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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哈特在下面等待了一会儿。
上面没有任何动静,诡异的气氛在浓雾和残破的帆布作用下更加明显,乔哈特不想继续等待,但他也不敢这时候闹出动静引发糟糕的结果。
最终,乔哈特只能看向西芙:“你和小家伙将船划远些,在天全黑之前,如果看到打灯或者我们的喊声就过来,也就没动静就立刻回去,告诉大家这事,麦迪布斯会做决定。”
说完这话,乔哈特就沿着哈洛提留下的绳索往上攀爬。
不管嘉尔蒂亚和西芙到底是什么身份,对乔哈特、对凹地居民来说,她们还只是认识了两三天的陌生人而已。在这种情况下,她们的安全根本不在他的考虑当中。
西芙低下头与嘉尔蒂亚对视,勾起一丝嘴角:“嗬嗬嗬,按照他们的说法,你一直挂念的罗德里高就在船上。”她的语气透着一丝恶劣,“你说,他现在怎么样了?”
嘉尔蒂亚一愣,本来就担心,现在更着急了。
可没等她作出什么动作,突然感觉体内一股热气直灌四肢,自骨头散发出剧烈的疼痛感,死死咬牙才将几乎出口的痛呼声吞回去。
强大的魔力从她体内释放出来,却奇妙地凝聚在嘉尔蒂亚体外不超过小船的范围当中。
西芙第一时间察觉到嘉尔蒂亚身上发生的变化。
她退开一步,看着小小的夜曜幼兽趴伏在小船当中难受得扣着船板,随着魔力的不断涌入和冲出,幼兽渐渐舒展开身子,以极快的速度长大,渐渐地毛发褪去,露出光洁白皙的皮肤。
不过一转眼的工夫,嘉尔蒂亚恢复了原状。
她一时还头脑发懵,没从剧痛和突变的视角上缓过神,一抬头就看到扑面而来的一件黑色斗篷,劈头盖脸将她整个盖住。
隔着斗篷的是西芙平直的声调:“快点穿上。”
嘉尔蒂亚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状态。
变成小夜曜兽的时候,她大半身子都被灼热带毒的魔龙血浇了,衣服被腐蚀,艾路希尔将它救出来时当然不会去抢救那身衣服。
那么多天的毛茸茸的生涯也让她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显然,当皮毛变回人类皮肤,嘉尔蒂亚此刻没有任何衣料遮挡。
斗篷下的嘉尔蒂亚脸都涨红了,伸手将西芙的斗篷裹好,确认没有哪儿漏了,这才坐起身看向面前的人,侧身站在一步距离外的西芙。
除下斗篷的西芙穿着一身贴身的软甲,除了几个扣带,没有任何金属的成分。也因为这样的装扮,西芙的身形一览无余,带着力量与美的匀称感。
嘉尔蒂亚不是第一次见到西芙的身材,可这一次,莫名觉得不好意思。
大概是因为刚才恢复人形时被看光了吧——嘉尔蒂亚将脑子里的浆糊全部清扫出去,站起身,转动四肢的关节,算作短暂的恢复。
天色又暗了几分,船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要上去?”虽然是问题,但西芙已经肯定答案,将一直携带的大剑取了下来,随手抛给嘉尔蒂亚。
终于可以重新拿起武器,嘉尔蒂亚高兴地抬手接剑。随着剑柄的触感握在手心,斗篷也随之扬起带起一阵凉风。
“……”嘉尔蒂亚急忙将斗篷重新拢住。她终于意识到,哪怕现在船上有敌情,她好像也很难帮上忙。这可是斗篷啊!
可是,罗德里高在船上。
西芙动了起来。
她不客气地走上前,手指简单几下划拉,斗篷便在撕裂声中被切了开来,露出两侧的白色肌肤。
没等嘉尔蒂亚从羞恼中回过神,无形的傀儡线灵活地将两边的口子分别缝合,而西芙也直接撕下一圈过长的斗篷下摆,在嘉尔蒂亚腰上一扎,再用傀儡线直接捆死了。
也不知道那傀儡线到底是什么材质,不过一会儿,西芙再推开时,傀儡线已经脱离她的手,牢牢待在嘉尔蒂亚新出炉的“无袖长袍”上。
“走吧。”没等嘉尔蒂亚感慨完,西芙淡淡说了一声,伸手拉住哈洛提留下的绳索,屈膝一跃,转眼便已上了船沿。
嘉尔蒂亚抬头看着上方隐隐约约的人影,背好大剑握住绳索老老实实往上攀爬。
甲板上什么人都没有。
嘉尔蒂亚仔细查看了一阵,甲板上四处都有打斗的痕迹,有些看上去有点年份了,有些倒是比较新。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造成的。
西芙静悄悄地跟在嘉尔蒂亚身后,没有主动去探查什么,就像当初跟在萨汀身后时的傀儡模样。
突然,船舱内传出一阵闷闷的撞击声,嘉尔蒂亚一顿,迅速朝着船舱走进去,大剑已经握在双手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存在的攻击。
这种安静的时候,她不可能呼喊哈洛提和乔哈特的名字,万一惊动敌人反而会坏事。
船舱里和甲板上一样,没有任何人影,只有一些打斗的痕迹,桌椅碰翻在一边,积了薄薄的一层灰。
船舱里竟然点着蜡烛,短短的一截就那样牢固地定在那儿,也不知道到底燃了多久。
走到船舱最里面,嘉尔蒂亚注意到地板上有一个拉门。
她拉开门,门板发出轻轻的一声“吱呀”声响。
门板下面看样子还有一个舱室,通下下方的是一段木制阶梯,这种暗度对嘉尔蒂亚来说并不困难,她看一眼双眼全被罩住的西芙,嘴角微抽,当先走下去。
底下一层的船舱光线很暗,只有两边偶尔有海浪拍打到船身的轻微声响。
嘉尔蒂亚从楼梯上下来踩到底部,几乎在落脚的一瞬间,手中大剑猛地转向身侧,格挡住隐藏在暗处的人的袭击。
金属的撞击声清脆响亮,嘉尔蒂亚也看清楚袭击者的样貌,在他进行下一次攻击之前喊了一声:“哈洛提!”
