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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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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勇敢吗

    滑雪场依山而建,主滑道人非常多,玩得并不是十分尽兴,晴绿第三次被人撞到在地后,兴致缺缺,苦着脸站在原地不敢动。

    一旁也有人抱怨道“人怎么多,怎么滑啊,要不,我们去那边的另一滑道吧,有点偏,坡度低,玩的人也少。”另一人随口附和“好啊,那走吧。”

    席川此时正从最高处滑翔而下,他带着茶色高山镜,姿势标准优雅,明蓝色的装备夺人眼目,见晴绿正拿着dv对着自己,他拿着滑雪杖的手忽地碰下唇,朝她来了个别扭的飞吻后,竟转变方向,朝这边俯冲过来。

    晴绿正笑着的脸陡然僵住,可不要再摔一次了,忙朝某人拼命摆摆手,可席川哪里肯停,她只好笨重的往旁边挪着雪板。不过似乎,善良的人总被欺负这条定律老不改变,下一秒,她便被迎面而来的一股力再次撞倒,只是这次,一双坚实而有力的臂膀将她环住,隔着厚厚的滑雪服,仿佛被一团暖和的棉花拥住,温暖安全。

    晴绿即将与大地亲密拥抱的姿势被半路救回,却并没有立刻被扶起,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席川,即便隔着眼镜也能感觉到他得逞后的快意,晴绿轻笑一声,将枕着某人臂膀的脑袋向后仰去,整个世界翻转倒立,彼伏的高山皑皑白雪,天蓝的透彻而纯粹,她只是眯着眼看,并不出声,耗着就耗着,反正花力气的不是我,须臾之后,席川还是先认了输,悻悻地将她扶直,不满的扫了一眼“能耐了啊?”

    “一般一般。诶,我们跟着前面的人去那边的滑道吧,这里人太多了,老被撞”晴绿指指即将消失的几个人影,已经跟着过去了。

    “别,回来”他话还没说完,见晴绿已经跟着走出老远,只好快步跟上。

    席川拖着解下来的滑雪板,跟着晴绿慢慢往前走,拐过一个弯道,又往一条小径走去他停了下来“那个传说中的另一个滑雪道,到底在哪?”

    晴绿指指地上的脚印,回头道“喏,跟着走,我刚刚看见他们过去的,应该就在前面。”又过了片刻,两人互相望了望,兼叹了口气,面前是一座大山,白色积雪还残余不少,枝桠高高耸立,没有绿叶的树木满山都是。

    席川吹了声意味深长的口哨,朝她挑了挑眉“怎么,你预备在这人迹罕至的山脚下滑雪?”

    “嘿嘿嘿,咱们回去吧,其实人多点也好,热闹嘛”

    北方的冬季,过了下午三点,太阳便完全没了威力,几缕微弱的光芒透过厚重的云层,便如同被放了气的气球,没有半丝力道,天色清冷的十分迅速。本来还能听到隔着山那边滑雪场人群的喧闹声,这会儿却寂静的只听到几声狗吠,还好,不是狼嚎。

    绕来绕去几圈之后,晴绿才真正意识到,确确实实是极丢脸的,迷路了。

    这个滑雪场离市区近百公里,依着得天独厚的山地优势改造而成,除了一个供大家休息的农场外,几乎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适合的地段被改造成滑雪道,其余的仍旧是大山,冬天的山,北方的山,不见一丝的绿色萧条枯黄的山。

    晴绿朝后面一脸无所谓的人嘿嘿笑了两声“那个,席川啊,我们好像迷路了,你带手机了么?”

