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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苏氏属清流一脉,就连府邸的选址也在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苏府的抱月阁内,小小的一角放置了一个鎏金三角香炉,燃着袅袅的安神香,博物格上放置的各种摆件,虽看起来很是古朴,一点儿也不奢华,可是样样都是名贵之物,甚至还有前朝传下来的古物。
紧挨着博物架的是一个花梨木大书架,上面放着各色卷轴和书籍,书架旁放着一张同为花梨木的小几,几上搁着一个插满了各种毛笔的大笔筒,且不说其中放置的数十根狼毫,单说小几上的汉白玉镇纸、笔洗、笔架,便让整间屋子有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高贵,看起来不像女子的闺房,倒像是一个公子的书斋。
抱月阁靠门处放置着一张四折的绢绣梅兰竹菊大屏风,苏月皓悄悄绕过了屏风,就看到了躺在在床榻上病恹恹的姐姐。
房中还守着一个人,是苏夫人身边的嬷嬷,她看到苏月皓,立刻轻声赶人:“二小姐,奴婢奉老爷夫人之命在此照顾大小姐,请您出去。”
苏月皎听到了声音,漫不经心地睁眼一瞧,就看到了妹妹正在和嬷嬷拉拉扯扯。她轻笑一声:“嬷嬷,就连我自己的亲妹妹来看望我,爹和娘也不允许么?”
苏月皓见姐姐并没有睡着,声音大了起来:“居然敢拦我,反了你了!我难道会害死我自己的姐姐吗?!还不滚出去!”
那嬷嬷知道老爷和夫人素来都宠这个最小的女儿,脾气也最大,并不敢真拦她。可是斟酌片刻,仍旧不放心。
苏月皓一瞪眼,喝道:“怎么还不滚?!”
那嬷嬷赔笑道:“那奴婢就在门口守着罢。”
苏月皓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那个嬷嬷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旋身坐在苏月皎的身边,握住她的手,问道:“姐姐最近感觉如何?”
“还能如何?”苏月皎唇角微勾,“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
苏月皓听得不忍:“姐你别这样……”
“你我的名字,皆出于《陈风·月出》,儿时不是很明白,现在想想,爹娘果然是远见卓识,那么早就知晓我要受尽相思之苦……”
苏月皓看着姐姐日渐消瘦的脸庞,哽咽道:“姐姐受苦了。”
“我受苦了?”苏月皎一脸的嘲讽,“我哪里受苦了?我每天龟缩在自己房内,好吃好喝,才没有受苦。”
苏月皓擦了擦眼泪,对苏月皎道:“姐姐莫要担心,看我把谁带来了。”然后她高声唤道:“琳琅,琳琅!给小姐我倒杯水来。”
那嬷嬷笑着探进头来:“不若我来给二小姐倒水?”
苏月皓狠狠啐了一声:“嬷嬷,不要仗着你是母亲身边的人,就能对我指手划脚!我的性子比不得姐姐柔和,想发作谁,可是不留任何情面的!”
那嬷嬷灰溜溜地缩了回去。
接着,一位身着葱绿色缠枝花纹薄衫的丫鬟,低头端着一个黑色漆盘走了进来。苏月皎一开始并没有注意这个丫鬟,可是当她无意中瞟了一眼这个丫鬟的相貌之后,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苏月皓将姐姐的反应看在眼里,口中却道:“死琳琅,让你倒水怎么磨磨唧唧的!不知道小姐我火气大吗?”
“你……”苏月皎看着这个丫鬟,震惊得无以复加,反应过来之后,低声确认,“你……是桂棹?!”
这个丫鬟在看到苏月皎的时候,已经泪盈于睫。在听到她唤出自己的名字之后,更是泪如雨下:“大少奶奶……”
苏月皎从床上坐起来,虽然急切却还是没有忘记压低声音:“你是怎么进来的?”
于是苏月皓就将那日在京郊紫金山,长蓁匆忙离去之后的事情告诉了自己姐姐。长蓁当时只身一人骑马回府,留下一干小姐妹在那儿面面相觑:本来就是拉她出来散心的,正主儿都走了,她们还有什么趣儿?于是兵部尚书王翦之女王静娴便提议道:“反正时近午时了,我家在附近有个别苑,姐妹们随我去大快朵颐一番如何?”
别的姑娘自是没有异议,可是苏月皓连连摆手道:“我不成,我大姐今天回来了,方才来之前我娘还嘱咐我早些回去呢。”
王静娴不依了:“你这是借口,你见苏姐姐不比见我们的勤?明显就是想自己回家躲清闲嘛!”
