楼上的每一间屋子,找到可能存在于这里的,凌凌七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