    “带是带了,可惜没信号了。”

    “那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唔,不知道诶,跟着你进来的,你可要把我带回去。”

    “”“其实不回去也挺好的,据说晚上在山上看星星特别漂亮。”席川还冲她眨眨眼睛,一脸的悠然自得,促狭的笑笑。

    晴绿嘟囔道“看星星?浪漫未成,先冻死吧。”

    “知道会冻死就好,下次还敢跟着人乱走么?”席川收起了玩意,忽地正色道。

    “算了,”他一脚踢开面前的小石子,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坐到一块大岩石上,

    又伸手掏出手机“喂,你好,我是你们滑雪场的游客,不小心在后山迷路了,有两个人,站在半山可以看见农场,但是没路可以回去,对,是西面的那座山,麻烦你们过来。”

    “你手机不是”

    “老土了吧,我这手机,到哪都有信号。”席川将手机往上一抛,又稳稳接住。

    夜色渐浓,还好没有什么风,两人就这么坐着等待,一时间,四下寂静。

    席川望了望清清冷冷的半空,已有一轮弯月的影子,晴绿背对着自己,微微颔首,不知在看着什么,现在,她和自己之间,只有一尺之遥的距离,可回去之后呢?这几日,似乎是偷过来的时光,仿佛透支着以后所有的快乐一般,再开心,都有种隐隐的不安。

    接下来,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面对处理,可一听到林小单说起她的事情,却还是不顾着一切过来了,父亲的意思,自己未曾不懂得,与纪氏联姻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不知何时开始,只要一见着她,心里就会有满满的快乐与安心。这种感情,他想要好好的珍惜,可是,彼此之间所处的境地,也注定了,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会有一番必将要面对的风浪。

    可最主要的是,一直是他自己在努力,而晴绿,却没有任何正面的回应,到底在她的心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呢。

    “晴绿。”

    “恩?”“可以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

    “好啊。”她没有转过身,依旧是背对着他,只是将衣服裹紧了些“你想从哪听起。”

    “你愿意从哪里开始便哪里。”

    席川不是一个耐心的人,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听众,只是这一次,他用了十二分的心思,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全部,不止是那些美好的。

    从年少时候心底深处所蕴藏着的自卑与不自信,那些从未有过的,也羞于启齿的心绪,羡慕与嫉妒,愤恨与不满,到厌世时期看到的绝望和灰色,放弃逃避时的恶心感,以及对于父亲去世的自责与愧疚。

    然后是顾清初所带来的欢笑幸福,季节给予的温暖关爱,点点滴滴的记忆都未抹去,因为太过于清醒与在意,才会比别人更加的痛苦,无法一笑而过的悲痛,也做不到伤害曾带来温暖的人,只是刻意的没有提起席曼。

    席川静静的听着,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的拉长。

    她说最讨厌发病时全身长满红色的小疙瘩,触目惊心的难看,她说自杀未遂后不再想醒来的逃避,她说被同性一次次的排斥与刻意疏远,这些难堪的,生命中的黑暗与性格扭曲的自卑,微妙,这些并不美好的,甚至截然相反的存在。

    她的口气却是略带着嘲讽与看不起的。

    “这就是我的过去,席川,”晴绿缓缓转过身,眼神苍凉而自嘲,她直直望着他,似乎想要看到他灵魂背后真正的一面“不要安慰,也不要撒谎,诚实的告诉我,这样懦弱胆小,卑微无用的我,你还会喜欢吗?”

    还会喜欢吗?你看到的我,可以进退自如的与你说笑,有条不紊的面对刁难,从容自在的拒绝,你喜欢与欣赏的,只是这样的我吧。

    “可那是成长,”席川望着眼前人,轻轻将双手按到她的双肩,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没有人可以拒绝得了成长,当你孤身一人去异国他乡为自己的爱情努力时,我想,没有人比那时候的你更加的勇敢。”

    席川停了下来,凝视着眼前人,冬日山林特有的气息让人觉得舒心,过去日子里的是是非非如同梦境一般遥远,唯有眼前的,此刻的,才是确切而真实的存在,他轻抬起晴绿的脸,声线低沉的如同礼堂里正在演奏着的大提琴“现在我明白的告诉你,虽然那个人的名字难听了点,性格别扭了些,带来的麻烦和问题更是不少,可没办法,不管她过去怎么样,现在又是如何,我都无法不喜欢她,而晴绿你说,那个人,她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勇敢一次?”