哈洛提一愣,手中的剑暂时一缓,终于也看到了就在不远处的西芙。
“……你是那只小夜耀兽?”哈洛提惊愕地说。这是变回来了么?
舱底的光线很暗,哈洛提凝神打量,才意识到嘉尔蒂亚身上只是粗粗捆了个斗篷,再看已经没了斗篷的西芙,算是弄明白了事情。
“抱歉。”他立刻收回剑。
“没事,我叫嘉尔蒂亚。”嘉尔蒂亚也将大剑收回,“船上的人呢?”她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一路上走来都没有人的踪迹,嘉尔蒂亚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
果然,哈洛提的脸上出现愤怒的痕迹,他张了张口,却又看了眼嘉尔蒂亚,最终指向船舱的里面:“罗德里高在那儿。
嘉尔蒂亚将哈洛提的欲言又止看在眼里,闻言立刻迈开步子奔向船舱内侧。
西芙这一次没有跟上,只走过去几步便停了下来。
至于乔哈特,他听到哈洛提这边的动静,船舱不大,自然将来人听得一清二楚,最后拍拍身边人的肩膀起身走向哈洛提。
嘉尔蒂亚终于看到了罗德里高。
他依旧顶着那头纯正的金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那双纯蓝色的眼睛正微笑着看着她。
可是,那个带着小女孩四处流浪的大叔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的双腿被齐膝截断,因为断口有蓝色的像是冰一样的东西凝着,所以一时没有失血过多而亡。
他总是会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上沾满血迹,也不知道那些血迹下是不是还有伤口存在。
他伤得很重,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可他竟然还像当年那样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哟,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小蒂亚。”
这样的招呼,就像是嘉尔蒂亚幼时每天起床,打开门时看到的罗德里高。
“哟,早上好啊,我亲爱的小蒂亚。”
但是,那只本该举起朝着嘉尔蒂亚挥动的手,因为乏力,没能举起来。
“罗德……”嘉尔蒂亚不敢相信双眼看到的。她轻轻喊了一声,朝罗德里高迈出一步,却又定在那儿。
当初被罗德里高骗到贝尔海姆学院,不得不在那儿学习时,嘉尔蒂亚不止一次描绘过从学院毕业后,她要将那一袋子金币原封不动地砸在罗德里高的脸上的场景。
罗德里高应该还是跟以前一样,除了因为独自流浪变得邋遢些,狼狈一些,其他的应该都没变才对。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嘉尔蒂亚将问题问了出来。
她怔怔地看着罗德里高,为什么会这样?
罗德里高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无奈而遗憾的神情,就连双眼和嘴角的微笑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其实我的运气,不错。咳咳,能看到小蒂亚长大了的样子。”
嘉尔蒂亚紧紧攥着拳头,一眨不眨地看着罗德里高:“贝尔海姆、阿萨隆、卡米拉尼达……罗德,你还欠我那么多解释。”
罗德里高止不住地咳着,被破坏的内脏不断有血和小肉块涌入口中,恐怕是到极限了。
嘉尔蒂亚急忙跑到罗德里高身边,可是除了看着他不停地咳着,将自己剩下的生命也不断地咳出来,她什么都做不了。
船舱中回荡着罗德里高的咳血声。
哈洛提忍不住想过去看看,却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乔哈特。
乔哈特摇摇头:“哪怕是神族,也救不下来。能撑到我们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全船的人都死了,近乎尸骨无存。只有罗德里高硬撑着,为了能将消息传下来。
“怎么会这样!”就连哈洛提,都咬着牙问了和嘉尔蒂亚相似的话。
可没有人能回答他们。
“罗德,罗德!”船舱深处传来嘉尔蒂亚竭力的哭喊。
她紧紧攥着罗德里高的衣服,将脑袋埋进他怀中,那是幼时的她唯一的依靠。
乔哈特和哈洛提忍不住走过去,看到的就是面带微笑闭眼死去的罗德里高,和他身侧悲伤哭泣的嘉尔蒂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