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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大小姐三字,梓莘面色不变心中到底存了几分好奇。曹公在书中只闻其名不见其身排行中贾敏当属地第一。荣国公府嫡出大小姐,林如海之妻子,黛玉妹妹的亲母;时常对女儿提及外家与别人家不同的,却似乎并无气力十分教导女儿究竟哪里不一。许是寥寥数笔的交代,倒是给人无限遐想。无论是美好的想象还是恶意揣测,有件事梓莘是完全认同的:若是贾敏有灵,见女儿那般下场,定是连死都不安宁了。
思及,已见一娉婷少女款款而来。少女十七八岁,身量略高,纤细修长,环佩环绕却不见丝毫庸色,生的更是出水芙蓉般。梓莘微微一愣,这相貌与贾政全完不同,倒有贾赦三四分的之形,另有其绝代风姿。少女先是给父母请了安,得了史氏指引上前对着梓莘微微一福,娇俏而笑,
“这位就是大嫂子了吧。昨儿就想来见见嫂子,何奈规矩摆着不得而见。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说着,对着贾赦眨了眨。
梓莘看着眼前爽利明朗的少女,不由感叹这果然是国公府嫡女做派。见她笑容真挚,眼神清澈,提及那“名不虚传”四字也毫无讥讽之意,梓莘不由心存几分好感。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如今的梓莘时常提醒自己万可不再轻信何人。且听且看吧!
当下梓莘笑吟吟回道,“早就听闻妹妹之名。今日见了果然是明媚可人,让人忍不住欢喜。”
说看了眼身后的二等丫头蔓草,女孩儿低头捧着一个匣子上前。梓莘指了指匣子继而笑道:“这是我的一些心意,还望妹妹喜欢。”
贾敏也不推辞,只是微微一笑,身后已有丫鬟接过。贾敏转身冲着史氏笑道道,“母亲这可好了,如今又来了一位嫂子疼我。”
说着亲亲热热的走上前挽起梓莘胳膊走向一边,眼神却慢慢飘过王氏。只是这个照面,梓莘已觉察两人似有不妥。也是!历来这姑嫂相处也不简单,倘若这王氏真与贾敏姐妹情深何至于那般薄待黛玉。
梓莘一边与贾敏叙些女孩家似是而非的私房话,一边在偷眼打量着屋内这群主子,似乎各个一副好相貌,如此贾政夫妇倒是相称而庸,毫不起眼了。
王氏打贾敏进门口目光未从她身上离开过,虽然她立即掩饰,却无法全然遮掩眼神中的艳羡之色。梓莘不由奇怪,连自己都知道女儿家是娇客,家中待不长久,即使现在作威作福,远着敬着让人挑不错就是了。何必一般见识!若这小姑硬是挑唆婆婆与自己为难,凡事做到一个“理”字上头,慢慢见招拆招,要知道但凡小姑早晚也是要做儿媳的。何况当人儿媳的从来就不是来享福的。
一声轻咛打断了梓莘的胡思,循声看去映入眼帘的王氏扶着腰肢,眉毛微蹙惶惶不安的模样。史氏颇为担心,立即命贾政送王氏回房。跟着一行人离开荣禧堂往贾氏宗祠而去。贾敏作为未嫁女不好跟随便辞了众人回房。
走出荣禧堂沿着抄手游廊,经过擎苍宅,绕过枫林之后是一处精致院落,这便是贾敏居所。如论位置除荣禧堂之外,擎苍斋之后,便是这座小院了。古代女子所谓深闺,自然不可少得“深”这个字。这小院名为“函姝居”,名字还是当初贾敏搬入时贾赦起了,意为这里藏了贾府最美好的宝贝。贾敏最不喜此名,但见哥哥如此待自己,自然也妥协了。
进屋而坐,白芷立即把手中匣子放在桌上,在贾敏的指示下打开。匣内静静躺着一套精心打磨的红宝头面,一套文瑞轩的文房四宝,另有一久本贾敏寻未得的孤本拓本。贾敏拿起拓本细细翻看,当下喜不自甚。
一旁服侍的白芷看着贾敏如此模样,笑呵呵的说着,“小姐,大奶奶可是个妙人。奴婢可记当初得那位……”
“多嘴。”贾敏虽出声喝止,倒也无半分责怪之意。
端茶进门的白英闻言,放下水杯轻点白芷额头笑骂,“就你话多,也不怕又给姑娘惹麻烦。也不看看这府里对那位评价,那可是最最敦厚温良的。”
白英拖长了音,话语中倒是带着几分不屑。
贾敏扫了两人一眼,放下拓本,淡道,“如今倒是在我面前打趣起主子来了。”
白英白芷立即低头垂手而立。贾敏不慌不忙端起茶盏轻呷一口也不说话。白英低头喏喏说道,“姑娘,我们错了。”
贾敏继续喝茶,白英偷瞪白芷一眼,继续说道,“姑娘,是我们造次了,甘愿受罚。”
贾敏放下茶盏,轻叹一口气,
“你们是和我一道大的,将来自然是要跟我一道走的。你们也看到了,这做人媳妇和做姑娘截然不同。你们姑娘我在这里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翻了天去,无人来左右。可你们再看看如今大嫂子和那一位。当人媳妇可是简单的?
