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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出发前往雍城的前一夜。
碍于不能抱着那些家当一起睡觉,徐福就只能将龟甲、八卦这些玩意儿统统包起来,就搁在床脚,这样才能提醒他不会忘记带上它们。也幸亏嬴政心胸宽阔,只是瞥了一眼,便纵容徐福将东西放在那儿了。
徐福洗漱过后,动作十分熟练地睡到了大床的内侧,被子一裹,他就和嬴政中间空出了一道宽阔的“沟”。
闭眼睡了一会儿,徐福抽了抽鼻子,睁开眼问了一句:“今天没有点香吗?”
嬴政闻言霎地睁开双眼,转过头看着他,“没有。”也许是因为入夜的缘故,他的嗓音有些低哑。
“你想燃香?”嬴政突然又问。
徐福摇头,“不想。那个香的味道太浓了,闻着难受。”不止是难受,其实闻久了,徐福总觉得自己还会感觉到烦躁。
嬴政收起幽暗的眼神,头扭了回去,“嗯。”
徐福本来想提醒一下对方,但随即想到自己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而且也有可能是自己在这个地儿水土不服的反应,想来想去,他还是按捺下了这个念头。
守在床边的宫人听见了这番对话,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许久才慢慢平复下来。
抛却杂念之后,徐福就很快睡着了。
夜色渐沉,原本应该也已熟睡的嬴政却蹙起了眉,像是睡得不□□稳。
……
月光轻笼住了这座宫殿,男人推门而入,低沉的脚步声在殿中响起,却未能惊到殿中站着的人。
那个人穿着单薄的中衣,衣衫半褪。
男人往前走近了,他看见了对方秀美光洁的下巴。
……
嬴政陡然从梦中惊醒,他翻身起床,宫人马上跪了下来,“王上……”声音还带着余惊未定的味道。
“几时了?”嬴政低声问。
“丑时三刻。”
还未睡足的嬴政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额角,随即掀开被子起身,“备水。”
“喏。”宫人松了一口气,小心地退了下去。
热水很快打来,嬴政脱去衣袍泡在温水里,脑子里盘旋着胡姬的话。
“那香……自然是有害的。”
“……吸入过多,会挑动情思……”
“……再多,便会危及身体。”
嬴政的脸色骤然一沉,冷冷地起身穿衣。
赵高从外面走进来,瞥见嬴政的脸色,当即就垂下头不敢再多看,连心里都有些微微打鼓,不知道这是谁惹怒了王上。“王上,寅时了。”赵高低声道。
另一头徐福也迷迷糊糊地从床上摸了起来,他一手摸了个空,手边是冰凉的,徐福打了个激灵,瞬间就清醒过来了。
宫人挽起帷帘,扶着徐福下了床,徐福往外殿外一看,月亮还挂在空中呢,但是殿内已经忙开了。
这是要启程了吗?
徐福换上了衣服,顺手又床脚的家当统统放进了衣袍里兜住,他记不清历史上关于秦始皇加冠这一段究竟是什么样的了,但他知道,这一趟旅程绝对不会轻松,如果中途出现意外,他藏起来的东西说不定也能顶个用。至少家当在身边,更令人心安。
一切都料理完了之后,徐福这才看见嬴政的身影从殿门外进来,他高大的身躯往徐福面前一站,几乎挡住了所有从背后照来的月光,顿时在徐福脸上落下一片阴影来。
嬴政的目光将徐福从头扫到脚,“寡人的衣袍倒是正好适合你。”
徐福大大方方地点头微笑,“还要多谢王上。”
“走吧。”
说着嬴政就先一步转身了。
徐福跟了上去,借着月光,他看清嬴政身上穿的衣服,一身纯黑,无半点纹样和装饰。再转头看一旁跟随的赵高,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袍子,看上去十分低调。等走出宫殿以后,徐福还看见了十来个打扮成平头百姓的青年。
徐福的脚步滞了滞。
秦始皇这是打算低调先行?
一辆马车行到面前,从里头走出两个人来。
看清那两人的面孔之后,徐福就惊了一跳。
那两人的身形与面容竟然与秦始皇和赵高十分相似!
这就是古代帝王都会为自己培养的替身吗?
徐福没有更多震惊的时间,因为那两人已经很自觉地和嬴政及赵高对调了位置。
坐上马车的嬴政朝徐福伸出了手,徐福舔了舔微干的唇,抓住嬴政的手掌一借力,就登上了马车,他被嬴政拉近了马车里坐好,他转身掀起车帘,还能看见“秦王”和“赵高”带着一众宫人远去的身影。
看来秦始皇早就在筹谋这件事了……他恐怕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按照奉常寺呈上的吉日出行吧。
不愧是秦始皇!
徐福倒是半点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嬴政利用这茬,他只记得从心底佩服嬴政。
赵高在外驾马车,只听得一声“吁”,马车就动了起来。
这一行人悄然地离开了咸阳宫。
马车内只剩下徐福和嬴政两人,徐福不是个喜欢干坐着一言不发的人,之前嬴政处理事务的时候,他都会自己找点古籍来看,或者是干脆搭个小榻睡觉。现在和嬴政面对面,徐福难道能打瞌睡吗?而这里也没有古籍可以看啊。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挤着各种思绪,徐福倒是突然间想起了某个问题。
他醒来的时候总觉得喉咙干哑难受,像是有点上火的症状,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香有问题了。扰乱情绪,易生惊梦,还会让人的肝火上升,引起身体不适。越想他便越觉得那个香是有人故意对付秦始皇,所以才弄到秦始皇寝宫中来的。
思及此,徐福也不再犹豫了。
秦始皇既然都带着他一起前往雍城了,他们的命运难道不是拴在一条线上的吗?若能换得秦始皇的好感,那就最好不过了。他相信秦始皇身上的天子贵格,可以在保佑秦始皇的同时,也顺便让自己沾点光。
“王上。”
之前车厢内太安静,徐福突然出声,嬴政惊讶地抬头看他。
“王上,可还记得寝殿中的香?我觉得那香……有问题。”徐福神色肃然,口吻郑重。
嬴政的眼眸里划过讶异的光,他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哦?”
徐福点头,语气越发肯定,“单单只是随王上同寝几日,我便觉得那香有些古怪,香味儿过分浓郁不说,总觉得闷得慌,入了夜还会令人倍觉烦躁,心火甚旺。还请王上回宫以后,慎用此香。”
什么心火甚旺?那是欲\火。嬴政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看着徐福的眸光顿时深了不少,“听你这么一说,寡人近来似乎也有这样的感觉。”
徐福皱了皱眉,“王上用得更久,恐怕更易出事。”
也就只有他敢如此大方地谈起秦王的身体了,其他人谁敢妄谈?
嬴政点头,也做出郑重的表情,附和道:“寡人一定严查此事。”
有了这件事做个开头,之后徐福与嬴政聊起来就自然顺畅多了。徐福暗自松了口气,这样路途才不至于相顾无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