    只要,拿出当初那个胆小懦弱的你所拥有的十分之一的勇敢,不要再逃避拒绝,那么,眼前这个从容自在的你,也更会有继续接受爱的勇气吧。

    某些事情上,接受比拒绝更需要力气与决断。

    也许是这冬日傍晚的气息太过美好,也许是有着连绵群山的作证,也或许,只是累了倦了也明了了,感觉到眼眶内渐渐涌上的湿润,一点点的,将整颗心都沉沦,仿佛漂浮在一片寂静而又深情的蔚蓝大海之上,淹没的,却是心底最深处的情感。

    “那个人说,”她忽地站起,撩开席川的手“如果有人愿意背她回去,那或许,还可以试试。”

    甚至连冬日冷风也变得和煦而温暖,席川听到“嘭嘭”的声音,好像是自己的心跳,又似乎是不知名小动物串来串去发出的,谁知道呢,谁管他呢。

    滑雪场的人很适时的找到他们,一个劲在那边抱歉,原来是有人将来时的那条小径路口用一堆废弃的枯木堵住,不熟悉的人难免找不回去。

    “实在对不起,可能是附近的孩子贪玩堆起准备烤火,害你们耽误了这么久,回城的班车已经开走了,要不?”

    “我们明天再走,帮我们开两个房间吧。”

    “好叻~”农场的人自告奋勇帮忙拿起他们的滑雪工具,眉开眼笑的在前引路“其实这边夜晚也有好玩的地方,而且,我们农场的晚餐,很丰盛的,呵呵,你们小夫妻两,还是头一回来北方吧?”一回过头,却傻住了,过会又摇摇头转过身去“哎哟,你们南方男人可真是疼老婆啊”此时席川背着晴绿,穿着厚重而沉重的靴子,一步一步跟在后边,背上的人一边眯着眼,一边拿着根枯草逗弄着席川的脸,被弄的痒痒的人却又没办法制止,只好装委屈“是啊,现在娶个媳妇不容易啊”晴绿脸微微一红,却仍旧不做声,只是不再拿东西挠他了,抄了近路回去,也就一刻钟左右到农场,席川放下背上的人,已是气喘吁吁“我说,看你这身排骨,原来竟是瘦肉啊。”

    晴绿吃吃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吃饭时,她低低说了一句“你背了我,那就算扯平了。”

    席川正咬着大窝窝头,闻言一愣

    对面的人依旧低头吃着菜“我是说,席曼。”

    席川继续咬着窝窝头——据说是农场那人的闺女前几日成亲时候做的,硬是要他们尝尝,两人都不再做声,只听得外面扑簌簌的,应该又是下雪了。

    吃完饭的时候,席川拉着晴绿到了农场的大院子里,半蹲下身子“来。”

    “怎么?”

    “上来,我们继续。”

    晴绿,时至今日,我已经无法弥补她对你造成的伤害,也只能,以这种方式,与其说是为你,不如说是为了自己找点w藉。

    只是今后,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漫天的白雪,再一次扬扬洒洒而下,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多雪花,也许是从天之角,或者是云之端,轻柔飘舞的却气势磅礴的,将大地再次覆盖。

    晴绿裹得严严实实,将整个身子趴在他的身上,席川慢慢走着,不一会帽上便积起一层薄薄的晶莹。

    “席川”

    “哎。”

    “你的情话哪里学来的?”

    “什么情话?”

    “上次的那个雪夜”纵然那天是迷迷糊糊发着高烧,可那样宣誓般的情话依然让她动容,或者,动心?

    “唔,自学成才吧。”

    同样的大雪之夜,不同的是,两颗心的位置,似乎近了一些,在经过那些好的坏的之后,没有人,可以再次拒绝心底的情感,这苍茫世界里,一个人,毕竟有些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