昨日大嫂子闹的好!她无娘家照拂,若没有昨日那场作为,拿起子下人岂会放她在眼里。再看看如今,谁人不知那四个妈妈是上头赐下的。哎,母亲也……怎能任由人拿着父亲作伐。你们都给我仔细瞧了,大嫂子身边各个都是人物!”
“姑娘……”白芷也上前嗫喏说道,“是白芷错了。”
贾敏轻叹口气,脸上浮起无奈,
“若是不从现在起谨言慎行,他日入了林府,你们要如何为我立威!这林府与我们家不同,那是百年传承书香之家,最最重视这个不是规矩而是知理。知理方能明理,明理自然懂分寸进退。那位看着规矩甚好,再比比大嫂子,何尝不是立见高下!”
白英白芷两两相望立见羞色。贾敏见两人如此,心知今日已是够了,便命两人退下。房内只剩她一人,想着自己婚期渐进,不由满心愁绪。心中倒是感激母亲早早让二嫂子进门,观其行,闻其言,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往日虽有教养妈妈,到底不比这活生生的例子来的鲜明。林家虽说人口简单且只有一子,可是,这般一来恐怕婆婆更难应付吧。轻轻摇头,她又拿起孤本细细品读,这是一部关于食疗的书册。大哥哥说过,食物乃人之根本,任何药物都及不上每日饮食。如今了有这个拓本在手,贾敏对于未来又多了一份希冀。
话分两头,那厢贾敏教训了自家丫头,这厢梓莘见了宗亲,又开了宗祠入了族谱。堪堪回房还未歇息,有人来报姑娘们要来给大奶奶请安。梓莘面上笑容可掬,心中暗道还好昨日抵制了男□□惑,若是昨日真的……嗯……那个什么了。今日再闻得“姑娘们”的存在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不作细想,她轻声吩咐了冬雪几句,叫了人进来。
看着一屋子莺莺燕燕,梓莘不由感慨,真可谓真谓燕瘦环肥无所不有,且个顶个都是美人。瞧了一眼那十二支打造的一模一样的金钗不过是去了半数,一时竟不知是喜是悲。这喜自然是省下了一笔,悲的则是堂屋似乎太小,才装了这些人就略显拥挤。要知道,今后这些人可是成倍增长的……想着,梓莘略显忧桑的请了众人回去,并命他们无时不用来请安伺候。众人自然欢喜应下。这位夫人似是不讨老爷欢喜,若是不必她们伏低做小,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众人走光,梓莘吐出一口气,正想回房继续修炼,李妈妈已经俯身上前,在她耳边小声嘀咕,
“大奶奶,我瞧着那些丫头都是完壁。”
梓莘愣愣看着李妈妈欢喜的模样,才慢慢地反应过来她的所指,不由心中腹诽,
“妈妈看到这一群完壁你就不担心那位喜好男风吗?再者,看着完壁也不代表没发生过什么好吗?”
自然这些话难以出口,她只得答了一句知道了。李妈妈实在开心,一时竟然忘了称呼,笑呵呵道:
“姑娘,我早就说国公爷不会任着大老爷胡来,这婚事上头看着呢!怎么会让那些糟心事惹了姑娘不快。姑娘,我看您还是……”
梓莘满腹的话想要反驳,却在李妈妈殷切的目光下吐不出一个字,只得再次接受李妈妈传授御夫之术。
这边梓莘无奈听讯,那头贾赦也不好过。外书房内,贾代儒看着自家儿子那副放荡不羁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拿起镇纸向贾赦扔去。贾赦不躲不闪,一抬手正好接住。他瞧了一眼手中之物,慢悠悠的说道,
“父亲,此物还是收好了。此乃您五十之寿,北静王送您的紫玉镇纸,这可是真正古物。”
贾代善闭眼顺气,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这逆子气死,好不容易顺了气,厉声质问:
“说,昨日究竟怎么的一回事!威闵侯世子还未离京,明日你们是要回门的。若是你们还……外人还不知道如何编排我们府上!”
“父亲说的有趣。外人又如何知道。府里的下人又谁敢多言!”贾赦不以为意的捏着手中镇纸,慢慢踱步到了桌前,又拿起另一个细细比对,全然没有把贾代善的话放在心上。
贾代善语塞,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何内宅夫人身边总有些个目光如炬的老妈妈,姑娘媳妇一眼就能分辨的出。
“父亲多虑,旁人说什么有何要紧。管束要下人莫要多嘴,外头人也是只是猜测。此时儿子自有分寸且能保证您三年内有孙可抱如何?”贾赦慢慢悠悠的说着,不动声色把镇纸放入袖中。又瞧了瞧自鸣钟,笑道,“父亲,您不是约了……儿子先告辞了。”
贾代善也回首瞧了自鸣钟一眼,果然已经到了时辰要准备进宫面圣。回神却发现桌上的紫玉镇纸不翼而飞,不由大喊,
“臭小子,把镇纸给老子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