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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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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寒风凌冽,门开了不一会儿,谢灿就被冻得鼻子通红,她闪身躲到门后火堆旁去,看拓跋朗用积雪清理自己。

    不一会儿拓跋朗直起身子,因为冰水寒凉,他面上红了一大片,手指也有些发紫,他甩了甩融化的冰水,朝着东北方向眺望了一番,突然高兴地发出了一声长啸。

    自东北方向,亦是有一声长啸回应。

    谢灿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像是原野上的猎鹰,发现了猎物,两道长啸皆回荡在森林之间。她不安地抬头,见拓跋朗转头回来:“我的亲兵找过来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想到拓跋朗在察汗淖尔的军队,她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在外头讲胡语,皆是十分兴奋的样子,拓跋朗拖着一条伤腿出去,叽里呱啦说了一阵,复推门进来,这回身边跟了另一个胡人,是高鼻细眼的东胡面容,带着厚厚的皮毛帽子,眉毛鬓角之间皆是细碎的冰雪,一看就是寻了很久。

    他整张脸埋在厚厚的围巾里头,一双细长的眼睛瞄了一眼谢灿,开口讲的也是汉语:“这是你说的那个医女?”

    拓跋朗答道:“就是她。”

    那人汉话说得好,一听便是魏国贵族,似乎身份不比拓跋朗低多少,两人相处模式更像是朋友,不像是拓跋朗所说的,他的亲兵。

    那人转过脸来,扯下了脸上的围巾,哈了两口热气,笑着对谢灿说:“多谢你,在下是六哥的亲卫长宇文吉。不过……你们越国的女子,都像你这么好看么?”

    “……”谢灿无言,这话怎能说得和拓跋朗一模一样。

    宇文吉露出一嘴白森森的牙齿,朝着拓跋朗笑了笑,拓跋朗拖着伤腿上去佯给他一拳,然后说:“人家越国女孩子不能这样对她说话的!”

    说得好像就在刚才的没两个时辰里头,他就很了解越国女子了一样。

    “懂了懂了!”宇文吉伸手挡住拓跋朗的长拳,然后对谢灿说:“既然六哥决定带你回去察汗淖尔,那你就跟我们走吧。不过你身上穿的也太薄了一些。”

    她只围了一条裘皮围巾,在这落了雪的山中,身上那身棉衣根本不足以抵御严寒,若是出了木屋,说不定一会儿就能冻僵。

    拓跋朗不耐烦说:“你们没给我带貂?”

    宇文吉似乎早就料到拓跋朗要将自己的皮裘给她,挑眉道:“带了,我去拿。”不一会儿,他便取来了厚厚的皮衣,一把将谢灿兜住。

    那皮裘很厚,整块貂皮光滑如水,毛发的颜色几乎一致,看不出半点瑕疵,拓跋朗人高马大,整块貂裘不知道要用多少貂制成,光这一块貂皮就知拓跋朗并非一般人。她柔顺地任由宇文吉用那块宽大貂皮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寒冷立刻被挡在了厚重的皮毛之外。

    拓跋朗倒是抗寒,自己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说了几句胡语。

    宇文吉亦是用胡语回答。

    谢灿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看表情似乎是拓跋朗问了些什么,而宇文吉的回答让他十分满意,外头站着一排卫兵,皆是同宇文吉一般裹得严严实实,但训练有素,见二人带了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子出来,也不惊怪,俱是面无表情。

    一人上前牵过一匹周身毛色全黑,唯有四蹄雪白的马来,那马儿似乎也在寒风中跑了很久,喘着粗气,鬃毛上全是白花花的冰碴子,拓跋朗上前拍了拍,似乎是安慰般对着马儿低语几句,然后转头对谢灿发出了邀请:“这是我的马,汉名叫踏雪,你要不要骑?”

    谢灿笑了笑,那马儿的汉名确实恰如其分,只可惜她并不会骑马。

    “没有关系,我带你。”拓跋朗向谢灿伸出手来,“走吧。”

    谢灿低头看了看他腿上的伤,那半个箭镞还留在外头,就他这样,走路都有些艰难了,还要骑马?