“静娴,你这可是冤枉我了,自从我姐嫁去沈家,除了回门那日,这还是第一次回娘家呢!”拉着王静娴只做撒娇状,“我想她得紧,你就放我回去嘛!”
徐俪然朝众人笑道:“也罢也罢,放了这只泼猴回去,我们还能清静些!”又对苏月皓道,“路上小心着些。”
苏月皓笑道:“哎,多谢各位姐姐体谅我!”她一转身正准备走,却看到了一旁侍立的桂棹,起了玩心,上前拉住她道:“桂棹姐姐,蓁蓁不要你了,你跟我走罢!”
桂棹虽然是笑着的,可是心中对于自家姑娘方才急匆匆地离开却是担心不已。可她尚未说什么,苏月皎眼珠一转,拉起她就走:“你可是蓁蓁身边一等一的人,我今天就做一回偷香窃玉的小贼,将桂棹姐姐带走啦!也让那个丫头着急上火一番。”
桂棹正待推脱,徐俪然毕竟年纪比她们都大些,想得也多一些,便笑着打圆场:“也罢,桂棹你就依这个天魔星一回,晚上回去的时候,让苏姐姐把你带回沈府不就成了?”
苏月皓又搀着徐俪然腻歪了一阵:“俪娘姐姐果然爱我!”
徐俪然故作嫌恶:“哎呦,哪里来的皮猴儿,还是快点走罢!”
然后桂棹就被苏月皓领回了苏府。
可是谁料一踏进苏家大门,就听到了正房正厅,苏老爷和苏月皎的争吵。
苏月皓藏在门外,看到里面剑拔弩张的架势,又听到沈家已经被皇帝尽数关押,不由得大惊失色!待她反应过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桂棹藏了起来。又给她安了个身份,平日只做自己身边端茶倒水的丫鬟。
在姐姐被父亲关起来之后,她也不敢第一时间去看望姐姐,耐着性子等了几日,待父母的警惕性松弛了些许,才将桂棹带到了苏月皎的面前。
苏月皎看到桂棹之后,立刻有了不好的联想:“桂棹,是不是蓁蓁她们……出了什么事?”她说到最后,声音已然颤抖起来。
桂棹难过地摇了摇头:“当日,姑娘是独自一人回的沈府……”
“那沈家现在如何了?说是被关押,可是陛下不是尚未作出判决吗?”
桂棹沉默不语。
倒是苏月皓说了一句:“现在京城只是在议论沈家谋害长公主一事,并无沈家被处决的消息。”
苏月皎跌回到床内,心中却在飞快地思量:这么多天没有沈家被处决的消息,要么就是沈家即将被释放;要么就是……皇帝准备钝刀子割肉了。
她想到最后一种可能,心中立刻凉了半截。
若是皇帝一口咬定沈家是毒害长公主的凶手,那么沈氏上下,肯定难逃一死。这个罪名看起来荒诞,可是也最有效,因为沈家一直爱惜羽毛,无论是沈沧、沈海,还是沈阙之、沈闵之,还是其他沈家的族人,基本上都没有犯过什么大错……
也许是正因如此,这样完美无瑕又树大招风的沈家,让皇帝觉得受到了威胁,所以不惜赔上自己的妹妹,也要将沈氏尽数关押,静候一个合适的机会发落!
她眼前一亮,继而猛地灰暗下去!
因为这样一来……沈家大厦将倾,已成定局!
桂棹的出现似乎为苏月皎打了一剂强心剂,她翻身下床,身着一袭月白色中衣坐在花梨木小几前,一边迅速磨墨,一边对苏月皓道:“月皓,待会儿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一定不要让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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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事情,对于远在虢国的长蓁是不知道的。
她和容浣尘分别之后,便坐在客栈一楼的一角,冥思苦想对方的前置任务是什么。
按照之前系统的提示,的确是“不死不休”没错啊……可是容浣尘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呢?
沈长渊敲了敲她的脑袋:“想什么呢?别琢磨了,饭都上来了。”
长蓁回过神来,朝对面的沈长渊一笑,正准备开吃,却冷不丁听到了旁边一张桌子上的人的讨论:“听说大业那陇西郡王的小女儿,还挺漂亮的,只不过被充作官奴了,也很是可怜呐。”
旁边有人附和:“大业皇帝这次封锁全部关隘,想来就是为了抓她吧。”
“说来也奇怪,陇西郡王尚未被处死,却为何急着捉人家女儿了?”
“哎,反正也不关咱们的事情,考虑这么多做什么?还是好好吃饭罢,待会儿还有个诗会呢……”
陇西郡王尚未被处死?!
长蓁心中大骇,陇西郡王和他夫人,当时可是死在了自己的面前的!
为何宣御帝要瞒下陇西郡王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