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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放的目光缓缓划过棋盘,停留在脸色通红的明熙身上:“嗯?只是在对弈吗?我看到可不是这个样子!”
裴达抱着个大包袱,笑眯眯的从谢放身后出来:“对弈好啊!对弈好啊!没事就该多在一起!下下棋、看看书、喝喝茶,培……嗯这样感情就会更好啦!”
谢放侧目看向很是兴奋的裴达,感觉这话十分的刺耳:“两个人都快打起来了,有什么好的?阿燃,我何时教过你恃强凌弱!他是□□手!如何有你这等的力气!你当真好意思!”
谢燃垂着眼眸,委屈的噘着嘴:“不过下个棋,兄长连恃强凌弱都用上了,这到底要多偏心……他步步紧逼,我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莫不是非要等他逼死我吗?”
谢放大怒:“逼死你又怎样!输不起,你下什么棋!”
谢燃默默的抬眸,娓娓道:“兄长何故如此偏心?到底我是你弟弟,还是他是你弟弟。”
谢放怒道:“这和谁是我的弟弟有关系吗?若我不来,你莫不是还要打他不成!”
谢燃噘嘴:“怎么会……我们一直都是好兄弟啊!谁知道下个棋而已,他上来就下死手,还一环一环的扣我,平日里仲兄好歹还让我几手呢!兄长也要小心,他只是看起来温和,下起棋来真真是心狠手辣……”
明熙得意的撇了谢燃一眼,好不容易坐了起来,就对上裴达有些暧昧的眼神,也顾不上得意了,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裴达抱着大包袱,走了过来,跪坐到明熙的一侧:“你走了二十多天了,我不来能放心吗?你也是,怎么也得给家里送个信,要不是我去找大将军,这会还在家里干等着呢!”
明熙偷看了一眼,还在瞪谢燃的大将军,虽不知为何心虚,还是莫名的心虚,拉了拉裴达的衣角,极小声的开口道:“你跟着大将军来的?”
裴达掩唇而笑:“自然自然,我一说要来,大将军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他说你这样的……在外无人照顾也不好生活,大将军可是一等一的好兄长,当真是难得的好人家!”
明熙对上裴达有些奇怪的笑脸,总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说得什么话!……这一路你没有和大将军乱说话吧?”
裴达忙道:“哪能啊!我是坐车的,大将军是骑马的!哪有什么时间乱说话?”
明熙长舒了一口气,望向已坐都到一侧的谢放,没话找话道:“大将军何时到的?”
谢放又狠狠的瞪了谢燃一眼,回眸轻声道:“巡察使昨夜已至,我也是连夜赶来的,阿燃不是通知你去参加宴席的吗?怎么下起棋来了?”
明熙挑眉,侧目看向谢燃,轻声道:“是吗?阿燃。”
谢燃使劲的给明熙眨眼,当感觉谢放看向自己时,忙坐正了身形,小声解释道:“我来的时候,时辰尚早,反正就在竹院宴请就、就没着急。对弈说起别的来了,就忘记说了……兄长也知道,仲兄一直把我关在家里,都快一个月了,营地也不让我去,晨练只能在家中,我好不容易出来了……好长时间没有见阿熙了么……”
谢放呵斥道:“玩物丧志!你还委屈!合该把你关在家中一辈子!”
裴达忙道:“这哪能算是玩物丧志,对弈饮茶都乃风雅之事,阿燃郎君又是跳脱的性子,如何能一直关在家中啊!如此这般挺好,挺好。”
明熙侧目瞪向裴达,皮笑肉不笑道:“裴叔,这是别人的家事,你就不要插嘴了。”
谢燃忙道:“什么人家的家事!裴叔就是自己人啊!裴叔上次托人给我送来的大氅。我今日还穿着,特别合适,我仲兄说一看就是压箱底的好东西!让我要好好谢谢你呢!正好裴叔来了,明日我要是无事,就带你四处转转。”
裴达笑得更开心了:“东西不用也是放着,给小郎君,自然是最好的!大氅也是我家郎君让我给你做的,这不是见小郎君大雪天的老是四处奔波,身上的大氅穿来穿去就那么一件,看起来有些旧了,怪心疼人的。”
谢放挑眉道:“是吗?我家的大氅,都是入冬前一起做的,尚没有多少时日,阿燃的就已经旧到让人心疼了吗?”
谢燃得意的哼了一声:“裴叔别管兄长,明日我带你出去玩。”
裴达不顾明熙私下的拽着的衣角,笑道:“不用不用,小郎君若是无事,明日一早就过来,裴叔给你做好吃的!我这次带来好多食材,还专门着人宰杀了一只羊,小郎君若是喜欢,咱们就在院中烤整羊!”
明熙瞪着裴达,假笑道:“裴叔你开什么玩笑,梅兰竹菊四大院落,其中梅院为首,最是清雅不过的地方,别处管弦落晖,吟诗作乐,你在院中烤全羊,如此这般不好吧?”
裴达从明熙手中拽了自己的袖角,豁达道:“这有什么!咱们又不是白住的,只要小郎君喜欢,咱们把梅树全铲平烤全羊了又当如何?赔他们就是了。”
明熙假笑道:“为博一笑,一掷千金,裴叔好气派啊!”
谢燃得意的看向明熙:“呵,什么事都讲究缘分,裴叔自来和我关系最好了,这可是有些人多少年都比不了的!”
明熙拉着笑脸,看向谢燃:“是啊是啊!小心他盘算着怎么烤着你吃!到时候骨头渣都不剩啊!”