    拓跋朗意识到她的顾虑,笑着上前,一把将她举了起来,放在了马背之上,似乎在证明自己腿上的那确实是小伤而已,不足挂齿。然后又自己翻身上来,蹬住了马镫,将谢灿笼在了怀中。

    光滑的水貂皮毛下裹着瘦小的一团,拓跋朗感觉到谢灿身体的僵硬,说:“放松,朝前倾点,若是害怕就抓住马鬃。你真瘦啊。”

    谢灿扯开自己的身子,往前微微俯下,揪住了踏雪乌黑的鬃毛,拓跋朗牵起马缰绳,踏雪打了一个重重的响鼻之后,掉转过头来,此时宇文吉同剩下几人均已上马,他用胡语问了几句话,然后众人一路朝着西南方向疾行而去。

    积雪很厚,山间就算是再轻盈的马匹也走不快,踏雪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千里松林之间,谢灿身后就是拓跋朗平稳的呼吸,她将脸深深埋在貂毛之间,呼出的白气很快就在睫毛上凝结成了冰珠子。

    行了不知道多久,他们终于走出这片千里松林,入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银原,坐在马上,谢灿头一次感受到魏国的辽阔平坦。

    虽然过了江水以北,齐国之地多是平原,也是这般一览无余,可是谢灿所生长的越国到底大都是高高低低的小山丘,冬季江南笼在烟雨之中,近山远水仿佛水墨,如今北上之后,看得多了一马平川,心境也早已不同。

    平原上踏雪便能四蹄纷飞,轻盈飞奔疾驰。它毕竟是名驹,很快就将身后亲卫拉开一大段的距离,速度一快,寒风割在谢灿脸上有些生生的疼。

    不一会儿,拓跋朗突然俯身,将脸靠在她的肩头,说:“借我挡挡。”

    谢灿身子一僵,她同拓跋朗素昧平生,答应同他一同回营不过是觊觎他手中兵权,如今才认识不到三个时辰,他就做出这般暧昧亲密的动作。

    不过身上这身皮衣原本就是拓跋朗的,他因为将皮衣给了自己自己在寒风中受冻,谢灿转头看了看拓跋朗的通红脸颊,便默许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又开始积攒起阴云的时候,几人终于看见远处连绵的帐篷,插着暗红旗帜,在灰暗的天空中迎风招展。谢灿挺起了身子想要看得真切一些,这些帐篷驻扎在广袤无垠的雪原之上,连绵两三里,最大那顶主帐为中心向外辐射开来。这是拓跋朗所说的他的军队?看着帐篷的数量,军队人数当以万计。她知道现在问拓跋朗军队的具体情况必将引起怀疑,便又缩了缩,安分坐好。

    拓跋朗很是自傲,在胡地拥有这么大的一支军队,自然是十分值得自豪的事情,他低头在谢灿耳边说:“这就是我的军队。”

    谢灿抓紧了踏雪的马鬃,心简直就要跳出喉咙。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拥有这样一支军队?

    踏雪行至营前,拓跋朗长吁一声,大门立刻被向两侧打开,跑出三名精兵,皆是认识踏雪同拓跋朗,行了胡礼之后,给两人放了行,又跑回自己的岗位上站定。

    如此训练有素。

    谢灿暗暗记在心中,由着拓跋朗将她一路带进中军大帐,宇文吉随后赶到,唤来了军医。

    谢灿一直被要求陪在拓跋朗身边,她不安地提着自己的小药箱,自己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只怕是要被那位军医看出来,若是他认为她不是医女,她是否还能留在营中?

    军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进来之后先是扫了谢灿一眼,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便走向拓跋朗,检查了他的伤口。谢灿焦急地瞧着二人,军医不会说汉语,叽里呱啦说了一阵,谢灿一个字都没有听懂,见那军医已经掏出弯刀准备给拓跋朗拔箭镞,她连忙看向宇文吉求助。

    宇文吉抛过来一个安慰的眼神:“他说你包扎的不错,血止住了,不然这个时候只怕因为失血,这条腿也要废了。”

    谢灿松了一口气。

    拓跋朗咬着布条,满头大汗,见军医终于将那箭镞从他的皮肉中取出,也是刚刚放松了自己紧张的身体,又听军医所言若不是谢灿的包扎,只怕那条腿会因为失血而残废,更是心有余悸,对宇文吉说:“你去把那个放冷箭的小子给我押上来!”

    谢灿站在帐中,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到底该如何自处,是出去还是留下来?她并非军中之人,只是拓跋朗带回来的一个孤女而已,在这看着拓跋朗处理军中事务是否有些不妥?她看了一眼拓跋朗,又看了一眼兀自收拾东西的军医,终于说:“那个……拓跋朗,我想请教一下这位先生……”

    拓跋朗笑着点了点头。

    谢灿如蒙大赦,连忙拎了自己手里的东西跟着那个军医走了出去。

    看着谢灿掀开帐子走出去的背影,拓跋朗突然笑了笑。

    宇文吉对这个老友的心思早就看得清清楚楚,冷冷提醒:“怎么,你想将她收入帐中?”

    拓跋朗反问:“有何不可?”

    “皇后不会同意,慕容氏的那位小姐,更是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