谢燃不以为然:“呵呵!尽情挑拨吧!反正我是一句都不信!”
谢放越听心里越是不舒服:“够了!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快换上衣袍去吃酒!”
明熙蹙眉,有些不安道:“为何我也要去?”
谢放轻声道:“你自帝京来,不管认识不认识,总显得亲近几分。这次本来就是我们要粮食,怎么也不能让人感觉怠慢了,也不光是巡察使一人。他带了官吏幕僚,你与府中的几个幕僚随便应酬一番就是。”
谢燃道:“他们昨夜谢绝了仲兄的邀请,住进了竹院,一墙之隔而已。若是无趣,咱们早些出来,一起回来吃裴叔做的饭就是。”
“好好好!正事要紧,你们都去都去。”裴达闻言笑得更开心,“我马上就去炖汤,小郎君散了宴席,一定过来喝上一碗。”
谢燃双眼一亮:“好好好,裴叔的手艺最好了。”
谢放目光划过裴达与谢燃,最后落在了明熙的脸上:“时辰不早了,咱们过去吧。”
明熙虽有些不愿,但这般的宴请,也甚是合理。明熙自小在宫中长大,出宫后又深居简出,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差道能碰到熟人。明熙蹙眉思索了片刻,随即释然,点了点头:“将军稍等,待我换掉常服。”
竹院与梅园一墙之隔,稍有不同的是,梅园以典雅精致为主,院中山石流水,树木多为梅树。竹园则占地广阔,紧挨一侧山坳,院中四角都有成片的竹林,一侧有个不大不小的池塘,池塘中间有座八角亭,水上有一条小路通向中间八角亭。
虽是隆冬季节,梅园里浅浅的流水,都已结成了厚厚的冰层,但这处池塘许是接着地泉的缘故,隆冬的季节非但不曾结冰,水面上竟还有些冒着白烟,还有不曾枯萎的荷叶,如此的季节当真是不可多见,极是风雅。
竹院中房舍较多,虽占地很大,有山有水,可住得人多的话,反而不够清幽,若人少的话,也住不了那么大的地方。租金都是相同的,但各院该有各院的特色。竹院除去正堂与偏厅可用来宴请之外,除了后院的主要的起居室,两侧还有十二间房屋之多。
因寝房与偏房都挨得很近,对明熙这样讲究惯了的人来说,住起来不是很方便,且如今的屋子隔音也不是甚好,若只住巡察使一人还好,但若带着心腹幕僚同住的话,想必晚上有人说梦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一进竹园,五步一盏灯,整个院落犹若白昼,一切看得分明。可明熙忐忑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能和心腹混住在一起的巡察使,定然不会是帝京士族子弟。这般的格局,只是行事方便,住起来弊端很大,但凡讲究些的世家子,宁愿多包几处院落,也不会混居。寒门爬上来的人,固然很让人敬佩,可也没甚机会见过明熙的。
谢放的脚步停在了正堂门口,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明熙,轻声道:“若有人敬酒,能喝就喝,喝不下,则不必勉强。”
明熙侧目一笑,轻声道:“大将军何时变得如此啰嗦了?我又不指望做多大的官,自然不会依着他们的心思。”
谢放还是不放心:“可也不能任性,若有委屈,先忍下来,待下来同我说就是。”
“放心放心,我最是安分守己了,断断不会给大将军惹事的。”明熙歪着头,低低的笑了起来。
虽在漠北地界,裴达已不像帝京那般讲究了,但明熙出来饮宴,对裴达来说,这是极为重要的事,且还和谢燃一起。
此时的明熙一身纯白色大氅,直至脚踝,里趁着牙白色的广袖长袍,腰束银丝八宝带,还挂着一组镂空的和田玉饰。头戴白玉冠,双侧垂下嫣红色的珊瑚充耳垂下,明熙容貌本就出色,侧目之间,有种说不出的风流俊雅,动人心弦。
这一笑,仿佛被这夜色,染上几分柔和与魅惑,虽明知眼前是个郎君,可还是让人忍不住的迷惑与心动。谢放莫名的感觉心快了两下,忘了要说的话,只觉得头脑有些空白。
谢燃拽着身上的大氅,看了明熙好半晌,期期艾艾的开口道:“咱们的大氅用一样的皮毛吗?”
明熙侧目看向谢燃同款的大氅,笑道:“当然不是了,一件大氅要好多皮毛才能拼凑出来,听说你用的料子更好。那本是裴叔留着给我陪……压箱底的,可惜甘凉城的做工不比帝京。”
谢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总感觉你穿上比我的好看,竟然是做工的问题。”
明熙侧目瞪向谢燃,不屑道:“男子汉大丈夫还来攀比这个?”
谢放回过神来,移开眼眸,轻咳了一声:“你们两个怎么那么啰嗦,快进去吧!宴席都已开始了。”
谢燃抿唇哼哼:“兄长是不是厌倦我了,怎么这一日,就光训斥我?”
明熙低低的笑了起来:“对啊对啊!我看就是厌倦你了!你看看你那张怨妇脸,真是难看极了。”
“闭嘴,都说的什么话!”谢放心里莫名的恼怒,再不理私下打闹的两个人,率先进了门。谢放脱去身上的黑色大氅,扔给了伺候的小厮,沉了一口气,高声笑道:“我有事来迟,劳韩大人久候了!”
谢燃与明熙也停了打闹,一本正经的脱去了大氅,跟在了谢放的身后。谢逸抬眸看见三人,笑得更是开怀:“快快,你们来的正好!韩大人正同我说帝京的趣事,你们两个久不回去,也来听听。”